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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尴尬的是冯君;冯君勉力笑了笑;刚想开腔;又给丁君抢了先;丁君说;丽君倒是想来的;我劝她就不要掺和了;这一趟是咱们男人的例假。
“还是丁君考虑周全呀。”高君叹道;高君这也是本性难移;爱奉承人;谁让他奉承到了谁舒服;要不然这小子也不会混到县政府办去了。听高君说;以后可能一起玩的机会少了。怎么的;公务繁忙?忙倒不忙;再忙还能忘了哥们儿。高君慢吞吞的;大有长进的样子;戴君便催他有屎快屙。高君说;下半年领导有意派他到北京的办事处蹲蹲;也为撤县建市做点贡献。说起来;本县为了建市也争了不少年头了;回回都是无疾而终。县里的老大一怒之下;把两任的带队副县长都挪了窝;不是进了政协;就是撵到市里挂闲职去了。我只是个跑腿的;高君声明道;拿主张的还不是他们头头脑脑们。戴君说;算了吧高君;你去也是水上一棒——白搭;还不如在家里;和我们一起玩玩呢。高君申辩道;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可领导吩咐下来;我敢回么;我这不是找你们来拿主张么?哥们儿;谁要是在京城有路子;哪怕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亲;都献出来;统统的;到时候;嘿嘿;赏是大大的。
听听;听听;这小子还带着任务来的呢;戴君笑道;嘿;高君;那事可是没门儿;大伙儿注意着点呀。高君急了;不会吧;我姓高的又不是不讲交情的人;这么着;到地儿头一顿;我请。这还差不多;戴君点点头;对旁边正襟危坐目视正前方的丁君说;丁君兄;我的手段还可以吧;说完还朝高君眨眨眼睛。别跟我说话;丁君道;哪个也别跟我说话;你们这些栋梁之材的小命可是揣在我手里哩。戴君愣了愣神;说你就装逼吧你;在丁君肩上一拍;只听得车子惨叫一声;嘎的停住了。原来丁君下意识地踩住了车刹。高君就捂着嘴笑;笑得像含着一口痰;丁君就丁君罢了;还丁君兄;丁君也是你叫的么;我们总是称他老大的;老大的肩也是你拍的么?
的确;丁君是我们这帮人里头最来事的;什么都敢玩;什么都敢出头;教工会上都敢和校长顶;没承想校长和他的关系还最好;丁君先是在南亭坐进了教导处;又给教育局要去了。嘿嘿嘿;高君;你小子是不是要显摆你的口舌之功呀;摆得我浑身痒痒了;丁君重新发动起车子说;你要摆就到政府大院里摆吧;我们还不清楚你么。你不是大院的么;教育局是一级局;还独立门户呢。所以呵;那是外室;丁君叼着戴君递过来的一根烟说;你再摆也不能挑拨咱们的情谊呀;再说了;人家戴君现在;咋说也算一方诸侯了吧。
我们便问戴君到底怎么回事。听他摆活的;我是诸侯;那你们都是霸王了;戴君赶紧谦虚道;谦虚中似乎又有些自得;论摆活;咱们还都不如高君。大伙儿起哄道;戴君;你就别王顾左右了;是不是怕请我们呀。至此我才晓得;戴君也离开了南亭;到一家生产内衣的集团做副总去了。那就是辞职转了行啰。辞个鸟;戴君筋爆爆地说;咱这叫停岗创业。
岗位保留;工资照发;这是县里的新招数;鼓励干部下海搞活;海难了可以再上来。此前我们也听说过;没当回事;没想到戴君真的动作了。副总月薪多少呵;田君小心探问道。
兄弟;人家那儿只算年薪的;高君说。
哦;田君装作才明白的样子;那年薪几多呢;是不是商业秘密呢?
秘什么秘;戴君说;跟你说了;咱这号人啥秘都没;也就二十万不到吧。
那你还月月领教育战线的工资?田君气愤道;戴君你也太没良知了;你是把自个儿当太君了吧。
啧啧啧;戴君怪怪的盯着田君说;上火了吧;兄弟;这可是政策呀;你不懂政策么;你理解政策么?你也可以两条腿走路呵;别搞得地球人只有你有良知似的;现在我是一听谁说到良知什么的;就眼冒金星;装逼个啥呀。
那你也可以捐助失学儿童呀;田君嘀咕道。
这个建议蛮不错的;戴君表示同意;我还准备领养俩孤儿呢;可你想过没有;商海无情呀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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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儿;说不定啥时我就给淹了;那辰光就只好回头上岸了。
我也想淹一把;丁君突然说。
那你赶紧;戴君认真道;这个政策延续三年;政策掌握在高君田君这些太上老君手里;说变就变的。
高君哼了一下说;戴君;有你这么奉承人的么。田君也说;关我什么事儿呀。
真是士别三日呀;连田君也跳出教师行业了。田君是我们这帮人里最老实的;也是最早成家的。我怀疑田君就没有真正的恋爱过;一次也没有。那年;学校的总务主任给田君介绍对象;说是县中医院院长的闺女;谈成了;将来可以进城的。田君二话没说就应承了。婚宴上;我们见到了新娘;长得挺不错的;娇小玲珑型;就是有点踮;说是得过小儿麻痹症。现在;田君不仅进了城;还进了水利局;已经混到副科了。
