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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明澈的蓝,11月的风,谢凋看着这个满怀心事的32岁男人,在稀薄而微凉的空气里惆怅的画出一个又一个飘渺虚无的圆圈。
她对于聂政心存依恋,在17岁的劫难后,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他,她谁也不相信了,只有他。
在很长一段日子里,她只和他讲话,而他不想她就此低沉,始终认为她应该走出这个古老的小镇,到日新月异的大都市去寻求新的人生。
他逼她在无数张考卷里挣扎,卸下悲伤的梦魇,在一个个漫漫长夜里去饱受煎熬。当她试图逃离自己命运时,他用力掴她耳光,揪住她的头发,一字一顿地说,你必须考上大学。她哭,绝望地哭,在一年多满怀凄惶的绝望后,她终于以全校第一名全区第13名的优异成绩考取了本科,学校在云州,一个有着千年历史,以桂花闻名的城市。
聂政喜极而泣,他抱着谢凋低声说,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谢凋对于未知的命运有着巨大的惶恐,可是聂政希望她走出去,摆脱这个伤心地。
不如重新开始,后来她看《春光乍泄》,听到这句台词时,心跳声漏了一拍,聂政用力把她往前推,无非是要她割断过去,在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但是过去怎能一笔抹杀,无非按着时间续貂行事,不堪的过去是她身后一个茫然的布景,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不能忘记这些。
她在命运的指引里听任安排。当这些宿命投掷出巨大阴影时,她想起聂政的眼神,他解救她,也遗弃她,他使她再也回不去。
谢凋刚刚适应了大学生活就接到了聂政的电话,他结婚了。
当时,天空万里无云,风掀起桌上的书页,一下一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蔻色、宝适她们正拿着扑克牌算命,蔻色尖叫着说,什么,我不得善终?宝适你去死啦!
蔻色劈里啪啦地拍宝适的手,宝适一边笑一边躲,又不是我说的,你就这个命!
谢凋转过身体,对着窗外继续听聂政说话,聂政的声音那样轻,轻得像一个游离的梦,像梦呓。
聂政说婚礼很热闹,他现在一切很好。一周后,谢凋收到聂政寄来的照片,女方是一个平常女子,任是浓妆艳抹还是显现出五官的平淡。
聂政没有变,温和而忧郁的一张脸,对着谢凋微笑。他说,我们没有关系了,从此后我有自己的生活,而你,你不用再回望溪。
寒暑假对于谢凋来说是最好的黄金时期。她在假期里打工,聂政一次性给了她30000块钱。在白炽灯下,谢凋郑重地写下了借条。她的4年大学并不捉襟见肘,凭着清丽的容貌她很容易找到各种兼职,凭着学历也很顺利地得到两份收入不薄的家教。
谢凋在杉杉迪厅做啤酒促销时遇见了葛列,当时蔻色正好来迪厅找谢凋。在灯光迷离音乐喧哗充满爆米花香味的场所里,蔻色对长发披肩身材修长的葛列一见钟情,她中了邪一
样不能控制自己,完全不设防的心一下子拥挤而窒息,她抓住谢凋的手说,我喜欢那个人,我喜欢他!
葛列穿着无袖的黑色紧身衣,懒洋洋地站在DJ台里调音,领舞的两个女孩子绕着他跳艳舞,他笑着推开她们。
谢凋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太吵了,听不清。
第二部分 在劫难逃 在劫难逃(3)
疯狂热烈的音乐覆盖了蔻色的声音,她的激情只剩下红唇在飞快翻转,她那样迅速而无可挽回地把自己交出去,跌跌撞撞,不计后果。
在回去的路上,谢凋问蔻色,你真的喜欢葛列?
蔻色跑到谢凋前面去,用力地点头,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也喜欢他。
谢凋叱呵道,你爱情小说看得太多了!
蔻色拉她的袖子,你为什么不喜欢葛列呢?
拜托,我也没有不喜欢他,谢凋正色说,事实上我对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感觉,你不要因为自己动心,就认为他是万人迷。
可他确实长得好看,蔻色的眼睛睁得大大。
如果你对男人的审美观还停留在绣花枕头的肤浅,我只能取笑你了。谢凋扮了一个夸张的笑脸,拔腿就跑,蔻色在后面大叫,等等我,我怕!
