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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我的宝宝,死了!恐惧如毯,厚厚将我裹紧,擦也擦不尽的血从手上滴落,染得白床变成腥红海,我怕极了,哭着大声喊:“宝宝你不要死,妈妈爱你,妈妈从来没有不要你!“但,无人回应,唯有风声呼啸,如泣如咽。“恩生,恩生......”谁在喊我?声音好温暖。他是来帮我的吗?救我的宝宝,连带着,救救我。
猛然睁眼,抓住那人的衣领放声高喊:“救命,救命!”“老婆......”他叫我老婆?昏聩神智渐渐回笼,散了的目光一点点聚拢,于是,我看见拿着水杯,弯身靠在床头的陈勇。
“做恶梦了?不怕不怕,老公在这里。”指尖拂开我汗湿的发,水杯递至唇下:“来,喝口水。”怎么是他?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陈勇,可漆黑深夜,谁能拉我离开惊惧梦魇?
除了陈勇,还是陈勇。因果怪圈,真正无解。“瞧这眼泪流的,别怕,梦都是相反,夜里哭,白天就该笑了。”咧开嘴,他冲我乐,白牙齿在灯光下一闪一闪,想也不想举起袖子抚我的脸,这是他的老习惯,不带手帕,专用衣裳借人擦眼泪,从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店主,到现在生活重压下苦苦奋斗的车夫,这一点,始终没改变。“你,你咋回来了。”“车子送去做保养,反正老黄也不收今天的份儿钱,挣够一百块,我就把车开到修配厂,自已回来了。”老黄是陈勇这辆车的车主,每天,陈勇都要给他交纳70块钱的份儿钱,虽然这人和陈勇处的很好,但钱财上没有亲兄弟,该算的,人家可一分不会少。“喔,回来好,回来好。”呆呆重复,心思又开始飞远,下意识抱住陈勇胳膊,努力贴上去,紧一点,再紧一点。“喝不喝水?”见我摇头,他把水杯放到一边,俯身抱抱我,慢慢问话:“到底梦见啥了,吓成那样?”“我......”真想啊,真想把恐惧心酸统统向眼前男人倾吐,可是,看着他,强勾嘴角,话语出口,只是淡淡一句:“没事,我都忘了。”不能让他知道,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忘了好,不痛快的,咱不记,快睡吧,我去洗洗。”抽出胳膊,掖好我的被角,陈勇走进洗手间洗漱。目送他的背影,我把头埋进被子,偷偷哭泣。第四天。今天是打胎的日子,事先吃的药起了作用,下身少量的出血告诉我,这个孩子,已经是留不住了。那么,我还犹豫什么,手里的药片怎么还会重若千金?“姐,咱们,咱们上医院呗。”蹲在我面前,吓坏了的丽丽手足无措:“真的吃啊,姐,不吃行不行,虎子又没在家,这要出点啥事,可,可咋整。”难怪丽丽害怕,不言不语跑到她家,张口就是借地方打胎,谁都会受惊吧。
“要不,我把哥找来?”“不行!”急急阻止,我喝住丽丽欲拿电话的动作,很佩服自己这时候居然还能微笑,还能平心静气的叮嘱:“丽丽,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你勇哥知道。”“为啥?这么大的事你一个人......”为啥?有什么为啥?苦难太多,一个人受就好,我舍不得让陈勇面对这个因为他生病而必须失去的孩子,我怕他,承不了。“你哥太难了,我不想再给他添堵,大夫说,药流很简单,不过出点血而已,丽丽我就在你家歇一天,只一白天,到晚上,我肯定走。”“唉呀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是想......”丽丽没有说下去,因为我把手放在她肩膀,盯着她的眼睛恳求:“丽丽,帮帮我。”
除了她,也没谁还能帮我。“姐......”鼻子开始泛红,眼睛里水光点点,终于,她扑上来,乱发蹭着我的脸颊,哇哇大哭:“都说好人有好报,你俩都是好人,可命咋就这么苦啊?”苦吗?麻木了,我觉不出苦。推开她,好言好语的安慰,竟有些想笑:打胎的是我,怎么丽丽比我这当事人反应该还强烈?不管了,时间不早,再拖下去,今天这事儿完不了。杯子里的水有点凉了,没在意,还是含了一大口,再咬牙,把药吞进肚里。
结果,很快就起了反应。剧烈的呕吐感使得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下身热热的,一看,全是血,温热浓稠的血液不断涌出来,连带着脱落的内膜,不停外淌,身体象被撕开,我仿佛听到骨肉生生分离所发出的喀喀脆响,恍惚中,梦里的孩子似在眼前出现,可伸手去抓,他却离我越来越远。
宝宝,宝宝!唇被咬烂,舌尝到腥咸气息,不断颤抖的手握成拳,硬塞进嘴巴,我只能强制性的,堵住悲声,堵住翻滚而上的心头血。不哭,要挺住,我是坚强的聂恩生,我一定能挺住!“呜呜呜,姐,你怎么样啊,咋流这么多血啊,我,我用不用挂120啊,姐,姐......”耳边,丽丽喊得嘶心裂肺,可我没办法回应她,渐渐的,声音消失,糟糕,我竟然把丽丽吓跑。不过也对,这样的血腥场面,单纯小丫头还是见得越少越好。昏沉沉坐在马桶上,空气里全是带了微甜的腥味,胎囊排出来了吗?我不知道,大量失血后的晕眩中,我感到一种休克般的快乐,迷迷糊糊,麻木僵硬,没烦恼。砰!好象门被砸开的声音,丽丽也真是,毛躁性格一时都改不了,开个门也不会轻点儿。
