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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深吸了一口气,迎上皇后似笑非笑的神色,心里觉得莫名地虚的慌。静一静神,又说:“那是……”
“你还记得唐昭媛么?”皇后再次提及了这个名字,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红衣的神情,轻缓而有力地告诉她,“唐昭媛因你被废,宫人们都遣去了别处。有个丫头真是忠心、也真是胆子大……竟舍了命寻机告诉太子,先皇后被废就是因为我。呵……”皇后一声冷笑,“本宫不怕太子去陛下面前说什么,但可怕的,是他什么也未说,竟就着手暗查起来。”
暗查……
红衣强吞了口口水,隐约能体会皇后心内的恐惧。
若太子直接去找皇帝说,那不是什么大事,他什么证据也没有,只是听一个与皇后有怨的宫人信口一说。那么皇帝与皇后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大抵并不会信,反倒会觉得太子听风就是雨。
但太子先行着手去查便是另一回事了。不管是拿着证据禀给皇帝,还是忍而不发、等着自己继位后再做清算,于皇后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她这般思量着,都觉得这些算计磨人,阖上双眼一声叹息:“所以皇后娘娘索性与他反目,让他觉得娘娘不会容他做太子了?”
“本宫还有别的办法么?”皇后淡看着她,好像觉得冷了一样,素手微一抚臂。衣袖上金线勾勒出的绣纹寒光微微,看得红衣也一冷,听她又道,“若不行此举逼着他谋反而顾不得其他的事,他便会查到所有的事的。那本宫……还有姐姐、郑启、临川……你不明白一家人翻身有多不容易。”
她尝试着脑补皇后的心境,皇后幽幽一笑:“陛下还是器重临川的,若他能和陛下亲上加亲,许多问题都可多个喘息的机会;而若不能,他与郑家一损俱损,于你……也是没什么好处的。”
末一句又升起了分明的威胁,红衣听得不适,蹙眉缓了一缓,反问:“那皇后娘娘就不怕他娶了阳信公主……陛下查明太子谋反是您挑唆后,更忌惮外戚势大么?您就不怕这么一‘绑定’下来,逼得陛下连亲女儿都留不得了,抓鸡不成蚀把米?”
“陛下不会的。”皇后缓笑摇头,“太子没了,所有的事再猜都是个影子而已。是荣是损,只取决于陛下心向哪边——你想想看,他怎么会偏向一个曾经害过他的、已死的儿子呢?”
已死……的儿子?
红衣骤然一冷,觉得所有人都处在一个漩涡之中。而这个漩涡又被一个人托在手心里,任凭旁人多么精打细算,都还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第119章 惊觉
“你还是主动些的好。”
皇后淡看着红衣,眼中仍存着几许蔑然,说得毫不客气:“陛下也一直有意许一位公主给临川,你若强阻下去决计没有你的好处。”
她说着,伸手一指两丈外放着的木箱,垂下来的黛蓝广袖直看得红衣心中发沉:“二十三段《霓裳羽衣曲》都在这里。把它拿回去,帮本宫渡过这关。本宫也会告诉清欢,入了席府后不可找你的麻烦。”
红衣的目光凝在那只木箱上,身上轻打着颤。只觉得皇后一字一句都如同嗡鸣在耳边响着,她脑中发着蒙,半点都听不进去。
这件事不对……
也许连席临川都想错了。
指挥同知告诉他太子未死、而皇后认为太子死了,这两人中必有一人错了——这一环上,大抵是皇后错了;那么,下一环上,席临川认为皇帝尚不知皇后所谓……
只怕是他错了。
皇后不会平白无故地相信太子已死,说得这般笃信,倒更像是有人刻意瞒了她。
有本事瞒住母仪天下的皇后的……大夏朝大约也没有几个人了。
红衣愈想愈是坚信,他们都被忽悠了。这信息不对等的状态……是有人故意为之,而那人却在静观其变。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鹬和蚌都只有一死。
“皇后娘娘……”她打着寒颤轻吸了一口气,怔然看向皇后,“我……我要回府去了。”
“什么?”皇后不满地皱起眉头,上下一打量她,“本宫在跟你说话。”
“是……”她的手抚上胸口,想强定住神好好地告退却做不到。身形不稳地站起身来,红衣目光发滞地望着皇后,脚下向后退着,竭力镇静了些,“府中还有些事,我……”
“这是长秋宫!”皇后猛一击案,冷睇着仍不住往外退的红衣,怒意强压,“本宫还在等你的答复!”
红衣被她一喝,心中的慌张愈加厉害。足下一个趔趄,忽地被人从身后一扶。
她茫然地回过头去,看了那人好一会儿,才回神颔首:“夫人……”
皇后也强自缓下神色,淡笑微冷:“长姐,临川的这位爱妾,可真是半点礼数都不知道。”
那么明显的责备。
陈夫人蹙眉看向红衣,口气不善:“怎么回事。”
“夫人……”红衣慌乱地摇一摇头,仍因那件事越想越怕,磕磕巴巴道,“我、我要回府去……”
“你听听!”皇后低一喝,“本宫的贺宴还未开始,她便闹着要回去——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乡野村妇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陈夫人再度看向红衣,眉头蹙得更深了一分,忽而伸了手。
红衣下意识地一避,那只手却还是抚在了她额头上。
陈夫人静了一会儿,轻轻一讶:“怎的这么烫?”
