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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毕竟是一笔巨款了。
红衣还知道,缕词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想为自己脱籍,希望那两个家人子能在宫中得宠、而后替她求一道恩典……
所以缕词做事八面玲珑,教起歌来尽心尽力,与家人子处得也亲近。她这么努力地想要办成这件事,可是甚至没能等到两个家人子进宫,就……
要被送去青楼。
。
“她怎会是自己不安分!”红衣抢上一步,强争道,“司乐这罪名安的,不觉得太‘莫须有’了么!遭遇横祸还要怪她不安分,她图什么?就为给自己惹麻烦么!”
虞氏喝住她:“够了!”
“你不能这样做!”红衣又喊道,“凶手逍遥法外、受害者一生尽毁,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虞氏却不再理她,转身唤了别的歌姬近前:“先去请郎中来,缕词的嗓子许是坏了。瞧瞧能不能治好,若不能,上等的青楼她还去不得了。”
——过分!
“我去求公子!”红衣脱口而出,喝出的嗓音有些可怖。
那刚走了两步的歌姬回过头来,满目愕然。
绿袖浑身一凉,连忙上前拽她:“别闹……”
“又不用公子为她做什么!”红衣愈想愈难受,哽咽道,“只要公子肯放她走就够了,日后井水不犯河水……怎么能直接送她去那种地方!”
“红衣你快闭嘴!”绿袖压着音在她身边急劝,直想堵了她这张嘴,“公子上午从宫中回来后就心情不好,你别……”
她却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红衣已夺门而出。
身后一叠声地呼喊,齐伯连声招呼人把她拦住,却到底反应得慢了。
红衣拼力跑着,身后几个小厮在追。她跑得气喘吁吁,好在这长年要日日练舞的身子体力不算太弱,咬紧牙关不慢下来,一路冲到席临川书房门口。
她顾不得礼数推门而入,几个小厮紧追着她也跟进去。
不待她说话,一捂她的嘴便要往外拖。红衣却身上狠一挣,在几人力气稍松地一瞬间,猛地跪了下去。
本就被突如其来的几个人弄得有点懵的席临川见状更是一嚇,反倒回过神来,怔了怔,蹙了眉:“怎么了?”
重生以来就没见她行过这么大的礼,冷不丁地来这么一下……怎么看都像是“出大事了”。
几个小厮不得不放开她,但谁也没敢退出去。红衣觉得身后几人气势汹汹,也不敢吭声。
席临川愈觉奇怪,一睃那几人:“你们先出去。”
顷刻间屋里就只剩了红衣和席临川两人。
红衣仔细琢磨着,不知这话怎么话才好——最为稳妥的做法,大概是……不让席临川弄清楚什么事,就点头答应放缕词走?
席临川好奇地看着她,知道她目下很怕自己,素来能避着他就避着,不知这回主动来是什么事。
“公子……”红衣一边斟酌着,一边谨慎开口,“如是……有个人因为一些事不能再留在府里,要去的那个地方会要了她的命,公子可会……发个善心,放她走么?”
席临川听得云里雾里,把她的话思索一番,问了句:“你出什么事了?”
“……不是。”红衣咬了咬牙,他淡看着她的欲言又止,道:“直说。”
“是缕词……一个歌姬。”她呢喃着,之后的话说得愈发艰难,“缕词出府时……碰上点意外,齐伯和司乐说、说要把她……送到青楼去。”
没有听到回话,但听得案桌一响,抬眼便见席临川已离席。正从她身边走过,快得足下生风。
红衣一愣,连忙起身跟上他。只见他面色阴沉,不知他现在是什么心思、不知缕词会是什么下场,唯一可做的便是尽快把心底的想法跟他说个明白,他能听进去个一句半句也是好的。
“公子……这事不是缕词的错。她回来时整个人都狼狈得很,同去的丝缎也吓坏了。若再送她去青楼,只怕、只怕真会逼得她自尽的……”她脚下走得急,话说得也急,喘了口气,又道,“她只是去医馆看看扭伤罢了,这简直飞来横祸,公子您……”
她话至一半,他脚步突然停了,足下稳稳地转过来。
红衣与他目光一触,立即噤了声。
神色僵住,她既不敢再说话,又因要顾及缕词的安危不敢如平常一般冷着脸应付他,只得这么无措地对视着。
席临川咬牙切齿:“我因为昨日晚宴的事,被陛下和皇后数落了一上午,你安静点。”
“……”红衣哑声,点了一下头,一个字都没有。
。
席临川复又继续向乐坊走去。他到得实在突然,让一众歌舞姬都吃了一惊,连虞氏和齐伯都见礼见得有些惊慌。
席临川看向虞氏:“缕词呢?”