“恩生!”熟悉嗓音响在头顶,费力抬眼,下秒,整个人恢复清醒。陈勇,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陈勇!“勇,勇哥,你......”我不知道怎样面对他,更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要如何遮掩,拗了半天,硬挤出朵笑,痛到说不出多少话,就装扭捏,低头捂着肚子小声跟他打哈哈:“你出去,不许,不许偷看人家上厕所。”
勇哥,出去吧,不要了解前因后果,不要清楚来龙去脉,别闻空中浓腥味道,别看恩生憔悴模样,暂时做个失了五感的男人好不好,不心疼,不难过,好不好?“丽丽说,你在这儿。”不听话,他反而一步步走近,显然匆忙间穿上的衣襟敞开着,逆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声调平和,只在尾音处,带些许微颤:“跟单位请假了吗?病历本放好没?一会儿,咱们去医院。”
大手夹住我的腋下,轻轻使力,他想把我扶离:“别总坐马桶,来,上床躺会儿。”
“不......”话说的太晚,他已抬起我的身体,继而愣住,整个人定定瞅着我身下那一池血水发呆。
完了,瞒不住了!张开嘴,咬烂的唇上全是血味,指甲掐入掌心,我闭紧了眼睛,泪往肚里流。
勇哥,你别看,别看!推他搡他,他纹丝不动,没有力气挣脱的我任再凶的呼喝也只象小猫叫,股股痛感从腹部下窜,终于在个巨大压力下猛然释放,血连着大团粘乎乎的内膜涌出,在赤裸大脚上蜿蜒成腥稠红河,一点一点慢慢淌着,狰狞剌目。“恩生!”似被血色惊醒,陈勇俯身,颤抖大手覆上我的腿,他不停的擦不停的擦,直到满掌鲜红,才抬头看我,苍白嘴唇扭成个很怪异的角度,眼睛里,晶莹闪现:“恩生,疼不疼?啊,告诉老公,你疼不疼?”水线划过男人的脸,沿着轮廓汇到下颏,滴落在鲜血染遍的手心,慢动作一样,他低了头去看,半天,又匆匆忙忙起身,一个人跑到水龙头下面,猛力搓洗。“先洗手,我得先洗手。”一遍遍,他自言自语,那背过的身子看不到表情,只有悲凉音调环绕,仓皇又无助。漫天苦痛快把这男人逼成疯魔!“勇哥,勇哥。”看不下去,吃力张口,寻思着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可又能说什么?憋了又憋,也只憋出句:“衣架上有个大包,你帮我拿来。”然后,再在他推门的同时,挣扎着起来把门锁死。何苦陪我一起痛?别进来了,勇哥,别再进来了!可是.......“恩生!”陈勇不依我,他敲门,呼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开门,开门!”“你,你在外等我。”“不行,恩生你快开门!”“这儿地方太小,我一会就出来,马上,真的,马上就出来。”“开门!”男人跟本不吃我那套,炸雷般的咆哮震得人耳朵生痛,吓坏了,眼泪随之而下,他怎么就不理解我呢,我那样不是为他好? 太委屈,感觉天地间都没了我的活路,不管了,着想来着想去最屈的还不是自己!心闸放开,少了顾忌,我干脆瘫坐在马桶上,扯着脖子,使劲使劲的哭。“勇哥,你逼我!”肚子隐隐作痛,鼻涕就要过河,乱七八糟抹一把,接着哭,呕出心扯出肝的哭:“你非逼我干什么啊?啊!”“......恩生,你......哭了?”男人问的越是怯怯,我越是怒火中烧:废话,这声儿象笑吗?“......”“恩生,你,你别哭啊。”“......”“不就,不就是个孩子嘛,等老公病好了,想要多少,我给多少。”呸呸呸,还“想要多少”,基本国策在那儿摆着,一口气生仨,政府也得依。
“其实我,我特别讨厌小孩,现在孩子都烦人,吱哇乱叫,调皮捣蛋,咱俩口子生活多轻松,不生那闹心玩意儿正好。”特别讨厌小孩?那是谁天天抱着邻居家小男孩不撒手,被尿了一头脸,还能高高兴兴的说啥:童子尿,大补?“恩生,开门吧,你的身体不能哭,再说咱还得去医院,晚了人多,会很挤。”
身体?孩子都没有了,我要身体干嘛,哭坏更好,死了拉倒!“恩生,老公不催你,那你先把口袋拿进去好不好,我刚才翻了一下,原来是些卫生巾,你看老公多傻,这都想不到,真是,笨到家。”自嘲的笑伴随一阵悉悉簌簌,他似乎倚上门板,声音更近了,轻轻的、小心翼翼的,仿在耳畔。
“恩生,你心真狠,咋就不想想,如果你出了事,接下去,我该怎么活?必竟,必竟,我,只有你。”话音消散,隔门传来长叹,又深又重。胡抹眼泪的手停住,他的叹让人心痛:是啊,他只有我,我只有他,闹什么?作什么?我们两个是不可分割的整体,谁出事,都是牵一发,全身散花。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