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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陈豨、柴武的马军也赶到了晋阳。
汉高帝刘邦得到冒顿、韩信都突围而去的消息,气恼得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后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问边上的陈平:“先生,你说说,这仗我们算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陈平笑吟吟地答道:“陛下,这仗嘛,当然是打赢了。至于敌酋逃脱,那是人算不如天算,大约他们还命不该绝吧,陛下不必过于气恼,以后有的是机会。”
刘邦无奈地摇摇头,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想自己费了多少心思,就为了生擒那个匈奴单于与反贼韩信,眼看他们已成了网中之鱼,笼中之鸟,就差这一两个时辰便让他们挣脱了罗网,真是痛失良机,白费了心血。他想起那个刘敬前些天说过的话,刘敬说陛下要消灭韩信的大军不难,但要活捉匈奴单于怕是不容易。那真是个乌鸦嘴,让他不幸而言中,自己口口声声要生擒匈奴单于与韩信,像去年捉拿燕王臧荼、楚王韩信那样,现在却在自己眼皮底下让这两人跑了,叫自己大丢面子。
《白登之围》 兵困楼烦甩钩钓鱼(1)
陈平说得对,这晋阳之战,当然是打赢了,匈奴人逃跑了,还消灭了他们三四千骑(尽管自己的人马也损失不少),不是说明自己的胜利吗?但这个胜仗大约是最窝囊的胜仗了,那个匈奴单于太狡猾了,简直是玩了自己一把。
带着这种懊丧的心情他进了晋阳城。当大将周勃等请示他下一步的行动,车骑将军灌婴战战兢兢地表示愿意率马军追击匈奴人将功补过时,他伸直了脖子骂了一句:“追个屁,在你鼻子底下都让他跑了,还追,你追得上?”又对陈平与周勃等说道:“算了吧,都歇息吧,他娘的,这些天把腿都跑断了,还是让他溜了……都好好想一想,下回怎么逮他,朕就不信这个邪,会逮不住那个兔崽子!”
晋阳之战是胜利了,胜利者心里很不痛快;冒顿单于是失败了,失败者却并不沮丧。无论是胜利者与失败者,彼此都暗暗地认定:对方是自己的一个强劲的对手,要认真地对付。
晋阳之战结束后,汉军大规模的攻势暂停了下来。北线的战事也趋平稳,匈奴右大将兰金已率部北撤,韩王信余部王黄、赵利仍在这一带活动。樊哙虽有数万大军,代地开阔,又多崇山峻岭,一时也难以将他们剿灭。于是,樊哙也按照刘邦的命令,在代地休整待命。
汉军的攻势暂缓了,匈奴、韩王信方面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首先,王黄、曼丘臣部活跃了起来,他们出人意料地干出了一件惊动朝野的大事。
当樊哙、周勃等军攻击代地,向马邑、云中扫荡过来时,王黄见汉兵势大难以抵挡,便率领他的五六千人马在山梁沟壑间兜开了圈子,尽量避免与汉军的正面交锋,因而虽然丢失了不少城镇营寨,但兵力损失不大。铜鞮之战,曼丘臣率千余败卒逃离战场后,没往晋阳投奔冒顿单于,径直退回代地,找到了王黄与赵利。一路上他陆陆续续收容了三四千铜鞮溃散的败兵,故而与王黄会合后,也有了万余人马。
在这三人中,曼丘臣是老大,在眼下的困境中,他与王黄、赵利商量下一步他们何去何从。是带着人马去寻找韩王信呢,还是坚持在这里与汉军周旋。据他们得到的消息,韩王信已随冒顿单于退往代谷①一带,如果他们随之而去,就还要往北撤离。
这三人中王黄的主意最多,他对两人说:“韩王待我们不薄,按理我们该去找韩王,与他共度艰难。但眼下他已随匈奴单于进入代谷,无兵无卒,真成了孤家寡人,只能完全依附匈奴人,按他们的意志行事。匈奴人有实力与刘邦对抗,我们要借重他们的力量对付刘邦。但匈奴毕竟是蛮夷之邦,非我族类。当初在马邑城下投降他们,也是出于无奈,老实说,这件事总是名声不好。因而我们不能再赶去投奔他们,把这剩下的一万来人都搭进去。况且,士卒们也不愿意再往北撤,跟着匈奴人过那种居无定所的生活。不妨另找出路,也为韩王留下这些家底,你们以为如何?”
曼丘臣听罢点点头,说道:“我也有这个想法。这次随韩王南下,百姓们听说我们归顺了匈奴,都逃散了,可见打着匈奴旗号难以收民心。再说,要把大伙儿带到匈奴人那儿,军心也不稳,大伙儿的心思还是向往中原,这次铜鞮战场的溃兵都来寻找我们,很少去投匈奴的,这也说明了问题。”
赵利忙问:“那按两位兄长的意思,我们如何与匈奴人相处呢?眼下我们还离不开他们,还要靠他们庇护啊。”
王黄答道:“是啊,我们不仅不能与匈奴人分道扬镳,更要凭借匈奴的力量让我们生存下来,然后再一步步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我想我们最好以结盟的方式与它相处,奉它为盟主。我们可以按盟主的旨意行事,但又不完全归属它,有分有合,既要依靠它,又有一定的自主能力,你们认为如何?”
