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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刻意地想不输气势,这装出来的气势却有些过。
对方眉头一挑便显了愠色,毫不客气地一举腰牌:“我们是太子府的人,奉太子命搜查……”
“搜查我一女人的闺房啊?”红衣目光冷冷,专注地脑补自己是个大宅子里仗势欺人的贵妇,“我不敢违太子的命,但我好歹是陛下赐进席府来的人,大人趁将军不在长阳把我逼死了,是陛下的意思么?”
——这话一出,局面就不一样了。
小萄横在前面再喊他们要逼死她,那都只是个假大空的威胁。如今这正主亲自放出“把我逼死了”的话……明摆着就是“你们赶紧去我就死给你们看”的意思。
那人蹙着眉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都知道这房妾室得尽骠骑将军宠爱,还真不敢逼死她。
红衣一看气势上赢了,刚要趁热打铁地接着呛下去,目光一抬,忙把话忍了。
眼帘低垂,她领着身后一众婢子颔首福下去:“太子殿下万安。”
太子睇着众人走近了,随口说了声“可”。待得她们起来,他的声音听上去客客气气:“打扰娘子休息了。但父皇去珺山避暑,留孤守在长阳,孤实在不敢让骠骑将军府上出什么岔子。”
堂堂太子,对个将军的妾室这么说话,算是十分给脸了。
红衣却知道,这会儿就是……就是不要脸了,也不能让他进去!
谁知道那禁军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之前觉得太子这人不怎么正、而且还和席临川有旧怨!
“殿下非搜妾身的院子不可么?”她垂首回得冷静。
太子一点头:“是,非搜不可。”
“哦。”红衣一点头,并未让道,就地跪了下去,“那请殿下先赐三尺白绫,着人看着妾身断气了、验过了尸,再进院去。”
太子被她说得一愕:“你什么意思!”
“殿下觉得妾身还能是什么意思?”红衣强压着那份心虚,“将军不在长阳,但妾身每日都在府中、有这一院婢女守着。眼下,殿下明明看见婢子们安全无恙,仍怀疑妾身院中藏匪硬要搜院,这不是怀疑妾身背着将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众婢子帮着隐瞒么?”
她语中稍顿,给了太子琢磨轻重的空闲,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殿下真从里面搜着了人、审明白了还妾身清白也就罢了;若是没搜到,闹得府里人尽皆知,等将军回来,妾身怎么解释?还不如现在跟殿下讨个厚葬!”
自己都给自己的反应能力跪了!
果然潜能都是逼出来的!
太子冷抽了口气,望一望院里,又看向她。须臾,一笑:“你手里拿的什么?”
红衣低头瞧了眼自己手里的木匣,如实说:“金愈散。”
太子便又一笑:“这可是绝好的创伤药。”
哦……真是创伤药啊。
红衣心里松了口气,听得太子又说:“你从哪弄来的?”
“方才去将军书房里取的。”她答得坦荡荡。
“你取这创伤药干什么?”
“当然是治伤了。”她眉头轻挑。抬手就揭起左臂的曲裾衣袖,虽是仍有中衣的袖子覆着,但夏衣单薄,足以清晰地看到血点透出来。
红衣但看向弯腰看过来的太子,问得不客气:“殿下要直接看胳膊么?”
他敢看她就敢给她看,反正她一现代姑娘,比基尼都穿过,打从心里不觉得看看胳膊上的肉能咋的。
太子却立刻挪开了目光,尴尬地咳了一声,沉然道:“不必。”
“那妾身就先告退歇息了。”她说着径自站起了身,后面的一众婢子也跟推助气势似的齐齐站了起来。
未待她提步往后退,太子便又道:“伤是怎么弄的?”
红衣微怔。
“娘子是将军宠妾,可该格外小心。”太子双眸微眯着,逼近了一步,“若下人服侍不周到,劳得娘子要亲自做什么事导致受伤……孤倒是可以送娘子几个会做事的人来,明天就能送到。”
这是非要问清楚她为什么受的伤了。
红衣知道敷衍不得,视线冷定在地上,轻吁了口气,道:“去年上元节的时候,将军曾带妾身射过箭。”
太子一愣,皱眉:“所以?”
“将军离开好久了,妾身还、还……”她打了两下磕巴,双颊微红地放低了声,“还挺想他的。”
太子没说话。
“就像自己射箭试试,解闷而已。结果弓还没拉满,就让弓弦弹了胳膊。”
这理由说得很有点心虚。
她对弓箭的了解并不多,知道弓弦弹了胳膊很疼、会肿,但会不会刮破还真心里没底。
只是情势太急,第一想到的让左臂受伤的法子也就是这个了。别的……总不能说做菜切了胳膊或者绣花扎了胳膊吧?
那得几千度近视啊!
