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唉,人们也不管了,入了江湖就得心照不宣,有些秘密理不清,比弄清楚的要好!
听说,就是那个圆月高照的夜晚,原若虚在高高的城头拈花一笑,再次让世人匍匐在他脚下。不出五天,在老盟主尸骨未寒,家眷哀哀哭泣声中,原若虚成了新一届江湖领袖。不要怪人们的见风使舵,有人的地方永远没有公平的真理。原若虚撇了他一直不离不弃的白驹,掐断了一切未成形的情丝,他以车待步,轻易不沾尘了。他不再大口喝酒,不再豪放纵笑,他成了一个高高在上,不可触摸的武林之神,人们微微卑卑,颤颤怯怯地称呼他为——若虚公子。他没花多少时间筑起了若虚别院,听说里面财富累叠,但是无人知晓,年纪轻轻的若虚公子凭着什么手段,聚敛下这些财富。
他的出身是谜,他的武功是谜,他的财富是谜。
他灭血手寨是谜,他杀万凌云盟主的那一招是谜。
他的年龄是谜,他初出江湖像是十八岁,五年后的他仍像未长,他细腻美丽的肌肤是谜,他仿若能保住青春般的常盛不衰是谜。
他的现在是谜,甚至他微微浅笑,优雅抬手,流转神思的姿态也是谜。
这个谜啊……唐清眯着眼,牢牢定在坐倒地上的原若虚身上,这个谜啊,就像是一个设定好的完美无缺的局!
唐清一笑,仿佛触动了心底某一根弦了,只要再加上两个音,她终能弹奏了,只要一点点,再添上一点点线索……
不管怎么说,武功应该深不可测,仿佛沾了不死传说的若虚公子,此刻神情萎顿,嘴唇苍白,体态虚弱,仿佛受着很重很重的伤了。若虚公子也会受伤?谁伤得了他?如果他不愿意,没有人会伤到他。因此,这个也是谜!
原若虚敛着长长的睫毛,半垂下眼帘,好似一个最无助最不堪的婴儿,透明,苍白,此刻任何攻击都可以轻易击倒他。他紧抿双唇,真的很吃力很吃力地运着功。他坐在冰地上,唉,一点儿也不嫌冷啊。因为,或许他的人更冷。
他的身后照例站着三个丫环,到哪都不离不弃的三个丫环。即使——原若虚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要她,即使阿雪听了嫉妒,明月戚戚地不动声色,阿夜咀嚼悲伤,黯然失魂,即使这样也好,唐清总觉着原若虚还是没有看透他自己的内心,三个小丫环也过于自卑伤怀了。因为,她们三人总是各自有某一个方面特别引人,特别出色,才让若虚公子对她们留恋不断的。原若虚或许自个儿都不察觉,这三个无怨无悔跟着他的姑娘,对于他来说是何等重要。这种态度,这种牵连不断的情思,与唐清和沈研之间的,其实是一样的,那就是一种真正的相濡以沫啊。
此刻的阿雪居然散着调皮,勾起了眉头,明月本来就是那种寂寂凄凄的表情,阿夜呢,背挺得好直,却未自觉地作着颤抖。唐清嘴儿一撇,惊讶不已,她们三个竟然都未在关注前面的公子是否受着冷,而是,而是——在莫名地紧张,害怕着什么。
于是,唐清为寻求答案,左眼随着右眼看向了另外一幅风景,一幅令她彻头彻骨快要冻结住的风景。在她的右面,若虚和他丫环的左面,有一个活人和一座冰雕。
那个活人,唐清认识,曾经在龙泽山里相处过十年,他白发上的细密纹路,她甚至都能数得清。可是现在不用她数了,他已然脱去了虚伪的白发,回复他茂盛坚实的容貌,他——原来有着黑发,黑眉,黑须,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他的嘴唇紧抿有力,他浑身张扬的力量,仿若显着他从未老过,以后,呵,也不会老,永远的长久的,活在这个世间,仿若不死吧,不死啊……
闲散老人,呃,如今这么称呼他不知还合不合适,可是她又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叫他的好!“闲散老人”的身边有一座极美丽极美丽的冰雕,如果不是对着某个美人雕刻的,绝不至有如此引人的棱线与眼神,如果不是含着深情与思念雕刻的,绝不至有如此揪心的形容与神色。这个美人,唐清当然也认得,在沈家堡梅影院的旧画像里,在白衣怪人留在她面前的令牌上,她都见过,印象很是深刻。
“弟弟”为着“姐姐”,建冰库,雕玉容,企图用这种永不解冻的方式,含住美人永不凋零的笑,倒也确实是无可厚非的。不过——不过啊,总觉着美人的冰像,角度是把握得极精准的,眉目是摹刻得极神似的,可那个制造者真正落刀的时候,是含着不确定的。你看,眼角的几缕线条刻画得多么模糊,仿佛回忆再回忆后,才添了这么几刀。这个雕像,绝不是记忆清晰,心志坚定,行动果决的人所造的。造像之人仿佛很痛苦地剖析着隐藏久远的回忆,也许是失了太久太多了吧,唉,也只能雕到这种程度了。
唐清咂咂嘴,龙泽山的这个闲散老人,一点儿也不像那个雕刻人!
