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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发老人哼了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彩,闪开!”叱喝声中,不闪不避,右掌遽起,迎着燕玉芝的剑峰,竟然赤手硬接。
霎眼间,剑掌相交,只听“嘿”地一声,火光四射,那斑发老人毫无损伤,反把燕玉芝掌中长剑,震得脱手飞出,翻翻滚滚落入竹林中去了。
燕玉芝原本内伤未愈,见此情景,心惊胆裂,慌忙拧身暴退。
那斑发老人也不进逼,长笑一声,灰袍迎风一卷,整个身子已跃登竹梢,刹时,笑声渐远,已然扬长而去。
过了好一会,燕玉芝惊魂甫定,见罗英握着短剑,兀自怔怔仁立,混身不住颤抖,好像也在震骇怖惧之中,不禁轻轻一叹,低唤道:“罗公子,他已经去远了。”
罗英猛可一惊,恍惚从恶梦中醒过来,失声道:“他已经远去了?”
燕玉芝点头道:“是的,想不到这家伙竟然有如此惊世骇俗的精奥武功!”
国英如醉如痴,低声喃喃自语道:“达摩剪虹手……错影分光……他是谁?他是谁……”
燕玉芝诧问道:“达摩剪虹手?那不是少林派失传过的擒拿手法?”
罗英凄迷地点点头,没有出声。
燕玉芝心中一动:“你认识那老家伙?”
他摇摇头,也没有出声。
燕玉芝扬扬黛眉道:“听说达摩剪虹手法,载于洗髓经补述篇,除了少林弟子,天下只有你们罗家三代曾经习练过,对吗?”
罗英身躯猛震,惊愕地瞪了她一眼,又失神地垂下了头,喃喃道:“是的,正因为这一点,我猜不出他的身份……”
“你看他刚才使出的,真是达摩二十四式剪虹手法吗?”
“他擒拿天玄道长,用的仿佛只是剪虹手法,避我的剑招,又似错影分光身法,硬接你那一招,却又令人看不出是何玄妙武功。”
“这些都是你们罗家曾经习练过的?”
“至少很相似。”
“所以,你疑心他也是罗家的人……”
罗英神情又是一震,急声道:“不!不会,他绝不会是罗家的人。”
燕玉芝心中恍然若有所悟,移步上前,替他插回短剑,柔声道:“别去猜他是谁了,或许他是少林门下,或许他根本不是用的达摩剪虹手、咱们也没有截住他,何必再苦苦去猜测他的身份?”
罗英黯然道:“从他武功上看来,只怕已不在秦爷爷之下,如今已被他夺去祸水之源和武当派无字真经,武林之中,将没有他的对手了。”
他默默走到天玄道长尸体边,低头俯视,见他背心上,赫然留着一个乌黑的掌印,他看了半晌,脸色越来越凝重,注目不语,似在思索着一件疑难之事。
过了许久,他忽然仰起头来,问道:“燕姑娘,你还记得在古庙地道中,被人暗算时的情形吗?”
燕玉芝茫然点点头道:“自然还记得。”
罗英又问:“当你被暗算的人掌力击中的时候,有没有一种灼人的燥热感觉?”
燕玉芝不懂他怎会忽然问起这件事,寻思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当时只觉掌力袭到,如被重物撞中,内腑受震,几乎离位,却没有灼热的感觉。”
罗英脸上忽现欣喜之色,颔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抱起天玄道长尸体,道:“走!咱们去见天一道长。”说着,展动身形,穿出竹林。
当他们才奔出竹林,三清观围墙上人影连闪,如飞掠出几道黑影,唰地并肩排开,拦住去路,叱道:“什么人?停步?”
罗英连忙停身,见是七八名负剑道人,便扬声道:“在下罗英。”
那几名武当道士中也有人认出是罗英,诧异地问:“罗少侠还没有离开武当山?”
罗英大声道:“请速报天一道长,罗某有要事相告。”
道士们听他语声焦急,又瞥见他怀中抱着一个老年道士,心知事体严重,连忙一面肃请罗英等入观,一面飞报掌门。
天一道长闻报,也不觉听了一惊,慌忙整冠出迎,罗英已抱着天玄道长的尸体直撞进来,老道士一见,一颗心向下直沉,忙稽首问道:“少侠,这是怎么回事?”
罗英道:“道长请立即开启玄都殿,查看贵派无字真经下落,在下再详细奔告经过。”
天一道长神色大变,急急亲自取了钥匙,直奔玄都殿,过了盏茶工夫,又匆匆奔回,手里捧着那只盛放真经的铁盒,讶问道:“玄都殿一切如常,并无异状,少侠所指,究系何事?”
罗英大声道:“一切如常?道长查看过真经在盒里没有?”
天一道长“啪”地掀开盒盖,道:“少侠请看,这不是本派无字真经是什么?”
罗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天,细绢薄本,封面八个篆体字,那不是“无字真经”是什么?
他望望天玄道长的尸体,又望望燕玉芝,再望望那本真经,一时如坠五里雾中,好一会儿,才诧异地问:“道长是否细看,咱们昨天所见,果真是这一本?”
