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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屋子与窗户-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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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莱人口仅三十三万,但盛产石油。每天三十五万桶的石油及天然气产量给文莱带来巨额收入,文莱苏丹也因此成为世界知名富豪,曾经以三百亿美元的巨额资产而排名世界首富。苏丹有钱,但他弟弟杰弗里亲王却更有名,是全世界著名的花花公子。杰弗里身兼文莱财政和能源投资部长二职,是能源经济的实际掌门人。去过文莱的人都会感叹苏丹王宫的金碧辉煌,还有帝国饭店的铺张与奢华,这里面都有杰弗里的功劳。杰弗里利用权势,聚敛财富,挥金如土。有消息说,他在十年里挥霍了二十七亿美元,每天的开销是近七十五万美元。    
    这么多的钱是怎么花掉的呢?看看他的财产就知道了,他拥有两千辆高级汽车、十七架喷气式飞机、数艘游艇、大量珠宝和十多幢豪华寓所。另外,根据一九九八年二月伦敦高等法院的指控,杰弗里在伦敦的前花花公子俱乐部供养了四十名妓女,并在文莱建了多个行宫。有传闻指出,出手阔绰的文莱王室对香港女明星特别宠爱,他们通过一些巧立名目的制作公司、经理人公司,用高价钱引诱香港女星及模特到当地卖淫。前不久,钟镇涛前妻、著名影星章小蕙因为被追讨两亿五千万港币而成为香江媒体的新闻人物。章小惠从事房地产买卖,在香港楼市崩溃之后欠下了巨额债务。她暗示有人要她做“不道德交易”——到文莱去赚钱。而她的债主、有黑道背景的裕泰兴老板“九叔”罗肇唐闻言后不屑的反问:“她有这个本事吗?”罗氏没有否定他为文莱王室介绍女明星的事实,而只是认为已经过气的章小惠不够资格。    
    国际掮客信仰黑格尔“存在就是合理”的那句话。在他的心中,金钱当然比人的尊严要重要。我不否认他说的是实话,我相信会有姑娘们排着队等候这种诱人的生意上门来。在我那曾经弦歌声声的家乡,浓妆艳抹的妓女们在人们艳羡的目光中从街的这边扭到那边。然而,我厌恶这桩事情的焦点在于:它发生在被某些中国作家和学者羡慕赞赏的、纯洁而崇高的伊斯兰世界。那些对中国当下道德堕落痛心疾首的智者们,称赞那个世界的秩序井然、克己奉公、品行高洁。我以前差一点当了真。    
    最近,王子及苏丹将受到美国民事法庭的起诉。联邦法院将决定是否应该取消王子的外交豁免权。人们该从《天方夜谭》的故事中醒过来了。东方的宫殿并非人间的天堂。我想起《红楼梦》中贾元春省亲一节。贾贵妃见到亲人,悲痛欲绝,情绪激荡之下,说出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当日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这就是被二十六史重重包裹起来的真相。    
    “不得见人的去处”,最大的特点便是虚伪——那种用崇高来掩饰残暴的虚伪。我对阿拉伯世界和伊斯兰文化一向是“不敬而远之”。我有一个基本的观点:歧视和凌辱女性的文明是野蛮的文明。在阿拉伯世界和伊斯兰文化中,妇女被迫将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美”的概念被强行从精神生活中驱逐出去。过去有人说,妓女的伦理——“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是最坏的伦理;我却以为,皇帝显贵们的伦理——“满腹经典满腹坏水”——才是最坏的伦理。在这一方面,中国文化亦有史可循。故宫里既有藏书万卷、每本书上都写满仁义道德的文渊阁,也有用来幽闭失宠嫔妃的冷宫(何为“幽闭”,国粹家们对这个《通鉴》上提及无数次的词,当有精彩的解释。不然,他们不配称“国粹家”)以及阉割太监的“净身房”。历史书上的事情也许过于遥远,就在三十年前,那个张承志为之欢呼的“红卫兵时代”,当然也是一个禁欲主义的时代、清洁和清贫的时代,少男少女全是处男处女的时代。可是,就在那个时代,江青照样在中南海里遛马,在钓鱼台观赏西方资本主义堕落的电影。旗手不是圣女,“圣战”本身也就荒唐可笑了。    
    我认为,启蒙的标志之一是:大部分人对少部分人所占有的那“不得见人的去处”由敬畏崇拜到深恶痛绝。可悲可恨的是,知识阶层在这个过程中起到的是相反的作用。如是,启蒙是一个奢侈的话题。    
         
    


