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对不起!”饱含水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事,”夏明朗声音嘶哑:“你肯冲着我来,我觉得很好。”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在……”
只是在迁怒于人,只是想发泄,折磨自己最深爱的人,看着他痛苦,跟自己一起痛苦。
“不,我也有责任,”夏明朗用力眨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某一个点,思维慢慢的运转起来:“你的选训,你太聪明了,我被你绕了过去,到最后也是,我一直没能把你试出来,让你对未来有所准备。我其实,到最近才知道你到底怕什么,你怕犯错。”
害怕不可原谅的错误,不能挽回的错误,因为太过珍爱生命的缘故,于是极度的害怕杀错人。那是你的根本,你藏在心里的阳光,你有多自信就有多脆弱,你有多骄傲对自己就有多苛刻。
我知道那种感觉,因为,你与我一样,那么急切的需要正义的支撑,需要那些不容置疑的正确,来冲淡心中的血痕。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除了黑就只有白,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有真相。
错与对的界限模糊一片,当你的心中开始惶恐动摇,当你的阳光不再纯粹,当你真正绝望,孤立无援,当你心中的明镜台上沾了污尘,你是否还有勇气,继续前行,绝不放弃?
你是选择承受这样的未来,还是,再一次干脆的离开?
身体慢慢的在发热,陆臻紧紧的抱着他,一声不吭,于是夏明朗努力凝聚的思维又一次飞散开,他把陆臻的脸扳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三天后给我你的结论,离开,还是留下来。”
陆臻的脸色突变。
“我有点困了,你先回去吧,想清楚了告诉我。”夏明朗把毯子勾过去裹住自己,陆臻一声不吭的走到外间穿衣服,却没有走,看到窗台上有烟,他抽了一支出来,给自己点上。
熟悉的味道,烟味。
这种气息会让他平静。
夏明朗睡得很沉,陆臻不敢打扰他,直到晚餐时段帮他打了饭回来才发现夏明朗已经开始发烧了。陆臻蹲在床边,吓得手脚发凉,心痛如绞。
夏明朗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陆臻摇醒,自己手背贴到额头上也试不出温度,不过身体在发热,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在发痒发疼,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洗澡。
“没事,等会儿吃点药,睡一下就行了。”夏明朗摸摸陆臻的脸,先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陆臻已经把药准备好了,夏明朗随便吞了两颗消炎药,把晚饭硬吞下去之后蒙头又睡,他有些累,心与力俱憔悴,陆臻需要时间去思考,而他需要精力去承受陆臻思考的结果。
夏明朗在发烧,陆臻于是更加不敢离开,反正思考是不需要空间的,他坐在夏明朗的床边抽烟,烟味融合了这房间里暧昧的空气还有两个人的体味,混合纠缠在一起,陆臻觉得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不光是脑子,是整个胸腔腹腔都出了毛病,空荡荡的痛,腔子里没有了五脏。
任何事,只要愿意总是可以想清楚的,只要愿意也总是可以有个结果的,而痛苦的是梳理的过程,那种疼痛,像是把心脏挖出来分筋沥血,看清自己的每一点眷恋,每一个心念,选择一些,抛弃一些,撕裂般的痛。
总有一些东西,逝去之后永远不再回来,于是,放不放手,放了会变成怎样,不放又会怎样?
我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有遗憾,当生命走到尽头,这会不会成为我人生永恒的痛?
夏明朗说得对,我最怕的就是犯错,最怕有人可以站在正义的高处指责我,而我于是再无依凭,一路坠落,当我已经不再永远正确、问心无愧,我要再去相信什么,如何在现实的狂流中站立,如何期待我的未来?
有谁知道?
有谁能告诉我?
有谁能替我做这个决定?
陆臻仰起头看烟雾变幻的身姿,奇幻的美,莫测而妖异,犹如我们的命运,然而他无奈的笑了,他如此清晰的意识到没有人可以为他做这个决定,他的命运,终究只能由自己来掌握与控制。
过分信任是一种天分,而他没有。
过分依赖是一种天分,他也没有。
随波逐流是一种天分,他还是没有。
这是他的宿命!
于是,终其这一生,他总是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心去感受,用自己的头脑来判断,走自己的路,即使错误也必须独自承担。
陆臻偏过头去看夏明朗的脸,熟睡时没有任何侵略性的五官,几乎是有些平淡而温柔的,陆臻的手指落到夏明朗的嘴唇上,描画唇线的轮廓……
即使是他也不行吗?
陆臻小声的问自己。
而笑容却变得更加无奈。
是的,不行,即使是他,也不能代替自己决定未来。
陆臻把手掌覆在夏明朗脸上,温柔的抚摸,蜜意柔情,忽而脸色一变,手背贴到夏明朗额头,触手滚烫,燥热如火。
完了!
