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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思了一瞬,比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也未推他的手,任由他挡得她眼前一片黑暗,闷闷问道:“这和大将军和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太有关系了。”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一顿,问她,“你知道舅舅舅母的感情为何这么好么?”
“他们是夫妻啊……”她想当然地答道,即刻被他呛了一句:“那我还是你的夫君呢。”
“……”红衣安静了。
“舅舅娶舅母的时候,手中军权已经很大了。许多朝臣反对他娶舅母,让陛下警惕外戚坐大。”
“哦……”她一应,席临川低笑一声,收回了挡在她眼睛上的手:“但舅母执意要嫁,陛下又向来跟这位皇姐亲厚,到后来群臣没办法,就转而要求收回舅舅的兵权。”
“然后呢?”她主动追问出来。
直到现在,郑启都还是大司马大将军,又上了很多次战场。
“舅母宁可自己不做长公主,也要让舅舅继续做将军。”他笑喟着一停,续言,“有大约三年时间,她真的就不做长公主了,后来陛下恢复她的封位,都是趁着太后去世,借了遗诏的名义。”
所以旁人大多是驸马随着妻子住公主府,她却是住在大将军府,那长公主府反倒成了偶尔才去一趟的“别院”。
“请辞长公主位这种事……于外人而言确实匪夷所思。”他啧了啧嘴,“但若放在两个人之间,对喜欢的人……也许就该是这样?”
——这突如其来的曲线表白让红衣一滞。
“不用在乎旁人怎么看,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会尽力让你继续做你想做的事。”
她偷眼轻瞧着他,多少有点不解于他的思路——他似乎一直是这样,一边并不理解她的想法,一边又不反对她的想法。
略作忖度,红衣轻一喟,哑音笑说:“将军大可不必这样费力哄我开心……”
反正她已没了离开的机会。
“谁哄你开心了?”席临川挑眉驳得不客气,红衣闷声不言,很想直言告诉他,若待得他有了新欢便横竖都要将这些收回去,还不如从此时就不给她。
但怎么想这话都太尖锐了,她睇着他抿一抿唇,没说。
他与她对视着,从她眼中,多少得以感觉出一些她的情绪来。
席临川一哂:“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承认我做不到完全明白你。”
一语点到她的疑惑之处,她茫然地望向他,他又道:“但我也没那么……凉薄。我可以尝试着多明白一点,等到你觉得可以的时候,我再正式娶你进府一次。”
红衣一阵诧异,明眸迎上他的郑重,贝齿轻一咬,道:“那我若一直不愿呢?”
“那就是当真没缘了。”他微颔首,坦诚说,“你若另有心上人,我放你走。”
☆、第80章 推测
仍去竹韵馆上班,便意味着每日都要出府。一来二去,“大司马骠骑将军新纳的妾室仍在竹韵馆做事”的消息不胫而走,即便红衣与那一干贵族没什么交集,在府里也不难得知那些议论。
难免觉得不太合适,她便主动开口告诉席临川“这事还是算了”,席临川却只挑挑眉头:“外人说两句,你又不掉块肉。”
“……”红衣瞟他一眼,扯扯嘴角,“我不是觉得对将军名声无益么?”
“名声都是自己挣的,不靠旁人维护。”他头都不抬地读着书,轻声一笑,“讥讽出身之类的话我从小听到大,担心这个,还活不活?”
红衣睇着他幽幽地喟出一口气,见他这全不在意的样子,转身就出了书房——反正他不在意她也不在意就是了,不扰他正事。
于是竹韵馆的生意一切顺利。虽则对她这侯门妾室在外“打工”的议论始终未绝,但先前宣传做得好,这点风言风语盖不过那已响亮的名声。客人们该预约的预约、该申请的申请,坊中一切按部就班地运行,名气越来越大。
一个月后,一切预约突然宣布暂停。
这“暂停”的原因,虽然所有顾客都不得不表示理解,红衣仍旧欲哭无泪。面对着笑意吟吟站在自己面前的席临川,大是怨念:“您耽误我的正事了……”
“珺山可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地方。”席临川肩头轻耸,全无愧色,“你休息休息也无妨。”
什么啊……
红衣站在“顾客就是上帝”的角度考虑着,还要再辩,席临川干脆地又丢出一句话来:“你不去,谨淑翁主也得去。竹韵馆横竖都开不了。”
红衣的话完全噎住,当场石化,心中悲愤不已:真是一切计划都赶不上皇帝的一时兴起。
皇帝围猎,自然会有一众朝臣跟着,席临川这般骑射工夫了得的,理所当然地在名单之内。
红衣拗不过,只好收拾行装,不情不愿地随他出发。
他们比皇家仪仗早了几日离开长阳,没有带太多人手,除了他二人以外,齐伯挑了四个家丁四个婢子同行。