“能这样当然好,但要与匈奴结盟,总得有个由头,我们不是已经随韩王投降他们了吗,怎么又要跟人家结盟了呢?”赵利总觉得这件事不好向匈奴人交代。
曼丘臣人粗心细,他对王黄说:“贤弟,刚才你说我们先得生存下来,然后再一步步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关于发展壮大这件事你是怎样想的,说出来大家听听。”
“这,这我也没想好。不过,我想我们总不能守着这一万来人马长期蜗居在此吧。我们不去投奔匈奴,总得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关于这……”说到这里,他欲语又止,坐在那里晃着身子。
“那,那你心里已经有底了?”曼丘臣急着问。
“没,没有。有了主意我还能不说,我得想想,好好想想。”说着他继续晃着身子,抬起眼皮对曼丘臣意味深长地眨了一眼。
曼丘臣明白了,王黄是有难言之隐,在跟自己打招呼了。那分明是因为赵利在座,赵利毕竟不像他与王黄的关系。于是他便顺口说道:“那就好好想想吧,都想想再议,赵利兄弟你说呢?”
赵利心眼没这两个人多,他正等着听王黄关于前景的打算,见王黄吞吞吐吐,还真以为他没想好。听曼丘臣让大家都想想再议,便应口道:“好,那就都想想,想想。”
三人散后,王黄回到自己的寝帐,对侍从说:“添个火盆,准备些酒菜,待会儿有客来。”
侍从很奇怪,天色这么晚了,亥时将过,还会有客来?难道王将军又有了新美人今夜要入帐来?他们不敢多嘴,忙着去准备。
没多一会儿,美人没来,高大壮实的军中主将曼丘臣倒来了。曼丘臣见案几上已摆满了酒菜,与王黄心照不宣地哈哈一笑,便在毡毯上坐了下来。
他喘了一口气,对王黄说道:“怎么样,现在可以讲了吧?”
“喝酒、喝酒,天冷,先干三杯暖暖身子。今夜咱俩是得好好琢磨出一个主意来。”
“有必要避开赵利贤弟吗?你耍的什么心眼?”
“先得跟你商量定了,再跟赵利讲也不迟。这事情说起来可是一件有关我俩身家性命的大事,你我得好好斟酌才是。”
“到底是什么事嘛,吞吞吐吐藏头露尾的,急死人了。”
“兄长别急,这事得慢慢说,得把事理掰开了揉碎了,慢慢地研磨,慢慢地梳理,才能找出个头绪。这样说吧,你我这些年抛家弃业,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跟着韩王起事,在刀剑丛中拼命,不就是图个封妻荫子、荣华富贵吗?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当然,不然,谁干这掉脑袋的买卖。”
“现在看来,咱俩不能再跟着韩王了,他的那些基业全丢了,自己连个安身立命之处也没有了,事实上,韩国与韩王都完了。我俩得另找出路,觅一个有奔头的地方。”
《白登之围》 兵困楼烦甩钩钓鱼(2)
听王黄这么说,曼丘臣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是啊,你说得不错,是这么回事,韩王才具不大,家底不厚,这回又赔了个底朝天,我俩是得另想辙,寻条出路。可哪有你说的那种地方?从铜鞮败回的路上,我就在想往哪儿奔。我算了一下,目前有能力庇护我们的,没几个人。除了匈奴单于,也就是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有这样的实力,其余的诸侯王都是刘邦的亲信,根本不会接纳我们。就是彭越、英布也不可靠,若去投他俩,说不定会落得个钟离昧的下场,他们会拿我们的脑袋去向刘邦邀功领赏。”
“是啊,我们跟这两个人既没交情,那里也没我们的位置,去了也是寄人篱下,看人的眼色,成不了气候,那条路想也不用想。”
“那……我们又不想完完全全投到匈奴帐下,那路在何方?”
“没路可走,怎么办?那就得动手开出一条路来,这道理不是很简单吗?这样,我俩既不用去依附别人,也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听了王黄这两句话,曼丘臣突然感到眼前一亮,这倒是一条新的思路。是啊,自己不能光想着那几个人,钻了牛角尖。他似乎悟到了些什么,但又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他低声地嘟哝着:“自己开出一条新路……就凭这一万多人,难啊。”
“人多人少当然要紧,但还不是最重要的。当年陈胜、吴广起兵于蕲只有九百人;刘邦起兵于沛也只三千人,他们都干起了大事。重要的是刚才赵利提到的‘得有个由头’,有个说法,所谓名正则言顺,言顺则事成,这样便可以昭告天下,我们不是在胡闹腾,而是在干一件正正经经的大事。”
曼丘臣默默地点点头,听起来是这个理。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