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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人,三个月之后,马术已经和我不相上下,唯有射箭,练到120斤的弓,因为先天的原因,已经到了极限,所以他最好的成绩在100步。听说戚继光要找他比试,嘿,要想赢他太容易了,超过120步他就不行了。侯爷下了朝,有时也会来看我们练习。那时候他们父子的关系已经变得异常亲密,每天吃了晚饭,他会扶着侯爷在园中散步,爷俩絮絮交谈朝中的政事,或者讨论琴棋书画。望着他们的背影,我常常想着,可惜小姐再也看不到了。
有时候说起小时候的事,他笑着说那时候恨不得我走路摔死,那样就没人和他抢嬷嬷了,我说我也是,结果两个人一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我娘骇得不行。那四年时间,过得平静而恬淡,唯一和以往不一样的,是小姐曾经住过的东院,再也无人踏入一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避着和小姐有关的一切话题。
(待续)
第十九章 会亲
一路沿着垂花小径往前院走,曹懿还在想着如蓝那句话,眉头紧紧皱在了一处。自从他被明旨去职,浙江的消息就完全断了,只能从邸报中得知一鳞半爪,形势似乎正沿着他铺好的路在往前推进,唯有周彦生死不明。正想得出神,身边提灯引路的婢女小声提醒:“侯爷,您走神了,该拐弯了。”曹懿一笑,忙折身向南,拐过回廊,便看见吴顺来在廊下踱来踱去,已是一脸焦急之色。
“廷瑞……”吴顺来冲过来对着他的肩膀便砸了一拳,“都说侯府的门槛高,我不相信,今儿一看还真是这回事。世伯在世时也没你这么拿腔作势的。”
曹懿退后两步揉着肩头,咝咝抽着冷气笑道:“就是为了吓退你这样的无聊人。你能有什么正事?不过是些吃喝玩乐的新花样。”
吴顺来看上去是真的急了,拽着他的衣袖便往外走,“别罗嗦,其他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只有你这个做东的却迟迟不至。”
曹懿忍不住大笑:“实话都出来了,不过是借个名头打我的秋风,还要美其名曰给我压惊。”
“今年是三年一度的京察年,放外任的同年陆续回了京师,难得凑得如此整齐。咱们这些穷京官无力筹措,只能跟着你这阔东儿大快朵颐。” 吴顺来也笑,长方脸上黑豆似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触目,一副精明外露的样子。忽然发现曹懿下巴上的伤痕,他嘻笑着问道: “侯府的葡萄架倒了么?”
曹懿白了他一眼,忍着笑没有说话,随他出了府门,两人各自上轿,行了不久便看到一座酒肆高高矗立在路旁,临着街面的木廊上悬着六盏红纱仿宫灯,照着横楣上的泥金黑匾,招牌上的金字被映得闪闪发亮。
曹懿和吴顺来被跑堂的带入雅座时,房内已经聚集了二十几个人,皆是便装打扮。桌上的席面已去了小半,一个个都在醉眼半酣之际,乱哄哄地热闹不堪。看到曹懿出现,众人立时大哗,寒暄声、倒酒声、嘻笑声,拍肩膀的、称兄道弟的不绝于耳。一片喧嚷声中,他被人按住灌下了五六杯酒。
“罢了罢了,小弟量浅,实在不行了。” 曹懿连连抱拳讨饶,“各位兄长高抬贵手放过小弟。”
吴顺来笑着上来解围:“别难为他了。这些人里数他年纪最小,传出去说我们以大欺小就忒没意思了。”众人大约也知道他身体原本荏弱,又在诏狱中遭了几天罪,便都住了手,各自归了原位。有人笑着道:“正经的先吃两口东西,既是为曹小侯爷压惊,待会儿一轮敬酒是逃不掉的。”
吴顺来扫了一眼席面,拍着曹懿的肩膀笑道:“这人是个没口福的。” 他点着远处的一个砂锅,“拿过来拿过来,一味鲢鱼豆腐就打发了他,这可是正经的杭州菜。”
曹懿探头看了看,袖起手笑道:“吴大人请便,最多我不付帐。”
同年们顿时一片哄笑,几个人上前扭住吴顺来道:“你胡吹了半天,原来还是廷瑞做东!拿酒过来,罚他几大盅。”
吴顺来却摊开手心,苦着脸道:“我只是个穷京官,六品小吏,一年八十两俸禄,家小都养不起,你们好意思盘剥我?他不付帐大家摊,每人二两,否则不许下箸。”
一个在翰林院任职的同年“呸”了一声道:“你好歹还在吏部,翰林院才是一清到底,一年到头见不到荤腥。多的没有,五百文!”吴顺来二话不说,探身便去夺他的筷子,正闹着,跑堂的送了一道樟茶糟鸭上来。曹懿对着吴顺来耳语几句,吴顺来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好好,深得吾心!”他推着曹懿,“说给某些悭吝人听听。”
曹懿于是咳了一声正色道:“我说个典故给大家解解酒。”众人都安静下来,酌了酒侧耳听他说道:“小弟在大同曾经见识到别样风俗,红白筵席中往往有一个特殊的职司,叫白席人,是为了提醒客人送多少礼可以吃多少道菜。譬如送五百文者不得享受鸭子,则鸭子上席之前,白席人便高唱‘送五百文者退’,礼送得薄的客人,只能腆颜退席……”
他的话未说完,众人已是拍案大笑,纷纷道:“这何止是陋俗,简直是虐政!”
