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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崆峒派总坛所在,这段路程,你务须特训谨慎,不可生出事故来……”
燕玉苓不禁诧问道:“那魔头和崆峒派有关系吗?”
灰袍人摇头道:“现在尚难断言,但崆峒掌门人‘百丈翁’宋英,正与飞云山庄余孽沆瀣一气,他们的对头,也是桃花岛罗家,难保不和那魔头暗通声息。”
于是,又将那刚绘好的地图,慎重交给燕玉苓,并且叮嘱道:“这图上所示,便是那魔头在祁连山的巢穴秘道,我费了不少时间和心血,方才探访明白,尽载图中。你要用心牢记图中记号地形,抵达祁连山时,这张图要立刻毁去。”
燕玉苓嗫嚅地问:“你是说,要我一个人到祁连山去,你……你不跟我一起去了?”
灰袍人长嘘一声,道:“我还有其他要紧的事,不能送你远赴祁连,但是你放心,当你抵达那儿的时候,也许我随后也赶到了,我会暗中帮助你的。”
燕玉苓颇感失望,懒洋洋把干粮和地图收放进一只小布袋里,系在腰间,又问:“如果我有困难,想通知你时,却到那儿去寻你呢?”
灰袍人想了想,道:“你可以随时照我图上留下×记号的地方,留字连络,但为了你的安全,除非不得已,最好不必见面。“
燕玉苓听他这样说,顿时泛起无限难过,眼眶一红,低声道:“这么说,现在分手,将来就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了……
灰袍人正色截断她的话,道:“玉苓,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的任务关系着整个武林的祸福安危,上苍会保佑你平安去,平安回来,你应该有这份自信才对。”
燕玉苓垂首揉弄着衣角,迟疑许久,既未开口,也不肯动身,几次欲言又止,好像十分为难。
灰袍人讶问道:“有什么为难的事,你尽管说出来。”
燕玉苓粉脸忽然通红,怯生生道:“没有什么,我……我想问你一句话……”
灰袍人诧道:“噢?什么话?你就问吧?”
燕玉苓咬咬嘴唇,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我想请问,你……你究竟是谁?”
灰袍人笑道:“你不是一直称呼我‘伯伯’的么?”
燕玉苓道:“我想……知道你的姓名……”
灰袍人神情忽然变幻得凄苦难抑,似是因燕玉苓这一问,触动了心灵深处的重创,黯然许久,才轻轻叹道:“傻孩子,我不是早告诉过你,将来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我的姓氏名讳。
现在……唉!你不必再问了……”
燕玉苓仰起头来,凄惋地道:“好!我听你的话,我会等待这一天——等你自己愿意告诉我的时候……”
灰袍人凝目注视她那纯真而诚挚的面庞,从她晶莹凄迷的眼眸中,他好像领悟到一种不可言传的情愫,似倾慕?又似依恋?
他为这些越出常情的发现而深感骇然,脸色一变,故作哂然笑道:“你一定想知道,其实也无不可,你就叫我‘张’伯伯好了。”
燕玉苓惊喜失声,叫道:“你姓张?真的?没有骗我?”
灰袍人凄然一笑,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伯伯为什么要骗你——”
说到这里,鼻尖突然一阵酸楚,眼中顿时浮现出一片朦胧泪光。
但他假作俯身拾取滚落地上的画笔,恍然拂袖拭去泪珠,燕玉苓却没有看见——
他——一个忍辱负重的断肠人,岂是没有姓名?只不过羞于让自己的姓名存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而已。
那个“张”字,显然是虚假的了。
第三十一章 武林秘辛
春风吹溶祁连山巅的积雪,陇西草原,又到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季节。
燕玉苓从未踏进过西北草原,这一次单骑只剑兼程西来,对那些辽阔雄伟的天然牧场以及遍地胡前,早从心底生出无比倾慕和渴望,才过嘉峪关,已经迫不及待想瞻仰那名闻天下的壮丽景色。
但是,她失望了。
自从越过大散关、循渭河,出天水,数百里内,所见到的不是牛队羊群,却是一批接着一批的武林人物。
那些匆匆赶路的江湖中人,或单骑疾进,或三五结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默默在向西奔去。
从他们的装束看,僧、道、俗俱全,从神情看,都怀着极沉重心事,从年龄性别看,老少男女,十分复杂。
燕玉苓夹在这些庞杂的人群中,渐渐感到忡然不安起来,因为他们跟她走的同一条路,奔向同一个方向,而前面已逐步接近一个危险地区——崆峒山。
“张”伯伯曾经叮嘱过她:“途经崆峒,务必谨慎,不要生出事故!”
