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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说,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人,不会是我。
只是因为我是我。
19岁的时候,我在国内最好的大学上二年级,而且已经出版了一本长篇小说,发表了几十万字的作品。当那个上海男孩看到我的书,和书上我的名字的时候——当时的他没有说话。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然后微笑着,在翻开看了几页以后说:
“很好。”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就犯下了错误。如果他没有看到,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和我分手。我错误地估计了一个20岁男孩子的自尊心。
第140节:5月21日:突然消失的爱情(2)
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像所有20岁的男孩子一样在大学里无忧无虑地读着书,泡着校园里漂亮的女孩子,穿着最简单但是帅气的衬衫和牛仔裤,和所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样快乐而明朗。
我迷恋着他的这种明朗。像阳光。
可以照亮我心中的海洋。那深蓝色的忧郁和寂寞的时光。我深切地知道我的青春是多么寂寞的一段时光。
只是因为没有人可以陪伴在我的身旁。
我以为我找到了他,但是他却选择了离开。
只是因为我不是那个他梦想中普普通通、简简单单、一心傻傻地爱着他的女孩。
虽然我认为我是的。
一切已经过去了N年。准确地说,是8年。
之所以想起这一段年少时美丽而伤感的故事,只是因为8年后的今天,一切重演。
只不过,故事的地点变成了伦敦。而故事的男主角,变成了那个同样俊朗、同样阳光的英国男孩,Kevin。
我似乎不应该再把他叫做男孩,他已经31岁,怎么说都应该是男人了,但在我的感觉中,仿佛他仍然是个20出头的大男孩。
第一次约会,和他走在伦敦SOHO街区的路上,夜晚,他会突然地把我整个人从地上抱起来,吓得我差点神经错乱。
你发什么疯啊?我说,惊魂未定地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啊,对不起,他笑着说,因为刚才那段路上有脏东西,我不希望你踩到。
我猜到他说的是醉鬼晚上胡乱排泄的小便。但即使是这样,他的行为仍然让我觉得莫名其妙。我对他说,你简直就像个淘气的13岁的小男孩,哪里像是31岁。
他哈哈大笑。说,是吗?
又路过那种路的时候,他竟然再次地抱起了我,这一次却是轻轻地抱起来,再轻轻放下。这一次我才终于感觉到,原来他,是喜欢我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突然发生的爱情。只是因为在和他约会的时候我感到非常开心;因为我们一起从伦敦塔桥步行穿过整个泰晤士南岸,走过青石铺成的古老路面,在河岸边的露天咖啡馆喝一杯下午的热咖啡,然后又步行到莱斯特广场的唐人街;因为他为了陪我看一部他看过而我没看过的电影而在电影院里坐了一个半小时;因为他晚上送我回家,在陪我等巴士的时候怕我冷,伸手替我扣上胸前的衣领;因为他说,如果可以和我开始这一段感情,他什么都愿意。
第141节:5月21日:突然消失的爱情(3)
在所有的一切发生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爱他的。
只是因为,在那所有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我一直感觉到他是爱我的,而且是在很认真地爱着我。至少他非常非常地在乎我,甚至有点超出我的预料。他曾经不止一次很认真地问过我,我们的关系到底是在往哪里去?问得我觉得他真是又可爱又可笑,匪夷所思。这种愚蠢的问题本来大多都属于恋爱中女孩子的胡思乱想,然而现在却是他在这样问我。但是我当时没有笑话他,而是很认真地回答他说:婚姻。
那时候我想,也许,是吧?
听了我的回答他顿时很开心,他很开心地搂住我,过了一会儿突然又问,那没有钱有没有关系?
