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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为人极其聪慧,据说她上知天文,下识地理,就连经世致用之学也极为精通呢。”
“对呀对呀,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她到这儿不出两个月,就轻易收服我们所有人的心!”
“这两年啊,全靠她,使我们这个散漫自治,不服管束的小镇人民奇迹般地凝聚了起来,要指望她爹唐大人呦,嘿嘿……”
“所以喽,我们心甘情愿跟着这个唐小姐疏理河道,治用良田,改建民居。现在,穷人们生活有了保障,连与富户之家原本激烈的矛盾也缓和了许多呢!”
龙泽县的百姓就是这么热情又崇拜地谈论着他们老好老好的小姐。
三年来,龙泽县虽然没有从根本上摆脱薄弱的经济束缚,但至少,现在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能吃饱穿暖,民风安定,一派和谐景象的得来,不得不归功于人们交口赞誉的这个唐小姐了。
这天,正是行将日落,薄暮暝暝之时,市镇上的小摊小贩们已准备收作生意,回家与妻儿欢聚,商店也正要打烊。城东“小醉仙”酒馆中残留的两三个客人,也已准备起身结账。
店小二忙碌地拾掇着桌子。他把所有的脏盘碗碟撤掉,再用抹布蘸着清水使劲儿抹着桌子,小小的酒店要全部收拾过来,也颇费一番功夫。
小二哥干得满头大汗,手中却并不停歇,不一会儿,大半个店堂已忙落停当。一抬头,却发现东边靠窗的一个角落,还无察觉地趴着一个酒客。许是背阴,刚才并没有注意到,那酒客将头掩埋在胳膊肘中,也看不清他的面目。
小二哥不由地暗暗生气,忙了一整天实在无好气,再去伺候这最后一个滞留不走的客人了。甩掉手中抹布,小二哥大步向那人走去。
看他所坐的那张桌子上,几只空酒瓶东倒西歪,残留的酒液都滴到桌面上了,剥过的花生壳杂乱无章地堆着,一看就知道是个没什么钱的穷酒客。
像这种偏远小镇上的小酒店,终年也遇不上一个阔爷,只有本镇的闲汉每天三两成群地光顾。这些人手头并无闲钱,只能以最经济的方式来消磨一天最空虚无聊的时光。所以店家对这样的客人并不十分在意,换而言之,就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眼前这个醉汉显然是平日里那些常来酒店,滞留不走的闲汉之一。看他醉得不省人事,小二哥上前用力推了一推,大声喊道:“喂,起来起来,小店要打烊了。”连喊数声,那人稍稍动了动身子,看似吃力地爬将起来,慢慢拨过脸庞,一双迷蒙醉眼对上了小二哥。
这打一照面,倒把小二哥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低呼一声:“唐大人!”
这位被小二哥称为“唐大人”的中年男子,蓬头垢面,胡子拉扎,两眼无神,布满血丝,脸皮粗糙,嘴唇苍白,一看就知道此人有终年酗酒的嗜好。一身酒气冲天,酒汁流满胸前,而身上那件粗布长袍虽已陈旧,却也算修补整齐,除了被酒汁菜渍玷污的地方,其余也可看出是洗刷干净,刚换上不久的。可眼前这个神经质的醉汉,又怎会就是这个龙泽县的县令大人呢?
只见他犹自伸出颤抖不已的手,依次摇晃那些空酒瓶,作势向上往口中倒,不果后,又含糊不清地诅咒着什么。
小二哥实在看不过去了,连忙抢下他手中瓶子,劝道:“唐大人,时候不早了,您赶紧回去吧。”
“唔——,不,我,我还没喝够!”唐大人不依,欲从小二哥手中抢回空酒瓶。
“唐大人!”小二哥急了,大喝一声,“小店要打烊了,您还是回府吧。”
“唔,不行,我要喝,给我!”
两人相持之间,酒瓶应声而碎。
清脆响亮的破碎声似乎把唐大人惊醒了一点,“唔?怎么回事?太,太阳又落山了吗?哦——,一天又,又过去了?我,我也该回,回衙门了……”边说边掏酒钱,那抖索的手怎么使唤也不利落,费了好大的劲儿,他才从衣襟中掏取了零散铜钱,递给小二。临走前,还不忘顺手带出另一只空酒瓶,边蹒跚着边仰天往口中倒。
看他脚步趔趄,东倒西歪,口中兀自喃喃不停:“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小二哥收掇着地上的酒瓶碎片,望着唐大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日以西斜,从城东的“小醉仙”走到城中的县府衙门,少说也要半个时辰。唐大人一路行来,起初还有点借酒佯狂,轻解衣衫,遥敞衣襟,随风轻摆,引起路人频频侧目,但又都仿佛司空见惯似的摇了摇头。行的大半路途,经过傍晚凉风习习吹拂,酒已醒了太半,脑子清楚了许多,惊觉时候确实是不早了,脚下不由加快,直奔府衙而来。
唐君行大人年纪也不过四十出头,只因沉溺酒气,引得过度衰老,再加上不修边幅,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猥琐不堪,颓唐不已。家人每每为他换上新衣,总承受不住他过分随意马虎的行为,不出几个时辰便再难回复衣裳原本的衬托修饰的作用了,成为纯粹避体的事物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为的父母官。
其实他本性并不坏,二十年前也曾是一个立志满满的血性青年。当年与至交好友把酒言欢时,也曾信誓旦旦要做一个好官,坚持为民请命。为官期间也确实为他治下的百姓出过不少力。谁能料到宦海沉浮,世事万变。得,现在“好官”怕是做不成了,自己恐怕也早已成为镇民们口中怨愤诅咒的对象了吧。以他现如今终日买醉,不务正业的情态,在百姓心中怕是连最后一点尊严也消失殆尽了!
