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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高原 张炜_派派小说-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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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说呢?从头讲述平原上几个村子被逼得走投无路,他们被四周几个集团害得死不了活不成,而所谓的区政府是跟害人虫勾在一块儿的?村民们一辈辈都忍气吞声,他们有一点指望就不会铤而走险。至于我呢,知道他们要闹事儿已经很晚了,也从心里不赞成这种暴力方式,担心后果是不可预料的。总之我尽了一切可能劝阻他们——问题是当不幸的民众拥上大道之后,他们就不受任何人的约束了,无论是小白还是老健,更不用说我了,都无能为力。两边对阵时,任何稍有良知的人都会站在可怜的村民一边,而绝不会有另一种选择。

    怎么对梅子解释这一切?

    梅子家里人来看我了。我是指内弟和我的岳母,他们进门不一会儿都要像梅子一样掀开我的衣服,想找到想象中的伤疤。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因为嗓子哑了。我想说——我亲眼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关在集团大老板的黑屋子里,被逼吃下了半碗盐面、外加几根红辣椒,一天一夜不给水喝。这个人毁掉了,但身上不会有一块伤疤。

    当我刚刚能说出一句话的时候,传人的电话就响了。我只好按照指令,一次次到那个指定的地方去,去回答没完没了的问题。

    “嘿嘿,知道吗?你的案卷都转到了我们手里——不要以为事情全过去了,弄不好随时都得离开家住进我们这儿。这案子太大了,了得,敢砸国家……算了,从头说吧——不说也知道,这只是个态度问题。也别指望有关系、有人,就能逃开这一劫;让你夜里能搂搂老婆,这已经是够宽大的了。”

    我明白这个家伙毫无善意。我甚至觉得他是那些大老板们买通了的暗桩,私下里他们是一伙儿。如果指望这一类人去惩罚那个集团保卫部的恶行,那就太天真了。我记起了小白分手时说过的一句话:你会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的。

    “你哪一年去那儿的?目的?来往的人?听说你从城里、从四面八方找了不少人?这些人有没有暗中掺和闹事的?”

《你在高原》  第三部分 荒原纪事(65)

    这人的脸庞像枣核儿一样,一双眼睛又尖又黄;鼻中沟可真深,中间一段高鼓起来,让人想起青蛙的嘴。他一张嘴就让我看到了一个半截的门牙。我笑了。

    “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嗯?”

    我还是笑,微笑。

    “你也别太得意!案情嘛进展很快,我们掌握了……嗯,你的不少花花事儿哩!就说说这些吧——你在那儿搞了多少?一打两打?有一次把手插进一个大姑娘那儿——那儿了?”

    我怒目圆睁:“你说什么?”

    “别慌。你伸手去摸人家——趁黑把人家摸了好一阵子呢!有没有这事儿?说吧,嘿嘿,所以说嘛,你瞧,我们什么都掌握!”

    这个家伙得意极了,说完吸上一支烟,笑眯眯看着,一副玩味的模样,吟唱一样哼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觉得血往脸上直冲,可是不知该怎么回答。我不能简单地否定或肯定,因为这事儿太突兀了,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他的话有些下流,但我不知他指了什么?在东部平原、在小茅屋那儿?是的,显然是指那儿……我闭了闭眼睛,在心里骂了一句。我的脸涨得红红的,腮部开始发疼。妈的,这个王八蛋是一个色鬼,他专门窥视别人的隐私。我首先想到的是附近园艺场的罗铃和肖潇,因为这之前已经有人在私下里议论过我与她们的关系。我与她们没什么把柄可抓——今天真是幸亏啊,我和她们没有走得太远。

    我低下头,咬咬牙关,忍不住回忆起一个个细节。当然忘不了那些往事,那些怦怦心跳的日子。我承认多年前的一些过往是颇可指摘的,这无论是对肖潇还是我自己,可能想起来都会有些难堪。好在我们并没有拘泥于往事,见面时没有再一次提起,并能在后来的日子里坦然相处——尽管也颇费了一番周折。我曾经,不,我始终对肖潇心向往之,心皱深处藏下了许多。那还要回溯到第一次见面:她的面庞和举止、一双大眼睛,都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音乐老师……我后来不得不更多地把眼睛从她身上移开。没有办法,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开始,入睡前常常要想到她的轮廓。后来有了更多的见面和交谈,这使我惊讶于她丰富的知识和迷人的性格。我察觉自己正在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渴望接近之后,难免有些懊丧和自责。我觉得四哥的眼睛也在谴责我。