燕玉苓虽然还猜不到这些江湖豪客因何而来?欲为何事?但却不难想象,他们如此大举赶往崆峒山,定然跟“飞云山余孽”有着很密切的关系。
可是,怎么办呢?她既不能绕道远避,也不能回头再返幕阜山,唯一的办法,只好装得若无其事的“走着瞧”了。
她特意放缓坐马,按辔徐行,尽量落在人群后面,黄昏时,到了一处小镇,远远一望,那些先后赶来的武林人物,竟都在镇上停住,街口一排柳树下,密密系着一长排马匹,少说也三四十骑之多。
燕玉苓信蹄才到镇口,突见两名负剑大汉直迎上来,朝她一抱拳,道:“请姑娘就在街口下马,坐骑自有在下等照料,镇上客店酒楼,姑娘请随意使用,酉正三刻,在高宾酒楼会齐。”
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使燕玉苓如坠五里雾中,明眸一转,心知这两位负责“接待”的朋友一定把自己看错了,但她转念想:我要是一开口反问,也许反而惹出事故来,好在人多,不如混着去看看热闹,只要不出头,相信不致碍事。
打定主意,展颜浅浅一笑,果然照他的话,去蹬落马,拱手道:“如此有劳两位。”
那大汉还了一礼,伸手接过马缰,迳将马匹牵到柳树下,代她系妥。
燕玉苓暗觉好笑,缓缓移动莲步,跨进镇街只一掠目,心里就暗吃一惊,敢情这小镇百姓全避得人影儿不见,街来来往往,竟清一色全是负剑跨刀的武林健者。
她不期然有些后悔,但此时已经无法再退出去了,硬着头皮,随意选了一家饭店,默默地寻张空桌子坐下。
她才一落坐,立刻有店伙搬上四色精致酒菜,并不待她吩咐,排桌安箸,端正好东西,一声不响又退了下去。
燕玉苓偷眼打量,店中约有八成食客,人人面前,都是同样四盘菜肴,一壶美酒,大家都低头吃喝,纵有交谈的,声音也极低,紧反显得很宁静。
她拿定主意,也不理会,自顾吃喝起来。
不多一会,店外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客人,其中有男有女,脸色全很凝重,七手八脚将剩下空桌并在一起,围坐一处,一边吃,一边彼此低声议论不己。
燕玉苓连忙侧耳倾听,只听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蓝衣妇人担心地道:“时间不早了,怎么还没有来,你们看会不会路上出了事?”
另一个负剑大汉接口道:“怎么会?有三师妹陪着她老人家,就算碰上十个八个臭贼,还能难得住三师妹不成。”
旁边一个虬髯汉子也道:“说的是,凭咱们华山七剑,谅他们也不敢半途生事招惹!喂,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少林派一个人也不见,这是什么意思?”
负剑大汉哼道:“明尘大师跟罗家是过命的交情,为了这档子事,少林和咱们六派已经貌合神离,他自是不会派人来参加了。”
虬髯汉子愤愤地嘿了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果真如此,少林还配称什么名门正派!”
蓝衣少妇皱眉说道:“大师兄,你耐性一些好不好?现在不是为了姓罗的事,我想少林派一定会赶来参加的,遽下断言,未免太早了些!”
负剑大汉沉声道:“二妹,你不懂这些道理,十五年前,要不是少林明尘大,咱们六大门派既然已经擒住了姓罗的,早将他废在百丈峰了,怎会被他走脱,又来为害天下?这些不全是他们少林派安排的纰漏吗?有这段经过,他哪有脸再见咱们六派的面!”
蓝衣少妇苦笑道:“你错了,那厮虽然姓罗,实则并不是罗大侠嫡子,明尘大师决不会为他而自绝于中原武林的。”
负剑大汉讶道:“这是怎么说?”
蓝衣少妇轻唱道:“据说当年他生母曾被全真教一个小道士所污,留下孽种,罗大侠同情他生母蒙羞,才概允承担,使他出世之后,就从罗姓……”
虬髯汉子插口道:“这件事,明尘大师也知道么?”
蓝衣少妇点点头道:“这件事,明尘大师和罗大侠相识于患难之中,义结金兰,相交莫逆,他自然知道这件秘辛。”
虬髯汉子轻嘘道:“这么说来,那厮原是天生孽种,可惜罗家三代侠誉,竟毁在他一个人手里!”
负剑大汉也摇头叹道:“唉!不是二妹说起,咱们竟不知道还有这些内情,罗家如此难得声誉,如今被一个孽种败坏,这也是令人惋惜的事。”
蓝衣少妇笑道:“所以,你们不明真相,最好别妄下断语,我敢说明尘大师今夜一定会到,他维护的只是姓罗的,怎会为一个孽种疏远了六大门派?再说,今天夜里,咱们对付的也不是罗家那桩丧气事……”
燕玉苓初时不过想听听今天夜里的集会缘故,不料竟听那蓝衣少妇谈起罗家秘辛,越听越是心惊,正聚精会神想再听下去,忽然发觉一条人影正站在自己桌边,猛可一惊,扭头回顾,却见是衫破旧口中缺齿的老人。
那老人见她回头,十分不好意思地对他龇牙一笑,道:“对不起,我来得晚了一步,空桌已经没有了,咱们合用一张桌子可行?”他露齿一笑,嘴里只稀稀朗朗四五颗黄牙,显得老态龙钟,模样却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