……什么?!
红衣还没回过神,她已将手收了回去,望向皇后一叹:“许是鲜少进宫见这样的场面,竟吓得病了。妾身先送她回去,一会儿再回来。”
“长姐?”皇后浅有愕意,看一看陈夫人又看看红衣,傣妹浅皱,“长姐的意思是……”
“皇后娘娘是不知道。”陈夫人又一声叹息,“这若是别的贵女,兴许就熬过去了,若是我那两个女儿,我也会要她们务必等娘娘的贺宴结束再走,单这红衣她不一样啊……”
陈夫人说着,直啧嘴:“平日里在席府,临川什么也不让她干。今日若进宫一趟莫名其妙地就病了,再迫着她熬完这宫宴……临川那性子娘娘也知道,待得伤养好了,还不得来长秋宫算这个账?”
大是无奈地口吻,全然是自己这做母亲的也没办法的意思。皇后的面容僵了一会儿,勉强一笑:“原是这样。那本宫传御医来看看,别耽搁了才好。”
“那倒也不必。”陈夫人款款笑着,意思分明地一福,“妾身带她回去便好,妾身告退。”
言罢不再多等半刻,颔首便往外退,又眉眼带笑地唤了宫人进来为皇后换茶。皇后见有了旁人,自不好再强作阻拦,眼睁睁看着红衣离开,手中瓷盏狠狠一掷。
。
“真是从没有过这样的事。”
出了长秋宫的宫门,陈夫人的面容便冷了下来,回眸一瞟红衣:“就是我这个亲姐姐,都不敢开这样的口。你也忒没规矩。”
“夫人……”红衣想同她解释,一颗心又乱得挑不出哪句话能说,终一咬唇,“夫人恕罪。”
“行了,仗着临川宠你,做都做了,何必再假惺惺地求我‘恕罪’?”陈夫人说着清冷一笑,不再看她,继续向拱门的方向走去,连宫人特意备好的步辇都没心思坐。
行出宫门,马车在外等着,陈夫人冷着脸上了车,红衣也跟上去,在车中继续维持着这般死寂。
也暗怪自己心理承受能力不够强,但这情况真是越想便越可怕——皇帝瞒着双方静观变数,无论怎样想,都是他不那么相信席临川了。
手握重兵的将领遭帝王猜忌,这是多么可怕地事情……可能有无尽的危险,甚至有可能皇帝现在已然起了杀心了,只要待得时机成熟,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红衣轻打了个哆嗦,立时便听到冷言冷语:“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她抬一抬头,复又低下去,什么也未说,没有心情与陈夫人争执。无声地吁了口气,轻道了两个字:“抱歉。”
陈夫人淡看着她虚弱的神色,心中竟有点矛盾起来。挣扎了好一阵子,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去。
红衣忽觉背上被轻一抚,微怔,抬眼望向她,陈夫人紧蹙着眉头一喟,仍是冷言冷语:“摆着张脸真是难看得很。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头回听陈夫人主动用这般和缓的口气同她说话,红衣默了片刻,却只能摇头:“没什么……我、我不知道怎么同夫人说……”
“那就回去和临川说。”陈夫人接话平淡,觑着她无奈道,“自己忧心忡忡的有什么用?我不管方才皇后娘娘同你说了什么,必是和临川的事情有关,你总要和他打商量的,不必先吓坏了自己。”
红衣点一点头,深吸一口气,望着帘外街景缓神,耳边听得陈夫人又道:“凭你这个样子还想阻住清欢进府?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宫宴一年里有多少次?次次都这样,一年下来临川就把人得罪尽了。”
。
陈夫人刻薄地说了她一路,十句里又难免有那么一两句是反过来开解。刀子嘴豆腐心的味道弄得红衣心里愈加复杂,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她得话,一边又在掂量摆在眼前的棋局,心绪翻来覆去的,时间反倒显得过得很快。
马车忽地停下,红衣揭开帘子一看,已到席府门口。她如方才进宫时一般先行下了车去,又回过身去扶陈夫人。
府门打开,小厮见了礼,又有一直候着的婢子迎上前来,很机灵地要扶陈夫人。
陈夫人搭在红衣手上的手却没松,一睇那两个婢子,淡声道:“去告诉公子,我们已回来了,一会儿便过去。”
“夫人?”红衣不安地轻唤了一声,不知在去找席临川之前,陈夫人还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两个婢子离开了,陈夫人迈过第二道院门就停了脚,一握红衣的手:“我跟你说清楚。”
红衣稍颔首,陈夫人轻道:“我看得出,必是皇后方才说了什么吓住了你。但你万不能因为心里害怕,就不敢同临川说。许多事你辨不清真假、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