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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很少这么愤怒;她一般对纷繁世事淡然处之;她如此愤愤不平是因为她对刘家感情深厚。
“艳艳真不容易;她真是个贤惠的媳妇;现在刘家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在操持。世军、世晨都在外地;所有的担子都落在艳艳身上了;又要照顾公婆;又要照顾儿子;还摊上这么固执、这么不讲理的老刘;艳艳这日子过的;我都看着心痛。”
说完;母亲重重地叹了口气。
杨小翼的心揪紧了;好像母亲的话如千斤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想起自己的行为;无论如何是对不起米艳艳的;她感到心虚和羞愧。
“你和刘世军常见面吧?”母亲看了她一眼说;“你劝劝刘世军;让他想办法调回来;他不能把这摊子事都压在艳艳的身上;自己在外面逍遥。艳艳马上就要生了;她躺下了谁来照顾这个家?这样对艳艳不公平。”
这话让杨小翼坐立不安了;她觉得母亲是意有所指。从母亲的话里;她感到她和刘世军的事似乎已传到了永城。这是极有可能的;没有不透风的墙。母亲是个含蓄的人;她只是不肯把话讲透。这也是母亲不厌其烦地同她说刘家的原因;母亲是在敲打她。
“你怎么啦?”母亲问。
“没事。”杨小翼不敢看母亲;又说;“突然想起一些事情;心里难受。”
母亲不再问下去;她的目光突然变得遥远。一会儿;她拍了拍杨小翼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
第二天;杨小翼去了刘家。一路上;她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如何面对米艳艳;要是米艳艳也听到了风声;那她怎么还走得进刘家呢?
干休所在西郊一座孤立的小山脚下;它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的法国梧桐十分高大;比别的南方植物要高出三分之一;树冠后面耸立着一幢幢小楼;格局似乎显得有些凌乱。刘家住在最靠北的那幢屋子里。
以前;杨小翼觉得刘家就像是自己的家;可以自由进出;内心毫无障碍;但现在;这院子像是在拒斥她;在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有一刻;她觉得那院子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照出她羞愧的面目。
杨小翼看见景兰阿姨站在自家的门前;她双眼茫然地看着远处的一只猫;并长时间地追踪着它。好一会儿;她才抬头看到了杨小翼。景兰阿姨就一直盯着她;像盯着一个怪物。杨小翼不知道她是不是认出了自己;她远远地对她笑;她没反应。
当杨小翼走到她面前时;景兰阿姨的瞳孔迅速地张开;好像有一些东西正在往瞳孔里迅速逃窜。那是恐惧的眼神。后来;景兰阿姨闭上眼睛;尖叫道:
“鬼啊;鬼来了……”
叫声分外刺耳;杨小翼像是被雷电击中;僵立在那儿;不知如何反应。她感到虚弱和慌乱;就好像内心的秘密在那一刻被揭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景兰阿姨在逃窜;如逃避瘟疫般逃离杨小翼。
米艳艳就是这个时候从屋子里出来的。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看上去像在肚子上装了一个酒坛子;但她倒没有孕妇常见的那种虚胖;反倒有点儿消瘦。见到杨小翼;米艳艳脸上露出惊喜——这惊喜中难掩倦怠。米艳艳说;你来了?昨天听世晨说你也一起回来了。杨小翼说;景兰阿姨认不出我来了。米艳艳点点头说;你稍待一会;我把妈弄回来。说完;她就去追赶逃窜的景兰阿姨。因为大肚子的原因;她步履蹒跚。杨小翼松了口气;从米艳艳对她的态度中;她猜想艳艳应该不知道她和刘世军的事;所谓消息传到永城只是她心虚后的想象。
景兰阿姨像一个孩子一样在躲藏米艳艳的追踪;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好像在玩一个有趣而惊险的游戏。景兰阿姨的行为引来一大群人的围观。米艳艳终于拉住了景兰阿姨;景兰阿姨在挣扎。杨小翼有些担心米艳艳;肚子这么大的人;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杨小翼过去帮她。这时;景兰阿姨又用那害怕的眼神看着杨小翼;好像杨小翼会把她置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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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地。米艳艳已气喘吁吁;她眼眶通红;里面有委屈和无奈。
这时候;刘伯伯出来了。他穿着一身旧军服;军服的手肘处还有一块醒目的补丁。这身军服是一九四九年以前他曾穿过的;他穿着这身破旧的军服一定有某种象征意义;他想以此表明他的革命者身份吗?他没看到杨小翼;注意力都在景兰阿姨和米艳艳身上。他非常敏捷地来到她们前面;像一位将军面对捣乱的士兵;吼道:
“怎么回事?”