一蹶不振,正是,正是……“那些人”,唐大人大了个寒颤,正是“那些人”希望的吧,这是他脆弱却唯一的“保护衣”了。
得,就这么过一辈子吧!只要他的清儿永远不会因他而受伤害,只要永远不要重返当年的那些事了。
唐君行心潮起伏,感慨万千,一路上唏嘘不已,似怎么咂摸也理不透这些年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摇摇晃晃间,立定在了县府衙门口。
迎面撞上的是本府的陈师爷,满目焦虑,碰着了大人后,就一把紧紧攥住,再也不放了。许是翘首企盼了良久,等不耐烦,乱了神志了。
“大人,您可回来了,您这一天的公务还没有处理呢!”顿了顿,师爷又压低声音道:“来旺村的张婶和李妈又互相扭打着来告状了,已在堂上站了好久,说什么也不肯走。”陈师爷边报告边不停地擦汗,显然已招架不住那种状况了。他从来没有诸葛军师那样的智慧与抱负,他只求一日三餐,满足温饱,顺带有点小积蓄,以备将来告老还乡之用。可他为何如此命运不济,跟了这么一位老爷?真是,唉,瞎了他的眼了!
无视陈师爷的长吁短叹,唐君行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头,“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来告状,陈师爷,你去打发她们走。”说着,想直接绕进后堂。
哎呀,要是能打发得走,他还要像热锅的蚂蚁,在这左右转悠,嗯,就他里外不是人?陈师爷就是不放,苦苦哀求道:“是,确实是鸡毛蒜皮的案子,所以大人,您就见见她们,应付两下得了。”
唐君行使劲甩着被陈师爷牢牢攥着的手臂,不耐烦道:“你就说本官累了,想休息了……”
“大人!”陈师爷已然哀号一声,带着十二分的凄楚。
真是欲哭无泪呀,唉,这样的世道,如陈师爷这样的小民也不好当呦,唐君行看着,叹了一口气,折步前往大堂了。
龙泽县的大堂也算是特别的了。怎么说呢?整个圣朝也找不出一间如此破败的县府公堂了。梁上的蛛网四处缠结,灰尘积得到处都是,还不时招惹一些“小客人”来此筑造自己的安乐窝。一切设备早已破旧的破旧,丢失的丢失。以至于唐大人穿好他那件早已褪色的官服走进来时,觉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是陈师爷无法,从后堂端来了一张椅子往堂上一放,请大人上座。于是,唐大人就这么突兀地坐在了大厅中央,身后站了陈师爷,一脸尴尬样,眼前则立着前来告状的两个村妇。就画面来说,颇带点冷冷的可笑意味。
这张婶和李妈一看就是媒婆加奶妈级的人物。
那瘦的张婶一副精干样,那胖的李妈粗壮肥大,一脸的麻子,不堪入目。此时双方毫不客气地扭缠着,互相攥住对方的衣襟,谁也不愿先放手。
唐大人皱眉,看了她们一眼,喊道:“快快住手,公堂之上,岂容你们这些无知小民拉拉扯扯!”
谁知,在这不像样的“公堂”上,龙泽县的小老百姓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官威,一如既往地就像在自家门前的乡场上闲聊争执。
这不,张婶和李妈反而在唐大人的“威吓”下,争先恐后地为自己申辩起来。一时间,只听见李妈的怒吼声,再加上时不时插进来的张婶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可是具体说了些什么着实分辨不出,只把个唐大人听得目瞪口呆,却束手无策。
无奈,唐大人招着陈师爷,“快,快去后院把小姐叫来。”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后院一座闺阁小楼中传出清朗的读书声,在这夕阳映照的傍晚时分,令听者感到格外的意境俱佳。
小楼并不豪华,但简朴结实,装饰并不铺张,但处处素雅实用,足见所居之人的心性品格。刚才的读书声正是从二楼的窗口传出。
此时晚风轻拂,撩拨着窗口扶栏上的香炉清烟缥缈,纱帘跟着来回徐徐摆动。在那轻烟似有若无地掩映下,在那窗纱若隐若现地摆动中,依稀可见一位少女倚栏斜靠。从她手捧的诗集来看,刚才的诗句正是出自她口。
如此美妙的黄昏,如此令人遐想的意境,再加上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