我哈哈大笑。他真的是我碰到的最可爱的一个男人了。从没有人问过我这样幼稚得出奇的问题。但是我仍然很认真地回答了他。我说,10年以前,我听到他们告诉我说,爱情是最重要的,忠诚是重要的,钱是不重要的,那时候我觉得这都是废话,但是现在,在10年以后的今天,现在的我才真切地感觉到,这些全都是真的。
他静了几秒。有一段时间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然后他紧紧地抱住了我。
紧紧地。
在他紧拥的怀抱里,我听见他真切的心跳的声音。我知道那就是感动。
而一切都在突然之间消失。我们所有的过去和爱情。
只是因为相同的原因。发生在不相同的时间,不相同的地点,同样的故事。如同多年以前,我在中国。
我知道,8年间,其实我的内心从没有变过。仍然是那个年少轻狂,心高气盛的少女。我知道他看到了那一个我,那个多年前的相同的我,尽管岁月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他看到了迷雾般氤氲的时间,或浓或淡,肆意地弥漫在我们中间。从此拉远,成为不可逾越的距离。
就这样突然消失。一切。和我们的爱情。
和那个多年前温存体贴的上海男友一样,我的英国男朋友,他所需要的,同样也只是一个一心一意爱着他、每天给他洗衣服做饭、温柔可爱的女朋友。而不是一个写书的女作家。
虽然我曾经告诉Kevin,其实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想有一个一心一意地爱着我的老公,每天给他洗衣服做饭,做一个温柔可爱的平凡的家庭主妇。说这些话,是在我告诉他我和那个上海男朋友的故事的时候。
而我从未想到,同样的结局会出现在我们之间。
我曾经希望我可以找回那突然消失的爱情。但一切只是这样突然地消失了,如同当初它突然地发生。我曾经以为我可以记住它,仿佛一场天长地久的纪念,然而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天长地久,也不过是这样浮云流烟般的一瞬间。
分手以后他去了中国,做短途的旅行。他说他会在北京的书店搜索我的名字,然后买了一本我写的书,找一家僻静的咖啡店翻开来看。我知道他所学的中文有限,估计他看也看不明白,但是他既然想这样,那也只能由他去了。我只是告诉他,和你在一起,我更宁愿是朱丽叶,而不是那个写书的女子。
但是他说,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人,不会是我。
只是因为我是我。
第142节:5月28日:日记碎片
5月28日 伦敦
日记碎片
突然不知道该写什么了。该怎么写。该怎么写呢?其实最近这几天我一直想写,但又不想写。真的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态。说不出来的感觉。很矛盾。想写又不想写的日记。爱情需要这样的记录吗?爱情可以这样用简单的文字记录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我知道Thomas是爱我的,我当然知道。可这种爱又能坚持多久呢?爱到天长地久,爱到地老天荒,那都是人们一厢情愿的誓言。在这个年代,结了婚的还有那么多人离婚,更何况我们。
死无葬身之地的爱情。
不知道,我们的爱情还会继续下去吗?
还会继续吗?
该如何继续?
第143节:7月16日:我爱你的时间(1)
7月16日 伦敦
我爱你的时间
如果手中的岁月有一个界线,那一定是你我都无法接受的界限。
如果时间有一个分界点,那么这一定是你走出我视线的那一个瞬间。
这是我进入28岁以后写的第一篇日记。(是28岁,而不是18岁,天啊,真快!)已经几个月没写日记,因为搬家,因为生日,因为忙乱,还因为很多很多人在异乡种种的不方便。总之,现实里的生活,总是不像文字中那么的简单,那么的随便。
我和Thomas已经分了无数次手,又无数次地复合了。前一次是这个星期,大概就是在3天以前,我给他发短信说我想和他分手。因为我不能确定他是否爱我,我又是否真的爱他。我问他是否同意,收到我的短信后,Thomas一整天都没给我回复,到了半夜才给我打了个电话。我问他在哪儿,他说在家,我问他在干什么,他说,我整个地躺在地板上,在给你打电话。
结果我忽然在那个瞬间又心软了。想想自己还是喜欢他的,想想从前他对我还是不错的。有一次他开车送我回家,坐在他的车里我们两个吵架,我说你从来就没有替我想过,他说那你呢,你有没有替我想过什么?我说当然有,比如每次约会都是我自己去的,你只来我家接过我一次,他说那不是为了省时间吗,不然我要花双倍的时间开车去你家再到别处,我说是啊,所以我才一直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要求过你每次接送我。他想了想,仿佛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太出来,所以终究什么也没说。末了还是我说着说着说漏了嘴良心发现:我说每次我去找你都要自己坐半个多小时的地铁,不过我知道你也是一样,有一次地铁晚点了,我晚了半个小时才到,你就在地铁外面等了我半个小时……
然后我突然不说话了。
我发现我其实是没什么可以抱怨的,要抱怨的也许应该是他才对。好在他当时听了就听了,什么也没有说。我暗暗松了口气。
然后我们就不吵了。
但是这样的情形只维持了一两天。过了几天我们又开始吵架。也不是吵架,就是闹别扭。当然在闹的主要都是我,但我每次都认为自己是有原因的,虽然在他看来那都是无理取闹。
第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