景兰阿姨像是被镇住了;她哆哆嗦嗦地指指杨小翼;说:“鬼;鬼……”
刘伯伯这才看到杨小翼;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瞬间露出一种悲壮的神情;好像他正面临某场殊死的战争。他没同杨小翼招呼;一把抱住景兰阿姨;景兰阿姨揽着刘伯伯的脖子;比刚才安静了些;但她看杨小翼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恐惧。
那一刻;杨小翼真的被景兰阿姨的眼光击溃了。她想从这里逃走;她怀疑米艳艳和景兰阿姨在演一出双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景兰阿姨这样对她是设计好的;她们攻击的目标就是她;她就是那个鬼。但转而又想;没有可能;景兰阿姨真的疯了;米艳艳的城府也没有那么深。
刘伯伯抱着景兰阿姨;站在围观的人群前;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人群便纷纷退去了。最后;他的目光落到杨小翼身上;杨小翼流下泪来。
杨小翼跟着他们进了小楼。
刘伯伯把景兰阿姨扔到床上;满怀屈辱地骂了一句娘;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时;米艳艳神色慌张地从壁柜里拿出药。把药捣碎;冲入开水;又加了点糖;她端着杯子;紧张地看了看刘伯伯的房间;然后让景兰阿姨把水喝下去。景兰阿姨不肯喝;米艳艳就像哄孩子一样哄道:“甜的;放了好多糖呢;你不是最爱吃甜的吗?”景兰阿姨一脸茫然;但还是把药水喝了下去。一会儿;景兰阿姨睡着了。
天气很炎热;米艳艳已汗流浃背;湿透的衬衫贴着她的肌肤;她的身材即使怀了孕;看起来依旧姣好。米艳艳确实是一个美人;她的美是看得见的;是演员那种有光芒的美。
“你不要同爸爸说;我给妈吃药的事。”
杨小翼点点头。
“爸爸认为妈没病。”
杨小翼说;知道。
米艳艳比过去沉静了不少;苦难让她沉着了。她的话比过去少了;过去;她是个话痨;整天听她在咋唬。
“世晨呢?”杨小翼问。
“她见同学去了。她昨天一回家就同爸吵了一架。”米艳艳说。
“为什么?”
“为妈的事;她一看到妈妈这个样子;就哭个不停;要送妈去医院。爸爸不同意;两个人就吵起来。他们俩太相像;个性冲。那会儿爸爸的样子简直是想杀死世晨。”
“后来怎么样?”
“他们吵架的时候;妈妈就好了;骂世晨怎么可以这样和爸爸说话;爸爸很得意。”
“刘伯伯心情还好吗?”杨小翼问。
“他现在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现在没人找刘伯伯的麻烦吧?”
“那倒是没有;毕竟是老革命了。爸爸有些做法我不同意;他对妈妈太狠了。”米艳艳说。
“艳艳;你真了不起。”
米艳艳苦笑了一下。
米艳艳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说:“对了;我有样东西送你。上次世军回来;我让他带给你的;他走的时候忘了带。这个家伙;老是忘这忘那的。”
米艳艳大腹便便地进屋;出来时手上拿着一辆玩具火车。
“送给你儿子。”她笑着说。
接过玩具火车;杨小翼顿觉得百感交集;叫了声“艳艳”;再也说不出话;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这时;刘伯伯从房间里出来;他看到杨小翼在哭;问;你怎么哭了?杨小翼不知所措;赶紧擦掉眼水。刘伯伯站在门口;同她招了招手;让她进去。米艳艳同杨小翼对了对眼;说:
“去吧;他挺惦记你的。”
那会儿;杨小翼是多么软弱;她一进刘伯伯的房间;就放声大哭起来。但她不能对刘伯伯解释她为什么哭。刘伯伯没劝她;严肃地坐在那儿;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杨小翼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和刘世军断绝目前这种关系。这个决定对她来说是极为艰难的。这段日子以来;她的心思都在他身上;他的气息遍布在她的四周;即使身处永城;她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好像他和她之间存在某个神秘的通道可以传导彼此的气息;然而现在她要舍弃这种无处不在的温暖感觉;她舍不得;但别无选择;她必须这样做;否则。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回北京的那天晚上;刘世军在火车站接她。杨小翼神形憔悴;但脸上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刘世军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家里一切都还好吗?杨小翼没有回答。
到了宿舍;杨小翼一把抱住了他;然后主动脱他的衣服。杨小翼这么做是很少见的;她历来不是太主动的;她不喜欢那种粗野蓬勃的风格;她喜欢那种缓慢的相濡以沫的方式;有时候他们的性爱甚至有点平静如水。刘世军被杨小翼的举动弄懵了;他一动也不动;任杨小翼疯狂。
“小翼;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他问。
杨小翼沉默不语;她一边跟他做一边流泪。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她不理他;她在他身上运动;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浸透苦涩;好像惟此才可以把苦驱逐出去。
“小翼;你不要这样;你这样不好。”
后来;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说话。她和他血肉相连;她能感受他身体里的想法;她知道他一样也被某种痛苦折磨着。当她亲吻他的脸颊时;发现他在流泪。她想;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她和他之间从来都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那天晚上;她和他一次一次地疯狂。
天终于亮了;杨小翼平静下来;她的脸上泪迹斑斑;形容破碎。刘世军躺在身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一会她开口了;语调很冷:
“天亮了;你穿衣服吧;你得上班去了。”
刘世军从床上起来;开始穿衣服。经过一夜折腾;他脸色苍白。
杨小翼一直看着他;他的身材很好;肤色细腻、白净。杨小翼像是在欣赏一幅名画;她要把一切都记在心里。
等刘世军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