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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他有些安慰,到底自己的死活对她来说,还是有影响的。但是看她居然因而一整天闷闷不乐,又觉得心疼。
还是得把她留在身边才行……
“你不会走吧?”他探询着,“大娘认了你当干女儿,你又是救了师父的大恩人,这儿虽然不大,好歹也有个地方住。你若不想行医,罗门剑养你一个也不算什么……”
唐药呆呆的望着他。她已经开始喜欢这里了……可是,过些年他总要娶妻的……若真留下来……
但是,她已经走不掉了啊。
唐药苦涩一笑,“龙大哥……留下我这个麻烦精,你会后悔的。”
云涛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没那回事!我……妹子,你留下来吧。我不要……”他结结巴巴的,“我不要很久很久才能看见你一次……”
她低头良久,摆弄着自己的衣带。
“好。”她抬头,“住哪儿都是一样的。再说,没了五师兄的敲敲打打,我反而会睡不好呢。”
云涛高兴得一颗心都快炸开来,忘情的拉住她的手,“好……太好了!我去拜托大娘帮你裁衣服,要老五帮你打把顺手的剑……你的被褥也旧了,我叫小丫头去帮你换换新……”
她没有抽回手,心里暖洋洋的。
只是,当他俩一块儿走进罗家大厅时,她的心却冰冷得宛如坠入冰窖。
和罗大侠坐在一起的……是唐剑!
她脸上的惨白一闪而逝,云涛却瞧见了。虽然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还是坚毅的握紧她的手。
唐剑的脸色也很惨白,不过那是因为长年练森罗掌的缘故。他缓缓的站起来,充满了压迫感。“药师长,丢下唐门的掌门大任逃走,不太应该吧?”
他森冷的声音反而让唐药沉静下来,不顾其他人惊异的眼光,她微微一笑,“副当家,唐门已经有了新掌门,我这药师长也该功成身退了。罗大侠有疾,既然我知道了,说什么也不能当作不知情。”
唐剑眼睛微眯,一言不发,神色凌厉的望着唐药,气氛僵凝得令人窒息。
“副当家,”罗师父喝了口茶,气定神闲的,“这事儿,说来说去都是我那小徒不好。不过是老朽贱恙,不知他是怎样死皮赖脸的求来药师长为我医治。只是,罗门剑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到底也不算非常怠慢,就让药师长多住几天又何妨?老朽的命还是药师长救的,莫非副当家担心我们招待不周?”
应致远也接着说,“副当家,师父的身子这几天才比较有起色,都多亏了药师长。医者父母心,看在我这莽撞师弟的一片孝心上,等药师长确定师父的伤势无虞再说吧。”
唐剑冷冰冰的目光瞟过他们,“这是说……罗门剑要扣下唐门药师长?”
“不敢。”应致远一拱手,他神情原就严肃,一板起脸来更不得了,“只是,请副当家体谅敝门师兄弟心忧如焚,待家师无恙,我们师兄弟自当亲送药师长回唐门。”
“若是治不好呢?”唐剑脸上的笑阴森森的,“难道要药师长往阴间治去?”
“你说这是——”谢天就要破口大骂,却被罗霜锋止住了。
“副当家,我跟唐门的掌门老爷乃是八拜之交,当年唐门惨遭血洗,是谁千里救孤雏、号召武林群侠同声讨伐谢猛?老朽跟你讨这样一个小小的恩情,成不成?”
唐剑的脸隐隐抽搐,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暗中绑走唐药的缘故。当年凭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带走唐药和药师令,若不是罗霜锋杀进重围,奋勇将他们两人救了出来,又号召群侠为他们讨回公道,唐门早已灭了。
他性子或许森冷,却恩怨分明。即使唐药就在眼前,他还是平了平气,眼神锐利的直盯着她,“药师长,待罗大侠伤愈,属下再来接您回唐门。”他拱了拱手,“罗大侠,唐某人还懂得‘恩’字怎么写,但是前恩不抵后怨,各有立场,请勿让我为难。告辞。”
他人才走出大门,谢天、谢地一人各呸了一口唾液,骂个不停。
唐药面无表情的坐下来,眼神空茫,像是什么都看不见。
“罗大侠,谢谢您一直没拆穿我。”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平静。
“谢什么?”罗霜锋喝了口茶,“我还得先谢你的救命之恩呢。说来汗颜,我也不是一眼就看穿你的身分,你脸上那伤疤倒是让我眼钝许久。”
她凄凉的笑笑,“罗师父,药儿累啦,容我先告退。”她起身回房。
愣在原地的云涛这才猛然回神,跟着追过去。
“二弟……”应致远要叫住他,却让罗霜锋阻挡了。
“让他们小俩口说几句话吧。”
应致远担心的回头望望,这傻二弟……这下子,注定非伤心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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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云涛追到唐药的房门外,急急的叩门,“妹子,妹子!”
