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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破庙,都恢复了它们原有的宁静,只有庙前和院中雪地上足迹纷乱洒落了几点鲜红的血滴,显然这宁静,必是经过一场惨烈的激战。
可是,这场激战不但结束得太快,而且结束十分古怪,胜败双方,都失去踪影。
燕玉苓悲从中来,失声痛哭,道:“可怜,姊姊一定被他们害死了。”
罗英忙道:“你先别难过,此事必有蹊跷,就算令姊被害,怎会连穷家帮的人也不见了呢?”
“他们害死了人,自然已经走啦!”
“不。”罗英坚决地摇摇头,道:“这庙处在旷野,视野极远,咱们疾赶回来,和金驼子不过前后脚之差,决不会不见他们动静。”
说着,忽然心中一动,忙道:“对了,趁此时间,可否把你们跟穷家帮结怨原因,告诉在下一听呢?”
燕玉苓长叹口气,道:“唉!这件事不是三两句话,说得明白的,姊姊和我费许多力气,才赶走穷家帮,抢到这座古庙,他们不肯甘心,所以……”
“你们赶走穷家帮的人,占住这座古庙,有何益处?”
“公子你不知道,这庙虽然破败,当年武当派兴盛时,也曾经香火不绝,热闹过一些日子,后来武当闭观退出江湖,才由穷家帮占住,相传从前武当弟子建庙的时候,曾在庙地中,发现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
“可是什么‘祸水之源’不是?”
“不错——”
“祸水也算得宝物?”
“所谓‘祸水之源’乃是一口千年古井的代称,据说很久以前,有一个恶毒的毒妇,因为受不了邻里责备,一怒之下,投井而死。但她的心实在太毒,死在井里,连井水也染满了剧毒,但凡有人饮用了井水,必然癫狂而死,乡人害怕,把那井水唤作‘祸水’同时,用石块把井口封死,不许使用。这样过了许多年,正逢大旱,后代人忘记了从前的事,有人掘开井口,取水食用,并没有中毒,于是,全村居民,便纷纷放心取那井水食用;不想过了半月,全村人畜猪狗甚至鸡鸭,竟在一夜之伺,全部毒发死得干干净净,整个村镇,无一活口,村舍也变成了废墟。”
“后来,武当祖师张三丰游方经过,看出那井水在作怪。就以巨石重新将井口封闭,并且,在井上,建了这座道观——”
罗英忍不住插口道:“就算这件事是真的,也不会引起你们和穷家帮的仇怨来呀?”
燕玉苓瞅了他一眼,道:“我还没有把故事说完哩!”
罗英忙道:“对不起,怪我性子太急,姑娘请再说下去吧!”
燕玉苓沉思片刻,方才缓缓继续说道:“原因就在张三丰封井建观的时候,曾经从井里取出一瓶毒水,那毒水有桩怪异的用处,若是用来写字写在细绢上,一个对时以后,字迹便自动隐去,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无法使它显现出来,武当祖师张三丰,就用那瓶毒水,将他的全部武功心法,详详细细,写在一册细绢之上,这就是后来留传下来的‘武当无字真经’。”
罗英叹道:“这位武当祖师不知是何用心,没有字的武功秘芨,后人有什么用处?”
燕玉苓正色道:“错了,他这样做,正是另有极深的含意。”
罗英诧道:“为什么?”
燕玉苓道:“你先别急,让我慢慢说下去——当年武当祖师张三丰留下‘无字真经’时,曾把他封井建观的经过,以及‘祸水之源’的奇怪功用,同样用那瓶毒水,连同那幅细绢,一并埋藏在这座破庙夹壁中,准备留待下当后代有缘人士,不想武当历代门下,尽皆愚鲁不堪,竟未有人发现。直到三十五年前,海天四丑血洗武当,武当一派,从此调弱衰败,这座破庙,便由穷家帮门下当作栖息之地,有一天,竟被一个穷家帮弟子,无意间从倒塌的夹壁中,找到了那半瓶毒水,和那幅细娟——”
罗英惊道:“这么说,无字真经上绝世武功,岂不已落在穷家帮手中了么?”
燕玉苓摇摇头,道:“没有,那化子初时根本不知道这些奇特的功力,偶一不慎,将毒水倾倒在细娟上,不料绢上竟现出许多字迹来,当时,把他吓了一大跳——”
罗英忍不住又想插嘴,话到喉边,连忙又咽了回去。
燕玉苓望着他淡淡一笑,那一笑,竟出奇地妩媚撩人,看得罗英心头一震,赶忙垂下头去。
燕玉苓继续说下去道:“可笑那化子并不识字,将那细绢反来倒去看了许多遍,却不知道绢上所记,竟是如此重要。后来衣服破了,居然把那块价值连城的细绢用来补了破衣服。”
她说到这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顿了顿,才又说道:“我师父无意间从那化子身上,见到这幅丝绢,当时便出纹银百两,向他买那件破衣,可恨那化子一听竟然有人愿出百两高价,买一件破衣,讨饭的有些地方反应却每异常人,心知必有缘故,当时竟一口拒绝了。”
罗英失声道:“这化子倒很精明!”