天一道长显然有些不悦,掀开真经最后一页,冷冷道:“这书页上指甲凹印,便是贫道昨日亲手留下的暗记,如今分毫不差,难道还会变假了不成?”
罗英立时语为之塞,便把刚才目睹了天玄道长竹林晤敌,私将一册“无字真经”交给了一个蒙面斑发老人,那人如何突下毒手,杀死天玄,如何拦截不成,被他脱身而去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天一道长听罢,半信半疑,冷冷笑道:“也许少侠一时眼花错将旁的书册,看成了无字真经吧?”
罗英道:“我敢发誓,绝对没有看错,那书册与这本一般无二,显见其中必有一本是假的,天玄道长既然涉险通敌,自然不会将假的交给那斑发老人……”
天一道长冷冷道:“少侠之意,莫非已将真经用假书掉去送给了敌人,那么,书上指印,又当如何解释?”
罗英道:“我想他居心通敌,必非一口,必是早就用假经换去了真经,道长不察,以致被他瞒骗了。”
天一道长佛然不悦,冷笑连声,大有不屑置信之意。
燕玉芝看不过意,接口道:“罗公子,真经假经,是人家武当派自己的事,咱们总算把心意尽到了,信不信何必勉强一一”
罗英黯然叹道:“此事关系武林甚大,绝非武当一派私事,在下苦心既然难邀道长相信,等到将来真经上武学失落在外,那时遗祸无穷,就永难弥补了。”
天一道长道:“多谢少侠一番美意,武当派定当记取今日之事,且容贫道详查之后,必有以报少侠关顾之情。”
罗英见他已有送客之意,长叹一声,只得怏怏告辞,忽然一个青袍人疾步上前,在天一道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天一道长脸色立变,惊问道:“有这等事?”
那道人低声道:“弟子细细审视过,绝不会错。”
天一道长霍地站起身来,抢到天玄道长尸体边,一探手,撩起尸体上道袍,赫然一个掌印,映入眼帘。
他低头看了一会,满脸怒容,沉声道:“少侠家学渊博,可知道他是被什么武功所伤吗?”
罗英苦笑道:“在下早已料到会有这桩误会,但是,道长如果再仔细看看,便知道他不是伤在桃花岛‘血气气功’之下了。”
天一道长冷哼一声,道:“武当一派,既蒙陶大侠援手大恩,就算有一两个门下弟子死在血气气功下,也是理所应当,但少侠若不能明以教诲,贫道无话可说,只怕三清观数百弟子不肯悦服。”
这话一出,他身后十余名道人“唰”地左右一分,早已抢站了出入之路,人人面泛怒容,错掌蓄势,隐隐已将罗英和燕玉芝困在核心。
燕玉芝勃然大怒,玉臂疾探,登时拔出长剑——
罗英连忙沉声道:“燕姑娘,不要妄动!”
然后缓缓转过身子,正色对天一道长说道:“桃花岛‘血气气功’,乃是以体内肺阳之火,凝而伤人,受伤的人首先必感的燥热,要是被掌力击中,五腑尽焦,口唇干裂,虽有仙丹,也难救治。天玄道长背上掌印,乍看极似‘血气气功’所伤,但在下敢以性命保证,那蒙面斑发老人掌力功力虽强,却绝对没有练过桃花岛‘血气气功’。”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在下与贵派有恩无仇,似无必要暗害天玄道长,言尽于此,如果依旧难邀贵派谅解,道长只管下令出身,在下要是反抗了一招半式,便算不得罗家后代。”
他言罢缓缓移步,走到燕玉芝身边,举手接过她手中长剑,替她仍旧插回剑鞘内,然后含笑低声道:“燕姑娘,咱们走吧!”
燕玉芝被他眼中沉着坚毅的目光所慑,竟然毫未反抗,默默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去。
罗英昂然迈步而行,对四周武当弟子逼视的怒目恍若无睹,行到门前,三名迎门的阻路的道人,各个心里一寒,竟不由自主侧身退了开去。
天一道长赞佩地轻嘘一声,大声道:“敞开观门,恭送罗少侠离观。”
第十四章 煞费猜疑
又是薄暮时分,晴朗的天,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来。
雨水,冲淡了晚餐的炊烟,也冲淡了喧嚣的夜市,因为这场雨,天色好像黑得特别早。
宜城县东,茂源客栈后进一排上房,临窗回廊下,安放着两张躺椅,罗英仰卧椅上,两只脚高高搁在廊边栏杆上,手掌捂着脸,既像假寐,又在沉思;一身墨绿色宽松衣裙的燕玉芝,怔怔坐在另一张椅里,目不转睛注视着泥地上被雨滴溅成的一个个忽隐忽现的漩涡。
雨,越下越有劲,回廊外泥地上渐渐汇成一片晶莹的小水塘,急雨犹未稍歇,好像要一口气把宜城县全淹了才甘心似的。
燕玉芝逻涉冥思,心里忖道:一滴滴雨水,可以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