出府那日,红衣抬头一看,总共三辆马车,后两辆看制式便是下人坐的,她后脊僵硬地转向席临川:“将军……”
“又不是没同乘过。”他显然明白她的纠结,答了一句,从容自若地就迈上了车,红衣喉中一噎,想说一句“可这回是长途旅行”都没来得及。
不死心地看看后面那两辆,一辆全是男丁,她去显然不合适;另一辆虽然是为婢子所备,可是已有四人同坐,她非要“挤”进去好像也不合适。
孤零零地杵在车外犹豫了半天,眼见席临川不理她,红衣咬咬牙,只好上了车。
席临川抬眸扫她一眼,她干笑着到马车一角落了座;他再扫她一眼,原是坐在座位中间的他便挪到了另一角,主动地空出一段距离来。
大约有三天的路程。这三天,他二人大概是不得不被“近距离绑定”了。想想在府里的这一个月里,无事就互不干扰、唯一的交集几乎只剩了晚上他去竹韵馆接她,红衣对这突如其来的朝夕相处还真不太知道该怎么应付。
。
眼见战争已结束了一个多月,赫契弥漫许久的悲意终于得以被秋风吹淡了些。
各样事务处理完毕,饱受重创的军队各自休养,失去亲人的人们从噩耗中逐渐挣脱出来,继续做该做的事。
王廷金帐里却仍一片沉寂,汗王已有几日未眠,直至齐整的脚步传来,侍卫沉肃的声音荡入帐中:“大汗,殿下带到了。”
汗王紧绷的神情骤然一松,眼中透出几分光彩,稍一点头:“让他进来。”
侧旁的侍从安静而齐整地退去,片刻后,只一人独自进入帐中。面无笑意,亦不见礼,淡扫了汗王一眼,颔首道了声:“父王。”
“你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汗王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地睇着儿子,“身为赫契的储君,你去大夏逍遥我可以不管。但你竟眼睁睁看着将士战死沙场,一句话也没有。”
“我不知道我还能再说什么。”那人淡声道,珀色的眼眸中满是愤怒,“父王还要我需要我说什么吗?若父王肯听我所言,赫契早不至于沦落到此地步!”
“我告诉过你大夏不可能同意讲和!”汗王怒然喝道,愠色分明,“你已去过大夏数次了,你还不明白他们并不想讲和吗!”
那人安静下来,注视了汗王须臾,沁出一声轻笑,复又摇头沉默。
汗王强缓了一口气,语气平和下来:“你是我最看重的儿子,我愿意相信你的那些预见,但是聿郸,我们尝试过很多次了,‘和平’就是个笑话。”
“你和你的王廷才是个笑话。”聿郸冷笑切齿,汗王眉心一跳。
“需要我提醒您先前都出过什么事吗!”聿郸怒不可遏,身形因气急而有些打颤,“我告诉你席临川的八百轻骑会大败赫西王,是为让他提前撤走,他却率军屠了席临川必经的村子!愚蠢的挑衅!”
汗王一滞,一时无话。
“我告诉您席临川速战速决的打法,是为让您明白大夏军队的厉害!您所做的却只是让军队设伏试图阻击大夏的将士!”聿郸强舒口气,轻蔑笑道,“然后呢?竟还提前暴露了埋伏!近前精兵被浇了猪油活活烧死!那都是从赫契贵族里选出来的勇士!”
汗王直听得额上青筋暴起,却未出言相斥。聿郸定了定神,复又嘲道:“这一次的事,还需要我说吗?”
他邀了谨淑翁主手下的人来跳舞给贵族看,那一行人却差点命丧此行——那可是在祁川,大夏的领土,上百赫契骑兵挥刀直入,无异于直接向将军们下战书。
“您居然还默认琪拉派百名勇士去长阳找我!”聿郸摇摇头,苦笑着清冷道,“您拿大夏君臣当傻子看,竟还说是他们无意讲和?”
汗王长沉口气,未作多辩,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静了一静,淡言道:“我们想点别的。”
聿郸别过脸去,怒意犹存。
“说说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近来的两战,都与你所想的不一样。”汗王略颔首,点得更明白了些,“这一战可怪贵族们挑衅在先,但上一战……”
“也是贵族们挑衅在先!”聿郸一语驳道,“抢来的粮食还在梁仓里存着!”
汗王哑笑一声,做了个示意他平静的手势。沉默片刻,冷静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从你第一次从大夏见完席临川开始,就说过有些事情不对。告诉我,那次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觉得不对?”
聿郸一懵,太久以前那次拜会的种种涌进脑中,让他至今仍有些愕然。
“最初生变的源头,可能是一切变数的源头。”汗王悠悠说着,转过身踱向王座,循循善诱的口吻,“告诉我,是哪件事不对、还是哪个人不对?”
聿郸眉心轻蹙,思忖着不知从何说起。
一缕箭影自脑海中急划而过,聿郸恍然间闻得一声惊叫,有些怔然:“是红衣。”
汗王皱起眉头:“红衣?”
“席临川身边的一个女人。”聿郸回思着道,“她……我上一世和她没什么交集,但她该是席临川的宠妾,后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