燕玉苓冷哼一声,道:“可是,我师父又怎肯让倒手的东西溜去,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只好出手杀了那化子,抢走了那件破衣……”
罗英不觉轻呼:“啊——”
燕玉苓说得激动,急急又道:“我师父虽然获得那幅丝绢,但没有找到武当派至宝‘无字真经’,又没有找到这座破庙中
‘祸水之源’的确实所在,谁知一月之后,风声外泄,穷家帮派出帮中绝顶高手‘穷家四残’,夜入米仓,趁师父练功之际,使用下五门迷药闷香,将我师父迷晕了过去。”
“啊——”罗英又是一声惊呼。
“那时候,姊姊和我练剑方毕,正要入寝,听得师父房中传出异响,待我们赶去,可怜师父已经遭到毒手……”
罗英冲口问:“那幅丝绢被他们拿去了吗?”
燕玉苓冷冷一笑,道:“他们搜遍全室,却万想不到,师父是将它缝在一条破旧的被褥中。”
罗英叹道:“他们寻不到那幅丝绢,必然不肯就此甘休?”
燕玉苓道:“姊姊和我含泪收殓师父,同时发现穷家帮四残仍然隐匿在米仓附近窥伺未曾离去,因此不敢声张,就将那床破旧被褥,连同师父遗体一起掩埋,忍泪吞声,逃离米仓,从此在江湖中流流,可怜那时候,姊姊才十二岁,我只有十岁不足,咱们无家可归,武功又未成就,穷家帮更无时无刻不想从我们姊妹身上,追查出丝绢下落,那段日子,真可说是山穷水尽,风雨飘摇,随时随地,都可能送掉两条小命……”
说到这里,触动前情,不禁语音硬咽,泫然欲泣,两只凤眼中,满盖着两眶盈盈泪水。
罗英大起同情之心,慨然道:“可惜那时不曾认识你们,要不然,接你们到我家里去住,我奶奶一定会喜欢你们的。”
燕玉苓微笑道:“谢谢你,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咱们不但没死,更遭遇到一桩奇遇。”
罗英忙道:“什么奇遇?快说来听听。”
燕玉苓叹了一口气,方才缓缓说道:“那一天,也下着大雪,姊姊和我行至泰山山麓,已经两天未进粒米,饥寒交迫,精疲力尽,姊姊见我饿得走不动,便寻些残枝断树,想煮些地水让我暖暖身子再走,谁知用尽了方法,那些树枝只是冒着浓烟,怎么也燃不起来,姊姊正被烟熏得满脸泪水,忽然有人笑着说道:‘傻孩子,树枝全是潮湿的,怎能燃得起来?’”
咱们闻声惊顾,却见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婆,含笑望着我们。
那位老婆婆虽然已有五十岁以上,但从她神韵丰采看来,可以想象从前一定是一位很美很美的女孩子,她穿上一身绿衣,未施脂粉,已使我们感觉容光照人有些自惭形秽。
那老婆婆知道我们已经饿了两天,大是不忍,取了些于粮,分给姊姊和我,又用一张油纸,包了些雪花,双手捧着纸包,闭目运功,片刻功夫,纸包中的雪花,竟沸沸腾腾,化作一包滚热的雪水。
姊姊和我见了这种骇人听闻的玄功,连饥渴全都忘了,不由自主跪下来,恳求她老人家收容,她笑道:‘人生聚散,全在缘份,我今天无意遇见你们,彼此也算有缘,你们要是愿意,尽管跟我来,将来缘份尽了,各奔西东,了无牵挂,我也不算收容你们,你们不必把离散二字,放在心上。’
于是,我们在泰山一住五年,其间得到她老人家传授指点,武功进展极快,但慢慢地,却发现她老人家一直孤孤单单生活,从没有人来看望她。她也很少离开泰山。
她老人家就像一个被世上遗忘的伤心人,来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整年整月闷闷独居,像怀着沉重的心事,或许她也有亲人和朋友,但却故意把自己禁固在自己大小地里,宁可孤独地活着,而不肯与人往还。
五年来,只有我们姊姊陪伴着她,从她言淡中,我们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钟爱的独生子,但是,他离开家整整十五年。
是死是活?已难逆料。
燕玉苓一口气说到这里,眼眶里又是一红,轻叹一声,黯然住口,仿佛已被她所述那绿衣老婆婆的际遇所深深感染。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过了好半晌,罗英才幽幽自语道:“世上许多父母,终日倚阎想望儿女归来,偏又有许多儿女,千里迢迢,寻觅着父母,唉!老大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他说这话,正是有感面发,再想到自己如今浪迹天涯,追寻父母生死下落,奶奶在桃花岛上,又何尝不终日倚阁而望?
她老人家既悲儿媳,又悬爱孙,其忧郁失意,只怕更比燕玉苓所说那位绿衣老婆婆更甚几倍。
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忙问:“你说的这位隐居泰山的老前辈,名讳怎样称呼呢?”
燕玉苓摇摇头,道:“五年来,姊姊和我都只叫她‘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