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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了。他甚至认为,王明君故意在关键时候喊了王风一嗓子,意在提醒王风躲避。躲避顶板是假,躲避打击是真。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难道王明君不愿让他替他下手?难道王明君不想跟他合作了?难道王明君要背叛他?他烦躁不安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就气哼哼地靠在巷道边坐下了。坐下时,他把镐头的镐尖狠狠地往底板上刨去。底板是一块石头,镐尖打在上面,砰的溅出一簇火花。亏得这里瓦斯不是很大,倘是瓦斯大的话,有这簇火花做引子,窑下马上就会发生瓦斯爆炸,在窑底干活儿的人统统都得完蛋。
张敦厚坐了一会儿,气不但没消,反而越生越大,赌气变成了怒气。他看王风不顺眼,看王明君也不顺眼。他不明白,王风这点子怎么还活着,王明君这狗日的怎么还容许点子活着。点子一刻不死,他就一刻不痛快,好像任务没有完成。王明君迟迟不把点子打死,他隐隐觉得哪里出了赞美,出了障碍,不然的话,这次合作不会如此别扭。王明君让王风歇一会儿,他自己到煤壁前刨煤去了。他刨着煤,还不让王风离开,教王风怎样问顶。说如果顶板一敲当当响,说明顶板没问题。如果顶板发出的声音空空的,就说明上面有了裂缝,一定要加倍小心。他站起来,用镐头的后背把顶板问了问。顶板的回答是空洞的,还有点闷声闷气。王风看看王明君。王明君说,现在问题还不大,不过还是要提高警惕。张敦厚在心里骂道:“警惕个屁!”看着王明君对王风那么有耐心,他对他们二人的关系产生了怀疑,难道王明君真把王风当成了自己的亲侄子?难道他们私下里结成了同盟,要联合起来对付他?张敦厚顿时警觉起来,不行,一定要尽快把点子干掉。于是他装出轻松的样子,又拖着镐头向王风走过去。他喉咙里还哼哼着,像是哼一支意义不明的小曲儿。他用小曲迷惑王风,也迷惑王明君。他在身子一侧又把镐头握紧了,看样子这次不准备用双手握镐把儿了,而是利用单手的甩力把镐头打击出去。以前,他打死点子时,一般都是从点子的天灵盖往下打,那样万一人验伤时,可以轻易地把受伤处推给顶板落下的石头。这次他不管不顾了,似乎要把镐头平甩出去,打在王风的耳门上。就在他刚要把镐头抡起来时,王明君再次干扰了他,王明君喊:“唐朝阳!”
提起唐朝阳,等于提起张敦厚上次的罪恶,他一愣,仿佛自己头上被人击一镐,自己手里的镐头差点松脱了。他没答应,却问:“你喊谁?谁是唐朝阳!”
王明君没有肯定他就是唐朝阳,过去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把他拉到掌子面外头的巷道里去了。张敦厚意识到王明君抓的胳膊抓得有些狠,他胳膊使劲一甩,从王明君手里挣脱了。他骂了王明君,质问王明君要干什么。
王明君说:“咱不能坏了规矩。”
“什么规矩?”
王明君刚要说明什么规矩,王风从掌子面跟出来了,他不知道这两个叔叔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王明君厉声喝道:“你出来干什么?回去,好好干活儿!”
王风赶紧回掌子面去了。
王明君说出的规矩是,他们还没有让王风吃一顿好吃的,还没有让王风喝点上路的酒。
张敦厚不以为然,说:“小鸡巴孩儿,他又不会喝酒。”
“会不会喝酒是他的事儿,让不让喝酒是咱的事儿,大人小孩都是人,规矩对谁都一样。”
张敦厚很不服,但王明君的话占理,他驳不倒王明君。他的头拧了两下,说:“明天再不办咋说?”
“明天肯定办。”
“你啃谁的腚?我看没准儿。”
“明天要是办不成,你就办我,行了吧!”
张敦厚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张敦厚应该表一个态,指出王明君是开玩笑,他不说话是危险的,至少王明君的感觉是这样。
等张敦厚觉出空气沉闷应该开一个玩笑时,他的玩笑又很不得体,他说:“你是不是看中那小子了,要留下做你的女婿呀!”
“留下给你当爹!”王明君说。
十五
最后一个班,王明君在掌子面做了一个假顶。所谓假顶,就是上面的石头已经悬空了,王明君用一根点柱支撑住,不让石头落下来。需要石落下来时,他用镐头把点柱打倒就行了。这个办法类似用木棍支起筛子捉麻雀,当麻雀来到筛子下面时,把木棍拉倒,麻雀就被罩在下面了。不对,筛子扣下来时,麻雀还是活的,而石头拍下来时,人十有八九会被拍得稀烂。王明君把他的想法悄悄地跟张敦厚说了,这次谁都不用动手,他要制造一个真正的冒顶,把点子砸死。
张敦厚笑话他,认为他是脱下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王明君把假顶做好了,只等王风进去后,他退到安全地带,把点柱弄倒就完了。那根点柱的作用可谓千钧一发。
在王明君煞费苦心地做假顶时,张敦厚没有帮忙,一直用讥讽的目光旁观他,这让王明君十分恼火。假顶做好后,张敦厚却过去了,把手里的镐头对准点柱的根部说:“怎么样,我试试吧?”
王明君正在假顶底下,如果张敦厚一试,他必死无疑。“你干什么?”王明君从假顶下跳出来了,跳出来的同时,镐头阻挡似的朝张敦厚轮了一下子。他用的不是镐头的后背,而是镐头的镐尖,镐尖抡在张敦厚的太阳穴上,竟把张敦厚轮倒了。天天刨煤,王明君的镐尖是相当尖利的,他的镐尖刚一脱离张敦厚的太阳穴,成股的鲜血就从张敦厚脑袋一侧滋出来。这一点既出乎张敦厚的意料,也出乎王明君的意料。
张敦厚的眼睛瞪得十分骇人,他的嘴张着,像是在质问王明君,却发不出声音。但他挣扎着,抱住了王明君的一只脚,企图把王明君拖到假顶底下,他再把点柱蹬倒……
王明君看出了张敦厚的企图,就使劲抽自己的脚。抽不脚来,他也急眼了,喊道:“王风,快来帮我把这家伙打死,就是他打死了你爹,快来给你爹报仇!”
王风吓得往后退着,说:“二叔,不敢……不敢哪,打死人是犯法的。”
指望不上王风,王明君只好自己轮起镐头,在张敦厚头上连砸了几下,把张敦厚的头砸烂了。
王风捂着脸哭了起来了。
“哭什么,没出息!不许哭,给我听着!”王明君把张敦厚的尸体拖到假顶下面,自己也站到假顶底下去了。
王风不敢哭了。
“我死后,你就说我俩是冒顶砸死的,你一定要跟窑主说我是你的亲二叔,跟窑主要两万块钱,你就回家好好上学,哪儿也不要去了!”
“二叔,二叔,你不要死,我不让你死!”
“不许过来!”
王明君朝点柱上踹了一脚,磐石般的假顶轰然落下,烟尘四起,王明君和张敦厚顿时化为乌有。
王风没有跟窑主说明王明君是他的亲二叔,他把窑底看到一切都跟窑主说了,说的全部是实话。他还说,他的真名叫元凤鸣。
窑主只给了元凤鸣一点回家的路费,就打发元凤鸣回家去了。
元凤鸣背着铺盖卷儿和书包,在一道荒路茫茫的土梁上走得很犹豫。既没找到父亲,又没挣到钱,他不想回家,可不回家又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