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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群着想,他象个好吃鬼一样,一心只想到羊肉的美味,或者象贩子一样,想的只是在
羊身上赚钱。不过我认为,牧羊的技术当然在于尽善尽美地使羊群得到利益,因为技艺
本身的完美,就在于名副其实地提供本身最完美的利益。我想我们也有必要承认同样的
道理,那就是任何统治者当他真是统治者的时候,不论他照管的是公事还是私事,他总
是要为受他照管的人着想的。你以为那些真正治理城邦的人,都很乐意干这种差事吗?
色:不乐意干。这点我知道。
苏:色拉叙马霍斯,这是为什么?你注意到没有,一般人都不愿意担任管理职务?
他们要求报酬。理由是:他们任公职是为被统治者的利益,而不是为他们自己的利益。
且请你回答我这个问题:各种技艺彼此不同,是不是因为它们各有独特的功能?我高明
的朋友,请你可不要讲违心的话呀,否则我们就没法往下辩论了。
色:是的,分别就在这里。
苏:是不是它们各给了我们特殊的,而不是一样的利益,比如医术给我们健康,航
海术使我们航程安全等等?
色:当然是的。
苏:是不是挣钱技术给我们钱?因为这是挣钱技术的功能。能不能说医术和航海术
是同样的技术?如果照你提议的,严格地讲,一个舵手由于航海而身体健康了,是不是
可以把他的航海术叫做医术呢?
色:当然不行。
苏:假如一个人在赚钱的过程中,身体变健康了,我想你也不会把赚钱的技术叫做
医术的。
色:当然不会。
苏:如果一个人行医得到了报酬,你会不会把他的医术称之为挣钱技术呢?
色:不会的。
苏:行。我们不是已经取得了一致意见吗:每种技艺的利益都是特殊的?
色:是的。
苏:如果有一种利益是所有的匠人大家都享受的,那显然是因为大家运用了一种同
样的而不是他们各自特有的技术。
色:好象是这样的。
苏:我们因此可以说匠人之得到报酬,是从他们在运用了自己特有的技术以外又运
用了一种挣钱之术而得来的。
〔色拉叙马霍斯勉强同意。〕苏:既然得到报酬的这种利益,并不是来自他本职的
技术,严格地讲,就是:医术产生健康,而挣钱之术产生了报酬,其他各行各业莫不如
此,——每种技艺尽其本职,使受照管的对象得到利益。但是如果匠人得不到报酬,他
能从自己的本职技术得到利益吗?
色:看来不能。
苏:那么工作而得不到报酬,那对他自己不是确实没有利益吗?
色:的确没有利益。
苏:色拉叙马霍斯,事情到此清楚了。没有一种技艺或统治术,是为它本身的利益
的,而是像我们已经讲过的,一切营运部署都是为了对象,求取对象(弱者)的利益,
而不是求取强者的利益。所以我刚才说,没有人甘愿充当一个治人者去揽人家的是非。
做了统治者,他就要报酬,因为在治理技术范围内,他拿出自己全部能力努力工作,都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所治理的对象。所以要人家愿意担任这种工作,就该给报酬,或者
给名,或者给利;如果他不愿意干,就给予惩罚。
格劳孔:苏格拉底,你这说的什么意思?名和利两种报酬我懂得,可你拿惩罚也当
一种报酬,我可弄不明白。
苏:你难道不懂得这种报酬可以使最优秀的人来当领导吗?你难道不晓得贪图名利
被视为可耻,事实上也的确可耻吗?
格:我晓得。
苏:因此,好人就不肯为名为利来当官。他们不肯为了职务公开拿钱被人当佣人看
待,更不肯假公济私,暗中舞弊,被人当作小偷。名誉也不能动其心,因为他们并没有
野心。于是要他们愿意当官就只得用惩罚来强制了。这就怪不得大家看不起那些没有受
到强迫,就自己想要当官的人。但最大的惩罚还是你不去管人,却让比你坏的人来管你
了。我想象,好人怕这个惩罚,所以勉强出来。他们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是迫
不得已,实在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或同样好的人来担当这个责任。假如全国都是好人,
大家会争着不当官,象现在大家争着要当官一样热烈。那时候才会看得出来,一个真正
的治国者追求的不是他自己的利益,而是老百姓的利益。所以有识之士宁可受人之惠,
也不愿多管闲事加惠于人。因此我绝对不能同意色拉叙马霍斯那个“正义是强者的利益”
的说法。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不过他所说的,不正义的人生活总要比正义的
人过得好,在我看来,这倒是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格劳孔,你究竟站在哪一边,你觉
得哪一边的话更有道理?
格:我觉得正义的人生活得比较有益。
苏:你刚才有没有听到色拉叙马霍斯说的关于不正义者的种种好处?