    大约是相识的第二年吧,一天晚上我们一直沿着一排枫树往前,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林子边上。再往前,竟走到了河边。在春天的河岸,我们坐在了洁白的沙子上。天上月亮正圆。我嗓子那儿有点干,喉结难受。她的舌头在两齿之间游动,那模样天真得像个孩子,又像一只卧地羔羊。我们长时间没说一句话。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看着我,一动不动。我去看远处。当我回头时,她还在看我。鼻孔里是浓烈的气息,她的气息。后来我心慌得很,低下头去。正这会儿她叹了一口气,埋下了头。我的手像是自动地抚在了她的头上。这一头浓发啊,淹没了我的手掌。细细抚摸,这样许久。有一阵她的脸庞仰起来转动着,但我的手还是没有离开她的浓发。难忘的一个时刻,是的,我“摸了好一阵子”——问题是谁会把这个夜晚的情景告诉他人呢?她自己?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我看了一眼对面这个家伙得意的、猥亵的眼神,百思不解。

《你在高原》  第三部分 曙光与暮色(1)

    “想起来了吧?嗯?那就说说看!”

    我的思绪一直在昨天徘徊,几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我记得那个夜晚一阵北风吹过,我的手抖了一下,倏地抽回——她受惊一样看我,“哦”一声坐直了身子。“对不起,我……”我的声音低得自己都听不清。这可不是道歉的时候。我站起来。

    这就是那个春天的夜晚,在河岸上发生的事情,是全部过程。令我不解的是别人怎么会知道?这除非是当事人说出,或者——我又想到了另一层,想到那个夜晚会有一个目击者,比如有人藏在那片林子里,比如出来游玩的园艺场的工人、过路的打鱼人,这都是可能的……不管怎么说,事实也就是那样,无论如何,我还是没有对第三者说明的必要:他人没有倾听的权利。

    这样的传讯后来每星期都有一两次。有时会安排在夜里——只要电话铃声一响,我和梅子就有些紧张。这太令人厌恶了。我说:“请你爸再找找他们吧,要不就干脆彻底一点,再把我关起来得了,别让他们再零零星星折磨我了。我受不住,我快疯了!你知道我完全是无辜的!”

    “别再找父亲了,要知道他对自己要求多么严格啊!他去求人把你救出来,这在过去想都不敢想啊!你没听说几个来串门的老同志怎样议论平原上发生的事,他们说其中的要犯在过去,一个不剩,都得枪毙,说到底是现在啊,政策太宽大了……你听听吧!你现在能待在家里,多不容易,还是忍一下吧,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我知道怎样感激岳父都不过分。可是我对那通议论恨死了。我说:“该枪毙的是另一些人!”

    “是谁?”

    “集团的头儿,这些家伙个个恶贯满盈!”

    “天哪,你千万别这样说啊,千万别在外边说……”

    “我到死都这样认为。我耳闻目睹得太多了,我敢为自己的每一句话负责……”

    梅子害怕了。她不敢迎视我的目光。

    3

    我要走开了。是的,我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当我有一天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梅子吓坏了:“你真的要跑?他们如果撒手不管,那些集团保卫部的人还会追你的!”“让他们追吧——我不会按时去听一个色痨训话、让他消遣我了……”“什么色痨?”“跟你说不明白,反正我得走了。”“什么时候?”“不久,也许就是这几天。那家伙说得真对——‘回头是岸’,我该回到自己的岸上去了……”梅子看看窗户又转回身子:“可这儿才安全哪!”

    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我要回到自己的“岸”上了,它不在这座城市里。那个“岸”边已经站着小茅屋里的人,拐子四哥夫妇;还有小白和老健、武早……他们在向我焦急地招手。

    我要上路。只要上路就会向着那儿移动……显然,远方有一块巨大的磁石。旅途上有过多少欢愉的记忆:帐篷一搭,小锅里的水一响,河湾里发出水溅。那是鱼和青蛙在跃动。我一次又一次默念着那行有名的诗句:“我的心哟,在高原!”

    一个人的“心”在哪里,他的“岸”就在哪里。

《你在高原》  第三部分 曙光与暮色(2)

    第一章

    梦游者

    1

    “你去吧,他人挺好的。”梅子又一遍催促。我没有吭声。

    她不知道我看上去好像还在犹豫,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我真的要去找那个黄科长了。我在想其他一些事情。

    “你见了他就知道了,人挺随和。”

    梅子飞快地收拾东西,要上班去了。我倒想让她快些离开,因为每当屋子里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感觉真好。

    “你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琢磨的了,打开始的那一天你就该想到这些。好了,收拾一下,还是去吧——啊?”

    梅子转过身去。一个越来越严肃的人、可爱的人。她的浓发油滋滋的,黑黑闪亮,总是引得你不由自主去伸手抚摸。我刚刚四十多岁,可是显然已经走入了令人沮丧的时刻。不过我在这天早晨又发现,人在这个年龄段的某些时候,心底仍然会时不时地泛起一种强烈的欲念,比如思慕和爱恋之类。

    说到多年前的离开,我觉得自己多多少少对她构成了伤害。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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