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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有词道:“我没自己穿过。”
好吧,我自己琢磨。花了大约一刻钟,终于大功告成。深呼吸了一下,却还是不放心地对 他上下打量。“还看什么呢?”他笑着搂住我。
“不想你出丑。”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总是不想出什么差错的。
“你啊,不指望你服侍人。”他在我脸侧吻了一记,笑道。
看到穿衣镜中相拥的我们,我闭了闭眼,道:“明儿是舅母千秋,我不来了。”
他下巴抵着我的肩窝只“嗯”了一声。
“我们这样下去不行,也是该了结了吧。”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等待他的震惊也许是震怒。
出乎意料的,他却吻着我脸说:“我知道不行。别担心,交给我。”
我睁大眼看着他,大概明白他是误解了我的意思,又说道:“不是的……”
“不是什么?”他握住我的双手,放到唇边轻吻着,“你再等两个月。我保证,过了年,便行了。”
我刚要分辩,却听见外间传来扣门的声音,轻轻三下,他便亲了亲我的额头,放开我道: “我这会儿有点事。用了饭让钟平送你回去。这些日子老实些,别乱跑,离老八老九十四他们远些,听话。”
我不得不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板帘后面。
自从我不到他府里去,他便派人送了一轴图给我,上绘素梅一枝,花数朵共八十一瓣。另附一封短信,写着:冬至日勾了此图,我已填了一朵,你日染一瓣,待梅瓣尽红,便是春了。
看着这别致的九九消寒图,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铺开笔墨纸砚,愣了半天,也只写下了“到此为止”四个字。我想,如果把这纸给他,大概就算史上最简短最莫名其妙的分手信了。还是算了,再怎么样也当面说清楚吧。
把纸揉做一团扔出窗外,却被一人捡了起来。稀客啊!或者称之为不速之客。
“给十四爷请安。”红月儿迎了上去。
十四对她抬抬手道:“起吧。”然后看向我问:“又在写什么呢?”
我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回道:“在写绝交信。”
纸团从他手里滑落,滚到红月儿脚边,她就弯腰捡起,说了句:“奴婢去沏茶。”便退了出去。
我对他道:“玩笑而已,坐吧。”
他这才挪动脚步,跨进门槛。发现他一直盯着我看,便问:“怎么了?”
“你,没事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疑惑地看他,他观察着我的表情道:“那个姑娘的事我听说了……”
“人死灯灭。该伤心也伤心过了。”我打断他道。
他张了张口,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临了却吞了下去。红月儿端上茶来,他接过沉默啜饮着。红月儿端着茶盘又下去了,屋子里只剩我们两个,就这样对坐无言,气氛怪异尴尬。我终于忍不住问:“你找我有事?”
“没事……”他道,顿了顿却又说,“八哥在城郊有个庄子,年下封印之后,去住几日散散心如何?”
见我盯着他,他忙摇手道:“不是只有我去,八哥十哥八嫂十嫂他们,还有容惠都去!”
“我知道的。”我笑道,“年尾可能要回盛京见我爹,恐怕去不了。”
“你别急着决定,到时候再看吧。”他又问道,“你去盛京,年后要回来吗?”
“应该吧。”我道。
“来回路途要小心。不如我遣人送你。”他道。
“这就不用了,爹和舅舅会安排人。”我拒绝道。忽然想起了什么,顺带问了一句:“京里最近也不安生。”
十四冷哼一声:“三合会的那些,不过蠢尔小丑,何足为虑!不过你一个女孩家,还是当心些为好。”
三合会?不是一炷香教的吗?难道是同里社的人搞错了?不会啊,如果搞错了,四为什么 不反驳?越来越奇怪了。心里像爬了条虫一样,又痒又憋闷。非弄个清楚不可。
“你看什么啊?”他问道。
我顾自己思索着,却没注意目光还凝在他脸上,回过神来,却也感慨良多。“你长高了。”李浩也一样,如今还粘人,过两年也会成家立业。而他,几年前还是孩子,现在已经是相貌堂堂的大好青年(还是好几个孩子的爹)。时间的流去无知无觉,也最是无情,过去的东西怎么也找不回来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跟他们家兄弟的缘分,大概也快到头了。
他似乎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耳根也红了。这让我找回了些昔日的感觉,抬头看见院子里的樟树和石桌石凳,想起了几年前那个猫耳朵的‘故事’,不由得笑了出来。
“还是笑的好。好久没见你这样笑了……”他看着我道。说着覆上我搁在窗台上的手。
我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敛了笑意,淡淡道:“时候不早了,十四爷请回吧。”招了红月儿进来,对她道:“替我送十四爷出去。”
到了玉竹家隔壁,没找到聂靖,据说没这个人住那儿。又摸上同里社巢穴去,只见到一个看门老头。他问我找谁,我只好报出唯一知道的名字。他说:“小聂啊,到东城高朋茶楼找去。”
我细细问了地址,临走老头还问我要走了一两所谓‘见面费’。事儿还没办呢,就敲了我一杠子!老头还一副不爱给不给的样子。行,我犯贱,我认了!下午换了身男装,就往东城找去。
昨夜里下的雪,积了半尺有余,马蹄踏在地下发出“喀嗤喀嗤”的声音。胡同口一座两层的铺子,挂着‘高朋茶楼’的半旧牌匾,就这儿吧?