那么,如果不是“弟弟”干的,还有谁呢?深情弥久的沈傲天早就死了呀,胸怀愤恨欲念强烈的天易宗主也雕刻不出这样的脸的,雕刻不出这张飘拂淡淡怅惘和哀愁的脸来的。
“弟弟”紧挨着“姐姐”的冰像站着也是无可厚非的,再亲昵再撒娇一点也没关系。不过——不过啊,这个并不年轻的“弟弟”将脸凑到“姐姐”的面庞上,很近很紧地将自己的肌肤贴在上面,来回摩擦,眯着眼睛很享受似的摩擦。来去几回,他那几丝保养得很黑很亮的头发,就沾在那块冰面上了,横截过“姐姐”的眼睛,将“姐姐”的俏鼻一分为二,禁锢住“姐姐”的薄唇。仿佛,唐清只是仿佛觉着,他,在干着对“姐姐”生前没能干成的事。这一个奇怪的景象,让唐清看得,心儿吊到嗓子眼,先前好容易止住的恶心感又禁不住从嘴里冒出来了。
唉,那真的只是一块冰而已,他这么做,竟一点儿也不嫌冷!
唐清左眼里的人情只让她心酸,唐清右眼里的奇事却让她恐惧。
当原若虚静静睁开眼,不留情面地与闲散老人说话,平躺在他们中间,假装熟睡的唐清也只能匆匆地游移双目,左右逡巡,尽量全全掌握了。
原若虚的声音像他的神色一样,空洞而无力,只是于那深深的回荡中,却有一缕正极力忍耐的愤怒,突兀地划破整个封闭空间的愤怒,“你,请你别再碰她了!”
这个“她”,唐清理解为冰雕美人,更进一步理解为逝去的君怀慈。差了好多年数,原若虚应该没真正见过她!若是闲散老人这么喊着,唐清不感惊异,可原若虚这么喊着,这道理就透着怎么也想不通的荒唐了。
闲散老人稍稍撤离了面庞,不管如何功力深厚,那半边面颊也透着浅浅的冻紫了,他的目光有些悻悻的退缩,仿佛还顾忌着年轻的原若虚三分呢。
“哦,好吧……不过,你刻得还不是很像!你,怕是对着那幅画像刻的吧……嗯,如果你……还能回忆得出来,应该会更像……呵呵,我对你的要求太高了,你已经不能……”
如果真是原若虚动的手,唐清就相信。那个温温软软的月光下,那个弥漫花香的窗台前,那个绵绵不断念着情话的若虚公子,唐清就相信。唐清觉着,他有那样的细腻心思,看多了他的不同面后,更觉着他有隐秘的伤痛回忆。他这么年轻,就能雕出如此含义深刻的脸面,仿佛他自个儿也这世上经历了许多沧桑与决绝。呵,他的下手与他的年龄多么不相配啊!可是,唐清还是相信。
“仿佛闭着眼的梦境中,也好像睁着眼的光天白日,我都能看到这个女子的影子,不像就不像了吧,我也只能到这儿了!我也很痛苦,没有任何记忆的我也很痛苦!”
原若虚的话意含着撕裂的味道,可他的声音浮浮的,听起来像嘟囔,可见他真的消耗了所有的体力,伤很重!
“原本,今夜应该你和我炼血的。可是——唉,你刚才把功力传给了这丫头,这微不足道的丫头……傻瓜!”
谁也不会把闲散老人的话听成是遗憾的埋怨,因为此刻那里面含着真实又极端的冷,这是愤怒的前兆。老人啊,嗯,对原若虚不会再溺宠了,为了某个决绝的理由。唐清还没有去细想这个理由,想了——怕是会替原若虚心惊胆颤了。
“她中毒了!我不救她,她会死!”
原若虚平时话语优雅,不长也不短,一直像冬日里淡淡暖暖浅浅黄黄的阳光。他从未像此刻这样言简意赅,语意冷峻的。一来许是因为他的伤重无力,二来他,怕是也因着某个理由,对面前原本一直孺慕亲切的“长辈”,含着决绝与寒凉了。
“死就死了呗!”
闲散老人点到即止,话中含意令唐清惊悚颤心,她甚至能立刻咂摸出他的未尽之言——死就死了呗,她的命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死了,我不知道我会怎样!”
原若虚说得天经地义,最后还带着一抹极美丽,让人看得极辛酸的笑,将目光向唐清转来。
唐清及时闭眼,幸好关住了,要不然,在这样的话语下,她也不知如何做才是最得体最理智的,一旦理智得体了,唉,对小原子……对这个原若虚就太决绝残忍了。
唐清的右手拇指往内扣去,轻轻地抵着了那道新造的伤口,还是有着刺心般的疼痛的。原来,这道伤是原若虚给她造的呀,伤了她的手,原来是为了救她的命。
那么,先前迷迷糊糊看到的那道滑出掌根的血,也不知是若虚的,还是她自己的,又或者已经是她和他混合了的?唐清再次以指尖暗暗触着那道伤口,奇怪的感觉啊!她的身体里流了原若虚的血后,这种感觉真无法用言语形容啊!
她从来没想过,她的新生竟然要由原若虚来给她!
唐清又想,刚才闲散老人和原若虚的话调一调,才是合乎常情的。毕竟,夫子是她的师傅,十年师徒情啊,如落花流水一般,也那么虚无了。原若虚是她没认识多久的陌生人,他对她的一厢情愿还曾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