心中惴惴地维持着面上的冷静,红衣颔首等着。安寂须臾,太子似有不甘地叹了口气,一挥手:“走。”
一行人再度行下礼去,直到他们走到远得看不见的地方,她才一下子脱了力向后倒去,小萄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还没来得及发问,便见她一手支在门框上,一手使劲捶墙:“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
缓了好久,她才脚步蹒跚地进了院。
回到房中刚一抬头,便见那禁军端正一揖:“多谢娘子。”
“客气……”红衣连连摆手,一边把药递给他,一边不快道,“大人倒是说个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指挥同知这么说。
红衣刚有点郁结于心,他就又道:“可能太子要反。”
☆、第105章 急离
红衣傻住。
僵了半天,觉得臂上微痛,这才想起把那还搁在袖中的瓷片取出来丢了。
看了那禁军的神色半天仍觉得震惊,万分希望他在开玩笑,若不然……自己穿越后遇到的剧情也太全面了吧?
谋反的戏码都出来了?下一步呢?江山易主、一朝天子一朝臣?
她和席临川亡命天涯?
闷头往自己胳膊上涂着药,这金愈散确实挺神奇,不止抹上去立刻觉得舒服,而且还清香宜人,一点怪味都没有。
“太子为什么要造反?”她坐下来问道。
常见剧情……不都是别的皇子为了夺嫡造反吗?已经是太子了他反什么啊?
目下的皇帝尚不老、太子更年轻,跟英国那超长待机的女王不是一个概念——再说,那位王储也没造反啊。
“大概是因为太子和皇后的关系不睦。”禁军说着一喟,红衣脱口而出:“他不是皇后抚养大的么?!”
“是皇后抚养大的。”他蹙着眉头,“平日来看母子关系也还不错,但近来的事连起来看……也只能是因为这个了。”
他说得有点乱,红衣听得更迷糊。眼见他面色虚得缓不过来,只好不急着问,吩咐婢女将他扶进房中上药去。
嘱咐上下谁也不许往外说——连府里的其他人都不许告知。
过了好久才上好了药,他仍在内间更着衣,小萄先一步出来了,压着音在自己腰间给红衣比划:“那刀伤有这……么长。”
下手够毒的。
红衣等着他出来,终于得以把始末听个明白。
太子是皇后抚养大的并不假,但这之前还有个旧事——太子是先皇后的儿子。
先皇后是被废了的。死后,皇帝出于某种考虑,又追封了个后位给她。剖析细节,则是先皇后被废时,如今的皇后郑思正得宠、先皇后被废没过两年郑思就当了皇后。
禁军支支吾吾没敢妄言的部分太好脑补,左不过就是先皇后可能是被郑思斗下去的,郑思不止抢了她的后位还夺了她的儿子。
“那会儿太子还很年幼。”指挥同知数算着年月沉思道,“先皇后被废时,太子该是七岁,如今的皇后娘娘册后的时候他也不过九岁。”
“哦。”红衣一点头,心里却在想这也不小了,记事了。打了个哈欠,追问,“那近来出了什么事?他好好的太子位不安稳坐着,来这么惊险刺激的事?”
“陛下不是去珺山避暑了么?”他叹息道,“途中染了风寒,急传了御医去。后来听说是病得重了些……”
红衣这才知道,前些日子急赶出城的那些人是宫中御医。
“这事说来也巧,皇后娘娘两个月前被诊出有孕了。”
他说到此止了音,红衣已然满眼惊诧:“太子怕陛下驾崩之后皇后腹中还没出世的孩子夺自己的位?!”
指挥同知默然未语,她又道:“会么?!”
一个没出生的孩子……听上去可行度不高啊。万一生不下来呢?万一是女孩呢?
“不知道。”他又是这个答案,“我也觉得蹊跷,但连陛下也生了疑,早吩咐我暗查着。这月余查下来,还真像太子要造反。”
今天,太子追他到此地,如若逮回去了,多半是要灭口。
“会不会是有人从中挑拨什么?”她胡乱猜着提供思路,“比如……挑拨太子和皇后,让他觉得皇后会扶亲儿子;或者挑拨太子和陛下,让陛下觉得太子有反心……总之是让太子觉得受到威胁了,才会做这种极端的事情。”
蹊跷的事情也该有个合理的解释,总不能说是什么“超自然现象”导致的吧?
“我必须立刻去珺山禀事了。”指挥同知起身往外走去,“娘子也多加小心。如若太子真要谋反,各将领的家眷很可能会是人质。”
红衣心里一阵猛颤,不想多这个心,又清楚他是对的。
造反要成,就得把兵权收归己有。
。
他是带着伤避开席府众人的视线一直潜到她这里来的,眼下伤口包扎好了,要避着人离开更加容易。
红衣无暇多为他担心,只在想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万一太子是真的要反,她被扣住、再拿她来要挟席临川……
她完全不知会怎样。席临川可以为了护她而不顾自己的命,也许当真会为此屈服。但他又那么傲气、和皇帝的关系也和睦……
让他为此屈服,必是会让他终身含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