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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一个人的身体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不适和紧张。如果不是病毒与细菌的侵扰或其引发的器质性病变,身体的疼痛只能与人的精神状态有关。劳累、心情紧张、情绪压抑或极度兴奋,都会引发身体的不适,疼痛或者痉挛。
她想,一定是晚上和他一起出去喝了酒的缘故。
她在腹部的疼痛中回想着他们的这次相聚。他见到她时的平静,也许是男人到了中年后的稳健与沉着,也许是他根本就不那么在乎她,至少不像她对他那么在乎。尽管席间他提到了十年前的那次相约,提到了他想和她重修旧好的想法,可谁知那是不是临场发挥的一句玩笑话呢?他对她并没有表示过多的热情,甚至连手都没和她握一下,更别说拥抱她,像老朋友那样的拥抱。他们都不像一对曾经的恋人,他是多么吝啬他的感情。他来看她,请她吃饭,也许只是出于礼节,也许仅仅是表达一种怀旧。
那么,玫瑰花篮呢?自始至终,他都没提过那个花篮,好像它本来就在她的床头,与他毫无关系。他还是那么深沉,不可捉摸。还是那么让她不知所措,心系情牵。
她在懊恼中感受着下腹传来的疼痛。疼痛就在她的子宫里,在她那隐秘的深处。那深处,他曾经到达过,他是第一个到达它的使者,向她表示过友好的造访与快乐的馈赠。现在,它在疼痛,而他不知道。它的存在与他毫不相关。想到这里,她的心也开始痛起来,她想时光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它让人最终消弥了一切激情与幻想,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岁月赋予的一切。它看起来那么无声无息,无色无味,无轻无重,可它却像秋风掠过原野,了无痕迹,令万物凋零。
人最终向时光达成妥协,放弃一切欲望与诉求。
就像一次长途旅行,路途已过半,她不想再刻意改变自己的行程,只能随其自然,把一切都交给时光去安排。他可能也是吧?那些还想刻意改变的人,大约是对权力和欲望不肯松手的人,其实这样的人,到了死,也还是不肯松手的。只可惜,他们没法不松手。
她在失眠中挣扎着。疼痛没有减轻,也没有加重。她只好就这样躺着,在黑暗里闻着他送给她的玫瑰花香。有那么一刻,她很冲动,想起来给他打个电话,假装问他到家了没有,然后顺便告诉他她的疼痛与不适——他是有名的外科专家,一定能比她做出更准确的判断。可她很快又克制了自己,这样显得她多不稳重!难道她要告诉他,她的子宫很疼吗?
她在心里暗自嘲笑自己的荒唐,终于在苦恼与疼痛中睡了。一种很不安稳的睡眠,时断时续,时睡时醒,还有支离破碎的梦,时光在她的梦里乱成一团,过去与现在出现重叠与交错,一会儿是二十年前的事,一会儿是眼前的人。明明觉得他和她一起坐在二十年前的教室里读书,看见的却又是他人到中年的样子。
天亮时,她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发现自己的腰酸得厉害。走到镜子前一照,她的脸色有些发青,眼睑浮肿着,嘴角起了皱,镜子里呈现的是一副老态。这让她的心情十分沮丧。
她走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稍稍缓解了身体的酸痛与疲劳。她洗了脸,坐在梳妆镜前给自己涂上润肤霜,眼霜,颈霜,这些一样都不可少,否则,时光在她身上行走的速度会更快。
她的脸色有点泛青,眼睑也有些浮肿,一头银丝似乎没有昨天那么有光泽了。她选了淡粉色的唇膏,又把唇膏抹了一点在指尖,在眼睑上淡淡地涂了涂,眼睛立即亮多了,也有神采些了,她又用唇膏代替胭脂,轻轻地抹了一点在脸上。她又成了一个独具风采的女人。她的白发像一个无比华丽的道具,强烈地帮她渲染着这种特别的神韵和气质。
做完这些后,她接到画廊老板打来的电话,请她务必赶到画廊去,有两个法国收藏家看上了她的画,想跟她谈一谈。
再次接到他的电话,是他们见过面后的第三天。
他在电话里说,如果她不忙的话,他想来看看她。她马上就答应了,尽管她实际上有一点忙。那两个法国收藏家看上了她的几幅作品,想出高价买走它们。而其中有两幅,她已经答应过要赠送给这个城市的展览馆,她不想卖,但他们的态度很诚恳,于是她想请他们再看看她的其他作品。
她说:“你过来吧,我等你。”她用的是一种亲近的语气,不是亲呢,毕竟她已不是年轻女人了。
他马上从她的语气中捕捉到了这种亲近。他说:“你等我,我这就过来。”本来,如果他在医院里的话,只要他愿意,他就会有做不完的手术,没有夜晚,也没有双休日。没有人相信,他的生活中其实没有女人。几乎每一个到他身边来的女实习医生都会爱上他,但都会无可奈何地悄然离去。曾经有一个女实习医生悄悄地爱了他三年,三年中她拒绝了所有追求她的男人。为了等他,她把自己的青春都荒芜了。可她最后还是失望地离开了他,因为他说自己不喜欢找从医的女人做妻子。
他拒绝的理由竟是对方从医,而他当初和她分手的理由恰恰是她不肯从医。那么他的婚姻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致使他彻底改变了择偶的原则?
