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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汪居士,你可知道到上壤塘乡怎么走?我想去拜访嘎尔旦活佛。
汪居士说,好哇,他去年来壤塘时,去上壤塘拜见过嘎尔旦活佛,一年了,他也想再去见见,俩人就一起去吧。
夜里又下过雨,屋顶仍漏得厉害。天亮雨止,我和智悟找到一架摇摇晃晃的梯子,让智悟给扶着,我爬上屋顶,在漏雨漏得厉害的地方,将瓦片重新叠叠好,若发现有碎裂的,就给换到下面去。瓦片脆得很,一不留神,呱喳,就踩碎了两块。我怕踩碎更多瓦片,不敢恋战,小心翼翼地整理好战场,就下来了。
我和汪居士走在乡村的泥土小路上。路两旁,一面是水声哗哗的芝尕河,一面是草木葳蕤的山坡和草原,再远处,不管你往哪里望,天际尽头,群山绵绵不绝。走了好久,路上不见一个人影,也没任何车辆通过,偶尔才望见路旁有个小村落,在一片土屋之中,最高的建筑物定是那带有觉囊派独特色彩的寺塔,底部方,中部圆,上头绘两只大眼睛,你盯着他看,他也盯着你看,顿时你会觉得那座塔活了起来,分明象一个威猛的武士,守护着这一片神奇的土地。最形象的,莫过于塔的棱形尖顶,不就是戴在武士头上的头盔麽,塔尖上的圆珠,就是头盔上的武缨。
经过一个嘛呢堆时,我和汪居士停下来,绕嘛呢堆走了三圈。那嘛呢堆四周贴满了大大小小不规则的石片,石片上凿刻着若干个藏文字母,有些字母还被漆成了红色或黄色。那些石片上大都刻写着“嗡啊哄”三字咒或“嗡嘛呢呗昧哄”六字大明咒,在藏地,人人都会念“嗡啊哄”三字咒和“嗡嘛呢呗昧哄”六字大明咒。就象汉地许多信众相信常念“阿弥陀佛”就可往生西方净土一样,藏地不少人从早到晚不停念诵这三字咒和六字咒,相信这神奇的咒语会沟通凡人与佛菩萨的信息交流,保佑你吉祥如意。
走了一个半小时,目的地到了。
噶尔旦活佛住在一间很小很简陋的土屋里,那屋子比周围普通藏民的住宅还要小还要简陋。我们进去时,活佛正和衣卧在床上,听一个喇嘛说话。他穿一件红色藏袍,盖一件黄色的大羊皮袄,头上戴着顶红色羊皮帽。活佛已77岁,但一点也不显老,戴副眼镜,气度不凡,看上去很象是个还没到退休年纪的学者哩。
我和汪居士按藏地习俗向活佛献上哈达,恭恭敬敬地行了叩拜礼。
活佛为我们摩顶祝福后,笑盈盈地示意我们随便坐下。因为语言不通,没法进一步交流了。我们刚进去时,汪居士就对屋里的那个喇嘛说了,“通师通师”,请他去请个“通师”来,在藏语中,“通师”大概就是“翻译”的意思吧。这会儿,来了个藏民,也够不上“通师”的资格,但多少能说几句汉语。他结结巴巴地表达了噶尔旦活佛的意思:“你们不用来找我,我是一个睡觉的活佛,什么本事也没有。”
我想请活佛介绍一下他自己的经历并谈谈对觉囊派的看法。
那藏民对活佛说了几句,活佛就在床上坐起来,然后呜噜噜说了一通。藏民急得抓耳挠腮,说不出话来,最后表示,他会讲的几句汉语实在没法把活佛的意思表达出来。
这可咋办呢?我拿出小型采访机,对藏民说,你跟活佛说,请他对着录音机讲话,随便讲什么都行,你也不用“通师”了,等我拿回去请别人“通师”吧。
活佛接过我给他的索尼M727采访机,拿在手里,翻来复去,觉得挺好玩,神态就象一个孩子在察看一个新鲜的玩具。等玩够了,他正襟危坐,看准录音键,将它揿下,滔滔不绝地念起经来……
中午,我和汪居士在噶尔旦活佛的几个女弟子那儿吃了午饭:糌粑加奶茶。
那几个觉母的年纪都很轻,但出家都已有些年头。她们的屋里也简单得很,不过比起一般喇嘛来,收拾干净得多。哪怕是出家人,女性的某些本能还是磨灭不了的吧。
我和汪居士还到一个年轻喇嘛那儿坐了会儿,他住在噶尔旦活佛对面的一个小屋里。小屋的一半地板上堆着木柴,一半地板供起居用,有一面墙壁上糊着泛黄的《四川日报》等旧报纸。使人感到有趣的是,纸壁上贴着好些色彩浓丽的图片,反差极为强烈,九十年代的风,多多少少也吹到这带有原始气息的瞻巴拉山里来了。那些图片中,有几张是反映藏地宗教内容的唐卡画,莲花生大师端坐莲台,空行母紧伺其侧,无数天人神灵围绕着莲花生大师在空中盘旋;更多的,是港台明星的半身像,刘德华西装革履,何华健笑容可掬,……这些明星照取自一本过期的挂历。我注意到,纸壁上贴了那么多港台明星象,一贯在挂历中尽领风骚的佳丽靓影却一个都未入选,也许,主人公自觉尚未修到柳下惠怀抱不乱的境地,还是避开异性为妙吧。