唐药颓然坐在床沿,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好不容易能够平静的生活,找到了“家”……到底是幻梦一场。
云涛就在门外轻唤,她却说什么也没有力气开门。
若是过往的自己,大概会趁深夜一走了之;现在的她,可还能这么洒脱?在罗门剑失了人,唐门岂肯罢休?到时非大动干戈不可。这罗门剑不过几个门众,罗大侠交游再广阔,又有哪个门派敢和势力如日中天的唐门相抗衡?
自己这一走,罗门剑的人怕是一个也跑不掉。再说……云涛这个莽汉……
等她惊觉时,脸上已经布满了泪。多久没哭过了?她的眼泪在目睹娘亲尸首的那一刻起便干涸了,之后即使再生气、再伤心,她也只是笑一笑。
笑,就没有人看得出悲伤;笑,就不会有弱点。
只是这会儿,她说什么也笑不出来。也罢,就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吧。
哭到昏沉,哭到睡着,等她再醒来,天已经灰蒙蒙的暗了下来。
她委靡不振的推开门,赫然发现云涛靠着门柱,焦急而憔悴的瞅着她。
“妹子……”他声音沙哑,“你实话告诉我,你真是唐门药师长?”
唐药低下头。这一路骗着他、耍着他,这下他总要生气了……很轻很轻的,她点了点头,却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
“妹子,我总是让你耍得团团转……”云涛的声音依旧如常,却有一丝宽慰,“虽然是高攀,我还当你是妹子,怎么关起门来自己哭?有什么事情跟大哥商量便是,咱们又不是外人。”心疼的帮她擦擦再度涌出的泪,“不想回唐门就别回去了,那凶霸霸的一群人,活像要吃了你。我们和师父、师兄弟合计合计,总可以想出个办法……你喜欢临波镇吧?”末了,不忘问了一句。
她点点头,豆大的泪珠不停滚下,“龙大哥,你不怪我瞒你?我总是骗你……”
“嗳,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骗不骗的……”云涛大掌在她背上拍着,“妹子,也难为你了,跟那种人周旋这么多年。你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呀,不事事猜疑、万般小心,怎么能平安?我们萍水相逢,你信我不过,这也难怪……”
唐药哇的哭了出来。这么些年的苦,除了这个傻大个儿,谁怜惜过她一分一毫?唐门惨遭血洗后,唐剑越发暴怒多疑,只要稍有不对,便痛下杀手,断不留情。若是她面露惊恐或胆敢求情,总免不了惹来他一顿暴怒。
唐剑就曾经失去理智的抓着她猛摇,“你跟他们是不是一路的?是不是?就是你引鬼进门的吧?要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死了,就你没事儿?是不是?是不是?”
那一次,激动的唐剑折断了她的手。年方十一岁的她,望着苦苦为之求情却被出卖的畏缩仆人,熄灭了对人的信任。
盗卖了丹药的仆人跪在她面前不住乞怜,稚嫩的她软了心肠,帮他掩饰过去,那仆人却把盗卖丹药的罪名往她身上一推,向来冷静的唐剑因此捉狂了。
断手的剧痛,比不上内心巨大的失望和心寒。
救人,不如救一条狗。
她得冷心冷面,甚至虚张声势,让唐剑尊重她的身分,才能平顺的活下去。若不是将自己这条命当作娘亲给的最后礼物,说什么也不想这样熬了。
她累了,也厌倦了。
但是,眼前这个汉子,什么也不知道,却这样心痛怜惜的替她拭着泪,要替她扛起这片天。
她从来没有这样恸哭过,抓着云涛像是抓着浮木,她哭着说着,颠三倒四的述说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身为唐门药奴的娘亲偶然让掌门老爷看上了,没有选择的委身于他,连个妾的身分也没有,就这么生下了唐药。早已有了新欢的老爷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小女婴,“既然你是药奴,这孩子就叫唐药吧。”
娘亲常说自己什么也没有,但是上天赐了一件美好的礼物给她,那就是唐药。
她总是跟着娘亲唤自己的亲爹“老爷”,身分跟奴仆一般。
幸而她早慧,很小就能读医书,跟在娘亲身边习医识药。她很安分,也对这样的生活感到满足,直到仇人血洗唐门之前,她都是个单纯而快乐的孩子。
那一年……她才十岁,跟着管家出去采买药材,站在大街上,突然就有人拿刀冲上来,一刀砍了管家,她惊恐得不知如何是好。那个拿着刀的歹人喊叫着,“这丫头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