一个声音却冷冷地插进来:“这笑话和当今情势倒是颇有一拼!升迁降黜不是取决于政绩优劣,而是行贿的多寡。”众人循声望过去,原来是都察院御史邹应龙,大概酒吃得不少,双颊赤红,已经微现薄醉之态。
邹应龙的话立刻引来一片嘤嘤嗡嗡的议论,这个话匣子一打开,几乎是人人苦水四溢。
一名在外省州府官拜同知的同年,拉着阴阳怪气的声调道:“做了京官的还要叫苦,我们外任的不如找根绳子吊死。京察朝觐之年其实就是京官的收租之年,尤其是吏部,把握着官员的任免和考核大权,已经开始公开索贿。如果任上不贪不贿,凭着那点俸禄,哪儿来的银子填这个窟窿?”
有人冷笑着接茬:“岂止是京察,新任官员也难逃此劫。你们不知道吧,京城如今出现了一个新行当,专门向新任和朝觐官员高利放债,简直是本朝一大奇观!”
“有道是管人的衙门有权不用求钱,管钱的衙门有钱不用求人。户部经手的银子,又有哪一分是干净的?吃钱粮回扣、虚报支出、涂抹册籍,大小官员捞得锅满钵满。说起来礼部才真是清水衙门。”
“胡说,礼部攥着科举和对外大权,这科举考试收贿通赂、徇情舞弊就不提了。最可恨的是向附属国使节强行索要土仪,天朝的体面被他们丢了个干干净净。”
“你们都错了,最恶劣的是兵部。”邹应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朝廷每年最大的开支是军费,可这些银子都流到了哪里?朝出度支之门,幕入权臣之府,文臣武将同流合污。某些人为了侵吞料价银,竟把主意打到了输边的军器上,造出的护身甲胄,中不掩心、下不遮脐,白刃见红的前线,他们却敢拿这种东西糊弄。戍边将士的血肉之躯,都填了误国奸臣的欲壑!” 他指着曹懿,手中的筷子在激愤中一折为二,“七省军饷都从你手中过,你敢不敢说自己清白无辜?”
曹懿的面颊上刹那间退净了血色,却依然嘴角含笑,目视着邹应龙缓缓道:“邹兄 ,你喝醉了!”
旁边人实在看不过眼,拉着邹应龙连声劝道:“小邹,你发什么酒疯?坐下坐下,莫谈国事,当心让东厂听了壁角!”几个人扯着他拼命劝酒,才把话题转移开。
曹懿自此再没有说一句话,有人敬酒一概来者不拒。吴顺来看他脸色微微泛白,也不吃菜,这么一盅复一盅的,不免有些担心,拦住他道:“急酒伤人,慢点喝,你从前可没有这么大酒量。”
曹懿放下酒盅一笑:“酒量也是拼出来的。”他站起身,微微欠身道:“小弟酒沉了,先行告退,诸位尽兴。”说罢不顾众人的挽留,拂袖扬长而去。
出了门才觉得酒意上涌,眼前顿时金星乱迸,他扶着楼梯栏杆定定神,屋内说话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出来:
“培谦(吴顺来字),听说你要娶的侧室,就是他的侍妾,据说国色天香。你小子艳福不浅!”
“若真是可人儿,为什么自己不收房倒便宜了他人?”
“你若有个做左都御史的父亲,也保不住得这飞来艳福……”下面的话被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掩盖。”
吴顺来追了出来。室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雨。曹懿站在滴水檐下默默出神。身上一件石青的茧绸长衣,下摆早已被激溅的雨水打湿,他却恍然未觉,站着一动不动。
吴顺来赶过去叫了一声,曹懿回过头,一脸苦涩的笑意拂之不去,看得他心里难受,不禁歉然道:“原是想让你出来散散心。他们喝的过了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培谦,我是不是有点傻?”曹懿似乎真的醉得深了,平日犀利的眼神此刻看上去一片迷茫。
吴顺来收起一脸嘻笑无度的表情,目光变得深沉练达。望着灯光下连绵不绝的雨幕,他轻轻道: “孔子曰:清斯濯缨,浊斯濯足,自取之也。”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曹懿轻吟了两句,苦笑道:“屈老夫子最后也只能投江明志。” 侯府的小厮撑着伞过来接他上轿,吴顺来挽起他的手臂道:“我送你一程。”
曹懿轻轻推开他,“我没事。” 扶了小厮的肩膀摇摇晃晃离开。吴顺来看着他摇摇头,那个单薄的背影在雨雾灯晕的背景里显得格外孤单。
如蓝在曹懿的床边守了半夜,看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先是翻江倒海地吐,接着又嚷头疼。她心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