回到中壤塘乡后,我从别的喇嘛那儿,了解到噶尔旦活佛的一些事迹。从五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初,噶尔旦活佛曾相继两次被投进阿坝州的一所监狱,一共关了十四年。头一次关押十年,放出来后,上头问他:有没有佛?有没有鬼?他说佛也有鬼也有。于是又把他关了四年。他在当地影响很大,他的一个上师是近代觉囊派最著名的高僧之一喇嘛多杰桑布。他被关在监狱里时,常有认识的或不认识的藏民赶去看望他。在“自然灾害”那几年,监狱外的人都饿得要死,监狱里的日子更是可想而知。那时他弟弟跟他关在一起,他把别人来探监送给他吃的东西,给弟弟留下一份,其它的都送给了别的犯人。他自己快饿昏了,在打坐入定中对自己的师父说,这种日子太难熬了,我要离开这里了。师父不同意,告诫他说,你现在不能死,以后形势会发生变化,到时候你还要带很多很多徒弟。师父拿出一碗酥油,让他吃下去……他出定以后,肚子不饿了,头不昏了,连身上的毛病也全好了!他师父的预言,后来都一一应验,今天,光是壤塘一带,他摄授的弟子就有一千多人,是当今觉囊派里和云登桑布上师一样的得道高僧。他一生清苦,很少跟外界接触,这反映了觉囊派历代祖师遗留下来的宗风,即不接触或少接触世间法,一心一意持戒修行。不少弟子想帮他盖一幢宽敞些的屋子,他一概不让。他说,当年米勒日巴住的是什么房子?根本连房子也没有,就住在山洞里嘛,比现在苦多啦,修行人在生活上越简单越好,现在有房子住,可以啦。
中壤塘有个名叫绛乌砉的喇嘛,是噶尔旦活佛的弟子,三十三岁,能讲几句汉语,他向我谈了当年跟噶尔旦活佛学法的情景。他从小身体不好,瘦弱得很,干不了什么活,他想出家人可以学功夫,身体会好起来,就请求父亲让他出家(母亲在他五岁时已去世)。那时政策还不如现在开放,还不能公开出家、念经,父亲同意了,他就悄悄地出了家,那年他才十几岁。那时中壤塘只有三个跟他差不多的小喇嘛,都想学功夫,碰在一起互相交流,觉得人太少,不够劲,听说上壤塘的噶尔旦活佛招了十几个小喇嘛教功夫,他们就一齐跑到上壤塘去了。
“上师教了我们很多东西,时轮金刚啊、金刚萨哚啊、马头金刚啊,还有绿度母啊,等等,闭关、坐经,三年一过,很多东西都教给了我们。不过,对外面,只说我们是在学气功、练气功……”绛乌砉的话说明了这么一个事实,壤塘这地方虽然落后、闭塞,甚至至今还留有母系社会的遗痕,但是,它毕竟是中华大地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一部分,它逃不脱无所不在的社会大气候的影响力。随着拨乱反正、宗教政策逐步落实,许多佛门弟子顺随各自因缘,依止有缘上师学法修行,不用再偷偷摸摸念佛拜佛了。这几年,他又住回了中壤塘,因为他有个舅舅,也是个出家人,风湿病十分厉害,连路也不大好走,他跟舅舅住一起,可照顾照顾这个单身老人。至于他自己的身体,不用多说,看他壮壮实实的样子,就可知道早已今非昔比了。
我问绛乌砉,噶尔旦活佛的修行怎么样?
“上师平时不出门,可他什么事都知道。”绛乌砉说起师父的修行,语气十分崇敬。“有一次,有个病人病很重,我们把他送到县医院下来,已是晚上,过一个桥时,水涨得很大,晚上,看也看不清楚,过桥,走到桥中间,桥断了,我们几个人,还有病人,都从桥上掉下去,这时,忽然有一道白光,旋转着,把我们裹住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把我们送到了岸上,我的衣服浸湿了,病人的衣服一点都没湿。回到师父身边,我的衣服已干了,我还没开口,上师就说了,你咋把衣服搞湿了,要是把病人也搞湿了,会死的啊,晚上过桥一定要小心……”
“那道白光,就是师父来救你们的吧?”我问。
“就是,就是。”绛乌砉连连点头。“还有一次,师父自己去县医院,是我陪着去的,早上起来的时候,师父对我说,有几个人给他送东西来了,其中有个人会出点事,不过不要紧。这一天,果然有上师的几个徒弟骑自行车来看他,路上,有个徒弟骑着车从山上摔了下去,但还算好,没怎么受伤……”
我请多尔吉把噶尔旦活佛留在我的录音机上的内容讲给我听听。
多尔吉说:“这段带子你要保存好,上师为你念了很多经呢!”
我问,念了哪些经?
“念了四大出离心八句偈、菩提心偈发心、俱生时轮金刚经文、六支瑜伽发愿经、香巴拉祈愿经。”
我想起活佛对着小录音机念经时正襟危坐的样子,心里很受感动。
多尔吉接着把活佛对着录音机说的一番话翻成了汉语:
“我并不是讲什么理论的人。我只是一个生在小地方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觉囊教派的‘时轮金刚’,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