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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今日一战,关系到你的终身,我们虽然不便到场观战,以免分了你的心,但要预祝小姐能取得胜利。”倾儇盈盈而笑,即使她心乱如麻,也不能在此时此刻泄露一星半点。她感觉得到,小姐酝酿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可是,小姐不要她担心,所以一直不动声色,什么也不说。
“儇。”无情伸手穿上倾儇递上的玄色外袍,系上同色腰带,一边温和地安抚她。“你信我么?”
“信。”倾儇大力点头。
“这几年,我不在山庄的时候,你将山庄管理得很好。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即使我完全放开手,你也能独当一面。你和山庄上下的人,合力为我减轻了负担,使我不必困囿在山庄里。所以,你们,绝不会是分我心的累赘,而是我的动力和支柱。”无情微笑,如果不是他们,她大抵不会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如果不是我没能及时发现春知的异样,也就不会让她钻了空子偷出去三十六张图纸和两件样品了。”倾儇为了此事至今仍自责不已。库房外机关重重,库房内更是布满连环消息,外人根本进不去。她每月差人清点一次,从不懈怠,却不料正给了胆大包天的春知机会,先后一共偷梁换柱盗出去三十六张图纸,直到不久前,样品心雷与冰砂被盗,此事再亦无法用障眼法隐瞒,才被发觉。
春知。无情叹息一声。“儇,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也会为他做一切他要你做的事罢?”
倾儇愣了一愣,如果司空先生叫她在小姐和他之间做一个选择,她会选择小姐,还是背叛小姐呢?良久,她嫣然一笑。“不,如果司空先生唆使我监守自盗,我会看不起他。他若以相同的心来爱我,亦绝不会教我替他做些个违背良心之事。而,如果我为爱昏了头,做出此等丧失良知的事来,对于小姐你,是为不忠;对于已逝的奶奶,是为不孝;对于受此事牵连的无辜被害者,是为不仁;对于山庄上下全心信任我的人等,是为不义。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我做不来。”
无情听了她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只是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可以说得如此斩钉截铁理智坚定,可见你爱司空也爱得并不深。春知她爱那个人到连身家性命、清白童贞、人格尊严也悉数抛却,宁可陷害无辜也不肯出卖他啊。这样深刻到完全没有理智的爱,我们是没办法理解的。”
倾儇摇了摇头,自问她可以为了司空先生做到这些吗?
“别想太多,一切顺其自然罢。”无情伸手系上面纱,拨开帘幔,走出内室。到了外间,才又对深思中的倾儇道:“你将山庄里的事务安排得如何了?”
“有佃农退租,我差了十人去接收下来,仔细耕种,就住在那边,不用回山庄来了。别府里的老何一身病骨,想回老家叶落归根,他的家眷自然也要随行。所以我差山庄里几位得闲的庄丁护送他们返乡,也要耽搁一些时日才行。如此已经遣了二十五人出去。剩余十三人,多是妇孺,我以替小姐你筹办嫁妆为由,差她们去京城织造坊给你选嫁衣,有一组侍卫随行保护,这一来一回也要三二个月。回来后,我要她们直接将东西送到紫金山后玲珑居里,在那里等小姐你去试嫁衣。”
“好,不愧是倾儇。”无情叹服。这三十八人,她是要多加担待的。然如今这种情形之下,实不便让他们再留在山庄里。倾儇用计将他们分散遣走,正中她的下怀。“谢谢你,儇。”
“小姐,不客气。”
两个同样年纪,同样头脑手段智计一流的女子相视一笑,于危急患难中培养出来的默契,令两人心有灵犀,言语已经多余。
“小姐,请。”倾儇轻轻托着无情的手肘,一同走出了无情的闺房。两人深知,为了山庄,她们必须赢得每一分每一秒,只有临危不乱,她们才有胜算。
碧瓦飞檐,雕梁画栋之间是一潭清澈平静的池水,朝阳的金芒洒在水面上,似碧玉金鳞,美丽得仿若人间仙境,湖心水榭里更是立了一位玄衣飞舞的飘逸女子。如若不是她的对面还站了一个面貌阴沉的男子,这便真是一幅瑶台仙子图了。
池边回廊上依旧坐了数位见证人,连一贯晏起的襄王爷朱允聪都如时摆驾观月居,坐在了回廊底下。一旁还自带了一个侍卫替他斟茶倒水,甚至在比武还没开始的时候荒唐地邀请坐在他一侧的无上大师去喝花酒。而无上大师只是淡笑着徐徐吟道:“阿弥陀佛,万法唯心造,施主你的心,在对你说‘不’呢。”
襄王爷一向在人前显得慵懒而迷离的眼,依然朦胧无比,却更形深幽了。然后,他“哈哈”一笑,以象牙骨善轻击掌心。“说的好!不愧是得道高僧,连本王心里说些什么也看得如此通透。佩服、佩服。那不如,大师也预测一下,今日无情儿的输赢如何啊?”