我瞅着田君;田君让我瞅得不自然;有些害羞;也有些恼怒。只有这时;在自己人面前;才会露出些本性。我想要是他单位里的人这么瞅他;指不定他会怎么耿耿于怀呢。冯君呵;我主动扭头说;就我们俩还在围城里头啊。
私下里;我以为冯君会头一个跳出去的;他有条件;人也随和。没想到他一直没动;一直没挪;一直和丽君呆在南亭;想到这一点;我免不了酸溜溜的;又真心的替他们高兴。是的;是的;冯君附和道。难怪刚才听他们摆活;完全没有教书人的样子了;我继续说。
嘿嘿;杨君兄;戴君快活道;你就说我们不像知识分子得了。
可咱们能算知识分子么?冯君较真道。
甭管算不算;我安慰冯君;咱们固守城池;气死他们。
就是就是。
啧啧啧;混到同一壕沟了;戴君求救道;没淹死的话;我还想着回你们那座城混口饭呢。
不对吧;高君歇了半晌;插进来;怎么就你们俩在围城;还有丽君呢;丽君算一个么。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来高君不仅会奉承人;也有不靠谱的时候。一时无话;丁君陡地提速;众人沉浸在飞翔的乐趣里;田君把头歪到我肩上。我耸耸肩;抖开他的鸟头。田君茫然;怎的;到土城了么?到了;我说。
说到就到了。到底是县城;土城一点也不土;中心广场快赶上南京新街口了。在广场附近的粥馆;我们简简单单用了午餐。用餐时;高君一直在抱怨;可是你们要喝粥的;到时可别说我小器呀。你不小器;戴君啃着玉米像只狗熊;含含糊糊地说;谁说你小器了!你要实在过意不去;晚上吃过河豚后;再请我们泡吧就是了。高君也不示弱说;那没问题;可轮得到我请么;你戴君不请一下的话;回去怕是觉也睡不着的罢。泡你个龟大头;丁君笑道;你还是到江里泡泡吧。
喝完粥;我们继续赶路。河豚不在城里吃。时代不同了;如今吃新奇的货;都得赶远;找乡野僻静地。除了河豚;那里的咸菜烧羊肉也好吃;还有水煮鲟鱼。丁君一边开车;一边如数家珍;说得我的肠胃下水咕咕咕的乾坤挪移纷纷抗议。这小子好像突然对我们的人身安全一点不介意了。丁君问我们愿不愿意在江边过一个晚上。冯君道;不是说好了;要过一晚上么。丁君说;我是担心有人临时变卦;那现在就说定了;过一晚上;明天吃了午饭再回?
车子颠簸着;越走越慢;像只老牛;还喘着气儿;最后干脆歇下不走了。这就是江边吗?可是看不到江水呵;只有几块小水塘。江边的风凉飕飕的;芦苇也稀稀的绿;东一片;西一片。路很难走;或者说几乎没路;车子经常打滑;走了又停;停了再走。前面是一家奶牛场;我们的车经过时;引起一阵骚乱;牛们哞哞哞的叫;以示不满。丁君问我们;要不要喝点奶;超纯鲜奶;无公害的。大家说算了吧;还是赶紧去吃河豚吧。
过了奶牛场;忽又变得开阔了。车子一加速;快得大家纳闷;好像我们正在逃离江边似的;又不好问。最终;车子驶进了江岸镇。一座临江最近的小镇。可我还是看不到江;看不到水。丁君赶牲口似地驱大家下车;一边关窗落锁;一边对我说;收起你的想象力吧;杨君;难道你还想在这儿;看到“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吗?是呀;我怎的这么笨呵;这里不是支流吗?支流就像源头;就算干涸了也不稀奇;可是我们的经验总是时时刻刻干扰着面对的现实。
究竟是先吃饭;还是先住店呢?我是想先吃饭的;吃完住店;也省得来回跑。但是大伙儿的意思是;还是先住店;躺一躺;再说中午的粥还没消化呢。我只好随大流了。不过分房间;谁跟谁住又是个问题了。这伙人当中;其实我与他们的关系都差不多;除了冯君;而冯君又是我最不想住在一块的人;想必他心里也作这般想吧。丁君说;杨君;你说咋住就咋住吧。这不是在将我的军么;众人就都瞅着我;仿佛对我这个新任老大有些不服;又不得不服。还是戴君聪明;至少他这一次的抢嘴快替我解了围;他说;还用分什么;咱们在车上怎么坐的;店里也就怎么住呗。
六个人;分享了三个标准间;并不在一个楼层。我和田君;顺理成章住一块儿。但我觉得;对这样的安排;田君似乎并不开心。我们推让了一下谁睡里床谁睡外床;结果我大他一岁自然睡里床;然后;他进了卫生间。他出来;我再进去。等我出来时;他已经握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了。我本来是想和他说些话的;见他一副专注表情;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反正我感到;我和他完全没了一见如故的情绪。谈不上陌生;也谈不上隔阂;只是时间让我们产生了距离。要不就是我们已经处在不同的行业;无话可说了。不过我还是找了些话头;问问他有没有炒些股;在新的单位混得如何。他说他没有炒;新单位也没有什么新感觉;就住了口。他回得如此简洁;也没有反过来问问我的情况;让我感到;我们越是说话;会越是生分;越是飞速地疏远。我搭上眼皮;头也埋到洁白而干软的被单;聆听起电视里时轻时重的聒噪。
是田君喊我去吃饭的。走在楼梯上;田君似乎缓过了劲;还和我勾上了肩。餐厅在二楼;他们已经在等我俩了。瞅着我们的亲密相;戴君还故作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