“公子……”虞氏想解释点什么,一看席临川的神色又不敢多做耽搁,连忙朝内院引路。
房中冷嘲声、斥骂声和挣扎的嘶喊声乱成一团,红衣正听得生恼,走得快了些,想赶紧看看缕词。
已至门槛前,忽见一白物横空飞来,她下意识地一弯腰避过,意识到身后是席临川时又忙看过去。
席临川手里多了只白瓷茶盏。无甚神色地也走进门去,随手将那瓷盏搁在案上,看着一室混乱,剑眉皱起。
几个婢子退到一旁,皆低着头不敢吭声。缩在床榻一角的缕词瑟索地望过来,原本涣散的双眼突然一亮,肩头紧了一紧,忽地动身扑了过来。
几个婢子同时一声惊呼,在她冲到席临川跟前之前一齐动手拉住了她。缕词奋力挣着,终挣不过,放弃地跌跪在地上,哭得力竭声嘶:“公子!不要、不要送奴婢去青楼,奴婢以后会……会很当心……”
红衣紧张地看向席临川。
缕词的乞求还在继续,一句句的,充斥着惊惧与恐慌:“奴婢什么都可以做,求公子给奴婢留份杂活……什么都可以!奴婢知道自己不干净,以后绝不……绝不会碍公子的眼的!”
☆、第18章 算账
红衣心里“咯噔”一声。若连缕词都觉得自己“不干净”,可见这种思维的根深蒂固,心里愈发拿不准席临川会怎么想了。
缕词只穿着中衣裙,褪下来的外衫就丢在榻边,依稀能寻见斑驳的血迹。席临川的目光在那血迹上停了一会儿,移回她面上,向那几个婢子道:“放开她。”
几人同时松开了缕词,她却没敢再近前,无甚精神地瘫坐在地,呆愣地看着席临川,好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
又驻足思量了一会儿,席临川走近几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你哪里不干净了?”
缕词怔然看向他,双眸一红。
席临川又道:“是伤了你的人不干净。”
“那我……”缕词想要问什么,却没问出来。又看一看席临川,一语不发。
“没有人要送你去青楼。”他道。
候在门口静听的齐伯和虞氏皆一惊,刚要出言相劝,却听得他又续说:“我着人收拾个新的住处给你,你好好养着就是。”他一睇矮几上放着的药碗,稍一笑,“先把药喝了,一会儿再沐浴去,然后睡个好觉。”
红衣好一阵恍惚。
从来没听席临川用这种口吻说话,温和得好像做哥哥的在哄受了委屈的妹妹。
缕词也怔了一阵子,而后犹犹豫豫地应了一声:“好……”
“……公子。”齐伯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了两步,委婉地劝道,“她这个样子……不好在府里服侍了。”
“那就不用她做什么了。”席临川稍偏过头,“也不差她一个。”
“可是……”齐伯怔了怔,未再争辩,虞氏蹙眉道:“府里还没这样养过闲人。”
“那是从前没必要。”席临川站起来转过身,看向二人,目光冷如寒刃,“这回,席府若不养她,真让她到青楼等死么?”
二人皆一栗,听出席临川责备的意思,相视一望,虞氏颔首道:“还不止是养她的事,闹出这样的乱子还留在府里,传出去坏席府的名声。”
“闹出这样的乱子再把她扔出去不管才是坏我名声!”席临川喝道。
齐伯和虞氏面色一白,终于一个字也不敢再说,再度互相一望,往外退去。
那三个婢子都是战战兢兢的神色。
方才在席临川来前,她们待缕词是怎样的态度,红衣也听见了。见目下事已定下,再不想她们多给缕词添什么堵,便不理会她们,径自上前扶了缕词起来,到榻边坐下。
“你安心吧。”红衣轻声道。
席临川闻声再度转过头来,看一看她,颔首道:“多谢。”
红衣正给缕词理着头发的手一滞,遂站起身,端端正正地一福:“代缕词谢过公子。”
没听到他再说什么,片刻后木门轻响的声音传来,红衣抬头望去时,房中已无第三人,他关上门离开了。
缕词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手指绞着发梢,一句话也不说。直至一刻后又有婢子推门而入,看着服饰精致,该是在席临川跟前混得得脸的人。
二人屈膝一福问了声安,而后上前为缕词更衣。她们手脚麻利,说话也有分寸,绝口不提缕词刚遭的祸端,连感慨一句都没有。只说外面备了小轿送缕词去府东南边的鹤鸣坞,告诉她那是一个上佳的住处,阳光很好,种着各样的花花草草。
还说席临川特意吩咐了,若是缕词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草木盆花,也让人添过去就是了。
那婢子温言软语地说着,让红衣听得有些失神。
实在难以相信,这和那险些一箭射死她的,是同一个人。
大概确实和绿袖说的一样,席临川待谁都很好,只是很讨厌她一个而已。
。
缕词教两个家人子唱歌的事由杜若“接了班”,这样一来,红衣和杜若接触的时候也多了些——即便不说话,“舞蹈课”和“声乐课”交替时碰个面总是免不了的。
直觉让红衣觉得,杜若对她始终很厌恶,而且一日甚过一日。可细细想来,她又确是没有得罪过杜若的,从一开始,就是杜若因她做杂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