其他人闻言,也将视线齐齐投向意态闲适从容的无上大师,这亦是他们想知道的。
无上大师微微一笑,闭上虎目。江湖上公推他为刚正第一,只因为他不动妄念、绝不妄言,而他,言必成真。参破禅机如他,心热似铁而眼冷似灰。眼前这一役,足以令月无情名动江湖,可惜可惜啊,无上大师复又睁开如电如炬的锐眼,声若洪钟地朗声道:“辰时已至,月施主,钱施主,比武开始。”
声音悠悠地传进了水榭里,一直相对静立的两人中,钱塘镖局的钱柳突然身形疾动,伸手攻向了无情的面门。动作迅捷凌厉,绝不拖泥带水,没半点花哨。一击不中,立刻换招,绵绵不绝地将干净利落的招式施展了出来。
无情初始只是淡淡地闪飞侧挪,以飘逸的身姿化解钱柳虽然不好看却极其实用的攻击。钱柳见徒手攻击始终未能见效,蓦地自腰间抽出两柄短剑,削向无情的双臂,竟然是最歹毒的招式。
无情隽眉一凝,这两柄短剑,剑气凛凛,寒光咄咄,一眼即知是神兵利器,用削铁如泥来形容也不能描述他们的万一。真正是两柄不世好剑,配合钱柳快绝狠绝的务实剑招,倘使他真的在江湖上行走,大抵可以算在前十名武林高手之列。
无情险险闪了数招,在被剑风削去一角裙摆之后,亦抽出了自己缠在腰间的柔光软剑,投入了八分的精力应战。
“能令我拔剑者,已不多矣。阁下真好功夫。”无情淡淡一笑,有遇见旗鼓相当对手的兴奋和激动。她甚至还有心情夸赞对手的强劲。“我还是生平第一次,真正有幸能接触到麒麟神剑。素来只闻其名未见其实。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配上阁下的太保十三剑,近乎无敌。”
“月庄主好眼力,说得一点也不错。”钱柳冷冷地说。“那就请庄主不吝赐教了。”说罢又进身疾攻,真个是惊若游龙,迅如冷电,招招致命。
无情微微一笑,明亮清澈的眼瞬间深邃起来,内劲微提,贯注于剑身,软剑顿时锋锐坚硬,闪烁着清冽的寒光。她一手持剑,一手缓缓负在了身后。一边轻松应战,一边徐徐道:
“在我的柔光剑下,从未有人过得了半阕词的招数。不久之前,有人以性命为赌注,施用了血残功,亦只不过撑了半阕词的时间。希望阁下,能令我有意外之喜。”
“少啰嗦。”钱柳见无情一手应战,心里微恼。这女人忒也看不起人了,如若他肯,江湖上用剑自认了第二,想必便没人可以认第一。
无情手腕一抖,剑招幻化出无双景致,飘飞的玄色衣袂带着暗暗冷香,清凉如水的嗓音轻浅低吟:
“念佳人、音尘别后,对此应解相思。最关情、漏声正永,暗断肠、花荫偷移。料得来宵,清光未减,阴晴天气又争知。共凝恋、如今别后,还是隔年期。人强健、清尊素影,如愿相随。”
悠悠一个“随”字出口,轻微的裂帛之声亦随即响起。
钱柳只觉得心口上一凉,心里一惊,忙垂首看去,发现前襟已被如影随形般的鬼魅软剑全数削去,露出了大片的心窝。而月无情平伸的剑尖上则挑着一块青玉令牌。
在钱柳骇然惊恐的注视下,无情轻拧手腕,软剑一卷,将令牌抛在半空,伸出负在背后的手,接过了玉牌,执在了手中。看了一眼,一字字读道:
“大、内、东、宫。”
无情微微一笑,果然,一切如她所料。只是,她宁可自己错了。
钱柳的额上,此时已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实在太可怕了!眼前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完全不是二十日来众口相传的那个女人,甚至,不是他初见时的那个女人。她一直都以游戏般的态度应对前四十个人,直到遇到他。刚才,她的剑,无处不在似月光,如影随形如阴魂,他完全被她的剑给困住了。如果她在削去了他的衣襟的时候,用剑尖挑走的不是他胸前藏着的玉牌,而是往里那么一送一剜,取出来的就是他的心脏。此时他就已然是死尸一具了。
简直非人力所能及,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剑法,似清风霁月又如地府阴曹。
而在一旁观战的人,齐齐一凛,却不是为了无情的剑,而是她手里持着的青玉令牌。
大内东宫?!那么,钱柳便是来自京城的侍卫了?皇宫大内的高手,怎可能是区区钱塘镖局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
襄王朱允聪长眉一挑。大内东宫?原来,竟是如此。看起来,是他连累到了无情儿了。
洛长天也是浓眉微锁。现在,他亦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师兄的猝然横死,异母兄长临行前的殷殷对待,包括他身上那只实为毒香的荷包,只怕这一切也都是设计好了的。他其实是一桩阴谋里受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江思月则把眼光转向了身侧面色始终平静无波的兄长,眼神复杂而深沉。大哥,早已经知道了么?大哥可是帮凶?亦或是出于某些他不知道的原因,大哥才参与了这一场牵扯了皇室的密谋?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江澈却只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