格:我听到了,不过我不信。
苏:那么我们要不要另外想个办法来说服他,让他相信他的说法是错的。
格:当然要。
苏:如果在他说完了之后,由我们来照他的样子,正面提出主张,叙述正义的好处,
让他回答,我们来驳辩,然后两方面都把所说的好处各自汇总起来,作一个总的比较,
这样就势必要一个公证人来作裁判;不过如果象我们刚才那样讨论,采用彼此互相承认
的办法,那我们自己就既是辩护人又当公证人了。
格:一点不错。
苏:你喜欢哪一种方法?
格:第二种。
苏:那么色拉叙马霍斯,请你从头回答我。你不是说极端的不正义比极端的正义有
利吗?
色:我的确说过,并且我还说明过理由。
苏:你对于这个问题的看法究竟怎样?你或许认为正义与不正义是一善一恶吧!
色:这是明摆着的。
苏:正义是善,不正义是恶?
色:我的朋友,你真是一副好心肠。象我这样主张不正义有利,而正义有害的人,
能说这种话吗?
苏:那你怎么说呢?
色:刚刚相反。
苏:你说正义就是恶吗?
色:不,我认为正义是天性忠厚,天真单纯。
苏:那么你说不正义是天性刻薄吗?
色:不是。我说它是精明的判断。
苏:色拉叙马霍斯,你真的认为不正义是既明智又能得益吗?
色:当然是的。至少那些能够征服许多城邦许多人民极端不正义者是如此。你或许
以为我所说的不正义者指的是一些偷鸡摸狗之徒。不过即就是小偷小摸之徒吧,只要不
被逮住,也自有其利益,虽然不能跟我刚才讲的窃国大盗相比。
苏:我想我并没有误会你的意思。不过你把不正义归在美德与智慧这一类,把正义
归在相反的一类,我不能不表示惊讶。
色:我的确是这样分类的。
苏:我的朋友,你说得这样死,不留回环的余地,叫人家怎么跟你说呢?如果你在
断言不正义有利的同时,能象别人一样承认它是一种恶一种不道德,我们按照常理还能
往下谈;
但是现在很清楚,你想主张不正义是美好和坚强有力;我们一向归之于正义的所有
属性你要将它们归之于不正义。你胆大包天,竟然把不正义归到道德和智慧一类了。
色:你的感觉真是敏锐得了不起。
苏:你怎么说都行。只要我觉得你说的是由衷之言,我决不畏缩、躲避,我决定继
续思索,继续辩论下去。色拉叙马霍斯,我看你现在的确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亮出自
己的真思想。
色:这是不是我的真思想,与你有什么相干?你能推翻这个说法吗?
苏:说得不错。不过你肯不肯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认为一个正义者会不会想胜过
别个正义者?
色:当然不会。否则他就不是现在的这个天真的好好先生了。
苏:他会不会想胜过别的正义行为?
色:不会。
苏:他会不会想胜过不正义的人,会不会自认为这是正义的事?
色:会的,而且还会想方设法做,不过他不会成功的。
苏:成不成功不是我要问的。我要问的是,一个正义的人不想胜过别的正义者,但
是他想胜过不正义者,是不是?
色:是的。
苏:那么不正义者又怎么样呢?他想不想胜过正义的人和正义的事呢?
色:当然想。须知他是无论什么都想胜过的。
苏:他要不要求胜过别的不正义的人和事,使自己得益最多?
色:要求的。
苏:那么我们就可以这样说了:正义者不要求胜过同类,而要求胜过异类。至于不
正义则对同类异类都要求胜过。
色:说得好极了。
苏:于是不正义者当然就又聪明又好,正义者又笨又坏了。
色:这也说得好。
苏:那么,不义者与又聪明又好的人相类,正义者则和他们不相类,是不是?
色:当然是的。性质相同的人相类,性质不同的人不相类。
苏:那么同类的人是不是性质相同?
色:怎么不是?
苏:很好!色拉叙马霍斯,你能说有的人“是音乐的”,有的人是“不音乐的”吗?
色:能说。
苏:哪个是“聪明的”,哪个是“不聪明的”呢?
色:“音乐的”那个当然是“聪明的”,“不音乐的”那个当然是“不聪明的”。
苏:你能说一个人聪明之处就是好处,不聪明之处就是坏处吗?
色:能说。
苏:关于医生也能这么说吗?
色:能。
苏:你认为一个音乐家在调弦定音的时候,会有意在琴弦的松紧方面,胜过别的音
乐家吗?
色:未见得。
苏:他有意要超过一个不是音乐家的人吗?
色:必定的。
苏:医生怎么样?在给病人规定饮食方面,他是不是想胜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