我翻身下马,刚要进去,却老远见到一熟人迎面走来。这人走路也真叫心无旁骛,眼睛只盯着脚下,走到跟前也没看见我。
我摇头笑着叫了他一声:“青濯兄。”
达兰抬头惊异地朝我看来,半晌才道:“李姑娘!”
“数月不见,青濯兄近来可好?”首先还是要客套几句。
他拱手回答道:“好,还好。多谢李姑娘关心。”
这人就是太拘谨,连说个话也紧张认真成这样!于是只好跟他聊起陈时夏和李浩,带开他注意力。他终于放松下来,告诉我陈时夏给他来过信,说母亲的病势有所好转。我又问起他,他说他父亲奉旨参与修治黄河,他随父亲到任上,前两天才刚回到京里。还录了好几册的旅途见闻,我说要看看,他红着脸答应了。
我再看他手持钓竿,腰里别着个篾鱼篓,肩上披着棕丝蓑衣,便问:“你这是去钓鱼?”
“是。本草中说,鲫鱼温中下气,可治胃弱不下食,益五脏。此时正值肥厚多子的时节,我想弄个酥鲫鱼给额娘用。”他答道。
呵,真是孝子!不过要鲫鱼,不会去市场买吗?奇怪的家伙。我又问:“这大冷天的,河水都封冻了,你上哪儿钓去?”
他笑答:“在河面上凿几个冰眼,然后就往眼里下钩。”
冰钓啊,怪有趣的!他看我心有神往,便问:“要一起去吗?我找了个河汊子,水草多,肯定有收获。”
如果不是要去找那个该死的聂靖,我还真想去。叹了口气笑道:“今儿还有事,下次吧。你说的酥鲫鱼,怎么个做法?”
“哦,在锅底铺大葱,葱上铺鱼,鱼上再铺葱,一层葱一层鱼。然后加入香油、醋、酱油,淹鱼一指深,以高粱秸烧,一般汤尽即可。”他答,“这味菜可连骨一起食。既香又酥。”
“我都想尝尝呢!”听着不错啊,很引人食欲。
他就说回去写了做法给我。又交谈了几句,他便告辞往东便门方向去了。
我这才把马交给店伙计照看,进了茶楼。也不找座位,直接走到掌柜面前,敲着柜台道: “让聂靖出来见客。”心绪不好,说得像点台子似的。
掌柜打算盘的动作立时停了,呆呆地看着我。我不耐烦地道:“怎么?有生意不做吗?”
他结结巴巴地道:“楼、楼上雅间请。”
小二带我上了二楼,进了一个单独的包间。待我坐定,便对小二道:“沏壶上好的滇红来。”小二退出去后,大概过了一刻钟,聂靖就端着茶盘推门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我见过的瘦皮猴,另一个是书生模样的青年。
聂靖把紫砂茶壶茶杯放到我面前。我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倒了杯茶暖手。
“姑娘终于想到光顾我们了?”聂靖懒洋洋地笑着。
我微点了点头,问道:“就你们三个接客吗?”
那三个人就直勾勾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我放下茶杯道:“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们上次告诉我什么一炷香教,我听到却是三合会在搞风搞雨。”
聂靖皱眉道:“谁搞风搞雨!”
我瞪着眼扫过他们三个的脸,终于明白,这仨就是十四口中的‘蠢尔小丑’。聂小子看模样也不像作伪,邪教黑社会都是一路货,他们自家人知自家事,应该错不了。我于是道: “哦,我明白了。你们就告诉那一炷香教在搞什么就行了。”
“你明白什么……”聂小子嘀咕了一声,接着道,“拿银子出来,想要知道什么都行。”
我倒忘了他们一切向钱看,便问道:“要多少?”
瘦皮猴竖起五个手指。五两不可能,那是五十?也忒黑了吧!然后就听那个粗砺难听到极点的声音道:“五百两。”
手里的茶杯没拿稳,差点把滚烫的水都倒袍子上。把呛着的口水吞下去,咳嗽了数声,道:“你们怎么不去抢?”看着他们一个个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只好自嘲地说:“对,你们在抢劫我。”难道我看起来像额头上刻了‘傻蛋金主’四个字?
“什么消息这么值钱?”我放下茶杯道,“你们知道我爹一年的俸禄是多少?五百两,找呆财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