她当然不知道,不可能知道。她知道的是, 他和他的妻子离婚了,那个女人也是一名外科医生,曾经就是他的助手。她的心又痛起来,难道他的婚姻中,她的影子一直存在?
他兴致勃勃地开着他的白色福特来了。
这一次,他换了一件米色的长袖衫,羊绒的。裤子是她喜欢的白,鞋子是白色的轻底耐克。他像一个白马王子一样走进她的房间,一眼就看见了放在她床头已经开始露出了衰容的玫瑰花篮。
他问:“为什么还不扔掉?”
她答道:“还香着。”
他突然把手搭在她的双肩上,静静地看着她,有些动情地说:“在我的心中,你永远都是一朵散发着香味的玫瑰,原谅我当初没有好好珍惜。”
她坦然地迎视着他,眼里慢慢升起了一团雾气。她说:“太晚了,我已经老了,像它们。”她摆摆头,朝床头的玫瑰扬了扬下巴。
他说:“可是还香着。不是吗?是你刚才说的。”他没有放开自己的手,但也没有试图把她往怀里拉,她的白发太耀眼了,让他有些害怕。
她拿开了他放在肩头的手。她说:“没有一朵花愿意面对自己的凋落,可它们还是得凋落。”
他说:“可是我见过一朵花盛开的样子,它留给我的记忆永远美丽。”
他决定带她去看海。他们初恋时,曾经从市里的港口出发,去离城市不远的人海口看海。其实,那里的海水是浑浊的,与普通的江水无异,根本就没有大海应有的湛蓝,可那时他们年轻,对什么都兴致勃勃,即使是一片浑浊的海水。
他今天准备把车开远一些,开到能看见真正的海水的地方,开到能看见湛蓝的海水的地方。 她没问他要去哪里。 一路上,他的手指灵巧地控制着方向盘,就像准确地握着手术刀,她克制着想摸摸他手指的欲望,微微闭上了眼睛。她的腹部又开始疼了,她感到了子宫里的不适。是子宫,那里好像被他的存在触动了,它抽搐着,有一点尖锐的痛。
那痛终于真实起来,越来越剧烈,比那夜有过之无不及。
她想,她真的是到更年期了,这让她想起来就有些灰心。
他看她皱着眉不想说话的样子,猜想她是不是不愿意和他一起出去。
“你不想和我出来,是吗?”
她摇摇头,说:“不,可能是没有休息好,身体有些痛。”
他马上想到她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肯定不习惯路途中的颠簸了。
他说:“那我们回去吧,本来,我想带你去看看海。”
她说:“去吧,没关系的,我也想去看海。”其实她不想看海。海有什么可看的呢,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天天都看,有时,长时间地盯着海面,都让她产生了目茫。
他突然想起来了,她是生活在一个沿海城市里的。海对她而言,其实没什么特别。可那是她的海,不是他们的海。他们的海记录着他们曾经有过的青春岁月,有过他们的恋情。
车子的颠簸加重了她腹部的疼痛。他注意到了她的痛苦,没有一个病人的痛苦能瞒得过医生的眼睛。他放慢了车速,紧张地问:“你是哪里疼痛吧?”
她睁开眼,有些无奈地说:“腹痛。有些年了,最近突然加重,可能是老了。”她笑笑,补充道,“更年期。”
他明白了,一定是她子宫里的事。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子宫里多多少少会有点事。他说:“不要紧吧?如果是经常的,就得去医院检查一下,做一下B超。”
她摇摇头,表示没事。但心里也有了一点紧张,是得去做个B超,万一里面长了瘤子,就麻烦了。良性的,得切除,恶性的,弄不好危及生命。她好歹也是读了五年医科的,有时也不能太相信感觉,还得相信仪器。
他有点不放心她了,他突然问:“你是不是在来例假?”
这直接的问话让她吃了一惊。想到他是医生,也就理解了,在医生的嘴里,没有什么病是不能问的。
她摇摇头,坦然地说:“没多久前才来过。”·34·
他松了口气,眉却皱了起来。“如果是这样,那你这痛就不能忽视。”他认真地说。
他把车靠在路边上,那里有一棵大树。他想让她去那里坐坐,歇一会儿。他的车厢里随时都放着一个急救药箱,那里面有器械也有药品。万一她特别不舒服时,他可以临时救救急。
他有点后悔开车出来。他们离城市已经很远了,离他们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