通常从来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总是气势汹汹,如山崩倒。
陆臻看着39度7的数字愣了两秒钟,僵硬的抬起头。
19.抉择时刻b
夏明朗被他裹在被子里叹了口气,很哀怨的样子,曲起膝盖踹他:“完了完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队长!”陆臻哭笑不得。
“说实话吧,你小子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得意?看把你威的?”夏明朗挑着下巴瞧着他。
陆臻脸上涨红,堵了半晌,道:“我,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你得打退烧针。”
夏明朗郁闷了,无奈脑子里晕乎乎,疼得乱成一团,他半闭着眼睛暗自回想自己上次感冒是什么时候,是否也是如此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队长?”陆臻有点急了。
“行行,去吧去吧!”夏明朗寻思了一下,与其等发烧烧糊涂了让陆臻给背过去,倒还不如趁他现在还能想事的时候自己走。
夏明朗坚持要自己走,于是陆臻当然只能随他,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边慢慢的踱,巡逻的士兵们过来检查证件,夏明朗无奈的解释自己感冒了,发烧了,要去医院挂急症。陆臻看到巡逻兵惊骇的睁大了眼睛,一副像是看到天要下红雨的模样,心底的刺痛又深了几寸。
目送巡逻兵消失在夜色里,陆臻低声对夏明朗说道:“下次,我要是再发疯对你做这种事,你就把我抽一顿,打死算数。”
夏明朗忽然转过头看他,眸色深沉幽远,凝眸深处,像是有无尽的渴望与期待,陆臻有些惊愣的看着他的眼睛,夏明朗抬起手,手指却悬空从陆臻脸颊上滑过,压到他的肩头。
夏明朗笑道:“好啊!”
陆臻有些失望,因为他刚刚看到的似乎并不仅仅是这样玩笑似的两个字,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个瞬间夏明朗其实想问:还会有下次吗?下次,将来,以后,你还会继续对我做这些事吗?假如我们不再是战友,不再是队友。
然而所有涌到嘴边的话都让他拦了回去。
这是一个决定,有关陆臻人生的决定,于是,也只有陆臻自己能决定。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最初的那个身份,他是陆臻的教官,夏明朗!
那个在整个选训过程中丝毫没有任何魅力可言的人,他总是这样不遗余力的破坏自己的形象,为的只是尽可能的不要去影响学员的选择。他只希望每一个选择留下的士兵,都单纯的只是因为这片土地,这种生活,而不是为了哪一个具体的人或事,因为人会走,事会变,唯有信仰永恒不灭。
假如,假如说,陆臻真的无法承受这些,那么……他终究还是会后悔的。
夏明朗坚持了他的沉默。
感冒发烧,病毒侵染,于是肉体脆弱,夏明朗有选择的让医生看了一些正常的擦伤,于是那个午夜值班哈欠连天的医生给他开了一份很正常的药。
病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夏明朗坐在躺椅里输液,陆臻犹豫了一会,覆住了夏明朗输液的那只手,温热的掌心贴着冰冷的针,恰到好处的温柔,干干净净的,清清爽爽,彼此相视一眼,淡到旁人谁都看不穿的浓情。
夏明朗的高烧已经退下去了,脸色变得苍白,陆臻看着他闭目昏睡,有种奇异的脆弱感,好像光辉闪耀的神祗忽然敛尽了他的芒刺,退到最初的位置,脆弱的人,血与骨糅成的人体,轻轻一刀挥下去,便会烟消云散。
陆臻握着他的手背,感觉到一些东西在心头涌动,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暗生长。
当输液管里滴下最后一滴药液,天色已经微亮,陆臻拎了药随着夏明朗一起走在大路上,眼前是玫瑰色的朝霞。
他忽然想到曾经的某一个下午,他们也这样肩并着肩走在一起,那个时候,他刚刚痛哭过一场,为了他求而不得的爱情,他的失落与心伤。夏明朗安静的陪在他身边,陪着他。
而现在,他正在经历着人生更为重大的转折,他的天真,他的执着,他的纯净的渴望,在一夕之间碎去。
他愤怒,他撕咬,他其实是在发泄,可夏明朗还是这样安静的陪在他身边,陪着他。
一路同行的人,如果说生命是一个旅程,我只想为自己找一个伴。
陆臻抬头看到朝阳如火。
“早晨六点钟的时候,会觉得一切刚刚开始,自己无所不能。”
陆臻把夏明朗送到寝室门口,出早操的哨音已经在楼下回响,陆臻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衣帽,想要往楼下冲,夏明朗忽然拉住他。
“那个,是这样,如果有了决定,随时都可以告诉我。”夏明朗看着他,眼神有点尴尬,马上又松开了手。
陆臻用力的点头:“我会的。”
闭上眼,看到眉心的血。
关上耳朵,听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