路两边是阴森森的树木,以及树叶里穿行的夜风。而年久失修的路灯隔三岔五地亮着,亮着的,和不知何月何月熄灭的,构成一个昏暗而可疑的氛围。
天是那样死气沉沉的黑,谢凋停下来等蔻色,她瘦弱的身体越来越近,被风吹起了裙角和长发,看不清面目的模糊令谢凋打了个寒颤。
好不容易等她近了,脸却在昏暗下变成没有生气的惨白,蔻色在这种凝固的白里忽然现出一个艳丽的笑容。
谢凋背脊发凉,惊恐地看着这张被光线扭曲的脸,接着,她完全听不到蔻色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地挪动步子,往前走。
蔻色趔趄了一下,过来拉她的手,谢凋被一种来历不明的恐惧所震慑。她半闭着眼睛,听任这只冰冷的手牵着她往更深的幽暗里走,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尖叫不要逃跑,她绝望地想,如果意念成真,那么自己将永远走不出这阴沉的路。
谢凋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奋力驱逐脑海中纷至沓来的幻觉,让自己盲目却有序地前行,不露出内心的半丝虚弱。
终于,像经历了整整一个世纪,她们走到了宿舍楼前,听到了人声,谢凋几乎热泪盈眶,她从来没有觉得灯光是这样重要,从来没有觉得传达室阿姨是如此和蔼可亲,甚至责备她们晚归也饱含人情味。
她一边叫谢凋签名一边埋怨说,小姑娘这么晚回来,明天上课起不来的,每天都有人三更半夜敲门回宿舍,我晚上从来睡不踏实。
在传达室温暖而光明的灯下,谢凋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打量身后的蔻色,她已经恢复正常了,或者说她从来都正常,只是谢凋自己在那条路上被迷住了心窍。谢凋这样抹平内心的忐忑,躺在床上使劲回想当时蔻色是否有影子,可是除了恐惧,她什么也不复记忆。
谢凋在惊魂未定里沉沉睡去,半个月后她从高海文那里听来了关于这条路的传闻,这条路于8年前铺就,那些路灯曾经多次修理,可是不管修多少次,2/3的路灯都会一一熄灭。
渐渐地,校方也就撒手不管了,路北通往女生宿舍,而路南尽头是一条荒芜的小河。
那个地方由于7年前发生了命案,所以再没有人去了。以前一直有恋人在那里散步,亲热,一个安静而优美的地方。
高海文一再声明自己不过是人云亦云道听途说,与事实真相肯定有出入,谢凋还是立刻就认同了他对这个凄厉传闻的描绘。
高海文说那个女孩好像姓程,长得斯斯文文,笑起来露出一颗调皮的小虎牙,她男友是同班的一个扬州人,两人感情很好,常在食堂里相互喂饭吃。女孩觉得他们的关系亲密到不能想象分离,但后来,男孩还是不要她了。女孩百般恳求,有些疯疯癫癫了,最后拿着一卷崭新的卷筒纸,在夜晚的时候,一个人慢慢地从宿舍楼走到河边,她一边走一边松开卷纸,走到河边时卷纸用完,她也就跳下了河,自尽。
高海文讲完后故作轻松地说,我怀疑卷筒纸是别人杜撰的,怎么可能一筒卷纸有那么长,可以一路卷到河边,超长版啊。
谢凋凝视着高海文,犹豫地问,那么,一筒卷纸展开的话到底有多少米?
高海文搔搔头,谁敢当真试着拿卷纸丈量一番,一个女孩失恋,一时想不开自尽了,这样的事情很多学校都有。
谢凋双臂抱于胸前,以抵挡心头的寒意,她怀疑那个晚上自己走入了一个巧合的时间
地点,她陷入了更深的恐怖之中,后来她再也没有抄近路了,情愿多走100米,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以及明亮温暖的灯光。
谢凋促销啤酒的地点转去了酒楼,她周旋于那些红光满面的中年男人之中,几乎没有时间去关心蔻色。只有回到宿舍,偶尔抬头看到上铺整齐的被褥,才会恍恍惚惚地想,蔻色还好吗,应该是好的吧。
谢凋并不了解葛列,正像她对蔻色所说,对这种太过英俊的男人素无兴趣,她所能做出的最坏估计是葛列始乱终弃。
谢凋历来觉得感情生活是个人自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多说无益,是苦是福都由当事人一力承担。
退一步讲,受伤是长大成人,从此坚强的必经之路。谢凋信奉那句未长夜痛哭者,不足与语人生。
如果人生一定要经受悲伤痛苦才完整,那么就不应该未雨绸缪,把一切危险都掐灭于未燃。蔻色自己的人生应该让她自己去抉择,面对,承担。
中午下课后谢凋叫住蔻色,微笑着拿书轻打她的胳膊,怎么,有爱情滋润不吃五谷杂粮了么?蔻色面颊一红,我每次想叫你吃饭,你都忙得要死。
没办法,每天中午要赶去卖酒交差,今天我休息,咱们好好撮一顿去。
路上迎面看到穿皮质超短裙晃荡着的朱宝适,她把头发烫成了大波浪,在宁静的校园里成一抹强烈的色彩。
蔻色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她心不在焉地说,好啊。脚步却还在继续往前走,发现不对时猛然一个180度转身。
谢凋觉得她这个动作很突兀,忍不住笑了。宝适怔了一下,回以一笑。在她印象里谢凋是个没什么表情的女子,骨子里有一种自卑与自傲彼此压抑相互抵触所呈现出的冷淡。
蔻色在那个秋风瑟瑟的夜晚,坐在葛列门口,被黑夜所吞没。当钥匙无法插入时她立刻领悟了葛列的逐客令。可是她对于葛列的决绝还是措手不及,用力地拍门踢门喊叫,想要撞开这道门,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