第二辑·反叛之后文人与人文

    有这么一则不是笑话的笑话。有学生问一位文学系的大学者一首李白的诗。这位李白研究专家沉吟一番,回答说:“这是李白早期的诗作,不属于我研究的范畴。我只研究李白最后十年所创作的那一部分诗歌。”对于一名学者来说,这似乎是理直气壮的回答:我研究当然得有某个领域。近代以来,学术转型的最重要的标志便是通才的隐退和专家的登场。人文社会科学迅速地“自然科学”化,价值评判的缺席与学术规范的建立,使学术不再是一种“志业”而退化为一种“职业”。学者纷纷成为取经路上的唐僧——心安理得地躲在孙悟空给自己划定的一个圆圈之内,绝不迈出圆圈半步,圆圈之内是安全的,圆圈之外则充满了危险。这个圆圈便是所谓“纯粹”的“学术”。    
    在我看来,标榜学术的“纯粹”实际上是一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作法。按照福柯的说法,知识的背后隐藏着权力。那些把自己界定在仅仅从事知识积累的位置上的学者,其实是对权力的屈服和对自由的逃避。人文科学,如果不把触角深深地伸向当下的生存和现实政治状况,那么它便是纸上的学问、死的学问、背弃了它自身责任的学问,如有清一代的乾嘉之学。    
    中国知识分子历来处理不好学术与政治的关系。近代康梁以降,一直是用学术为政治服务,牺牲了学术的独立品格,酿出一幕幕的悲剧。发展至顶峰,乃是作为文艺批评家的姚文元摇身一变,成为文化领域最讨领导欢心、也最令文人寒心的“锦衣卫”。九十年代以来,学界反思历史,“国学”乃兴。但反思一旦过头,又走向另一极端,“躲进小楼成一统”,我只搞我的学术,政治与我何干?    
    于是,我又想起了马克斯·韦伯,这位近年来颇受中国学界青睐,却未被学界看透的学者。韦伯在在英美及东方主要是一个学者,一个社会学家;但在德国则好像主要是一个政治人物,一个极富争议的政治家、思想家。韦伯一生,在学术与政治之间游刃有余、长袖善舞。他一方面对学术有无条件的执著;一方面又对政治存在着不可遏止的献身感。除了纯学术的著作外,他一生从未忘情于政治,发表了无数针对时局的政治性文章。韦伯对他所处时代的政治问题,时有一针见血、掷地有声之论。年仅二十九岁时,他便一手写冷冰冰学术文字,一手写热辣辣的政论文字。三十岁,弗莱堡大学即聘他任教授,三十四岁,韦伯在政治上的声望便令国家自由党主动提名他任国会议员,只因接受了海德堡大学的聘约而作罢。韦伯一生处在两个世界之间,一个是热性的政治世界,一个是冷性的学术世界。他有两种声音:一种对学术之真诚与承诺,一种是站在政治边缘上绝望的呼吁。    
    中国学界,似乎只看到前半个韦伯,而忽略了后半个韦伯。这样,对韦伯的学术及其蕴藏的人文资源,自然缺乏深刻而全面的体认。如韦伯对“科层组织”的论述,就不为国内学界所重视。所谓“科层组织”,是指一种横的分“科”,纵的分“层”,以技术理性为本的组织。韦伯认为,随着理性化的抬头、科技的膨胀,“科层组织”因其最有效能与效率,必然成为现代社会最具垄断性的组织形态,当时的德国,科层精神像流行病一样风靡人心,令韦伯最为沮丧。当时,科层组织正在发挥其优长之处,没有人注意它的隐患。韦伯却敏锐地发现,这一体制的结果是“对人类自由的窒息”。作为寂寞的先知,他悲观地认为,这将是人类不可避免的“命运”。    
    韦伯的一些同事曾说:“你不参与德国政治是上帝降给德国的最大不幸”。韦伯自己也承认:“我是为笔、为演说的讲坛而生的,而不是为教室而生的。这个自白多少对我是痛苦的,但却是绝对不可置疑的。”韦伯研究专家魏克曼认为:“说韦伯在第一义上是一个科学家、一个学者,实在是没有比这说法更远离事实的了。这是绝对不正确的,这是与韦伯之生命实存意义不符的。韦伯是科学家与政治人物一体的化身,他这二个角色的一体性结合成为我们这个时代一个真正的哲学的存在。”韦伯在逝世前三年写下了两篇著名的论文:《科学作为一种志业》和《政治作为一种志业》,可以说是他对自己一生作的总结。正因为把学术当作带有崇高性质的“志业”,韦伯才是一个“有用”的学者,韦伯的学问才是一种“有用”的学问,正如麦克雷所指出的那样:“韦伯被认为是一位以社会学诊断我们这个世纪与社会的能手,这位作家迄今仍能告诉我们工业社会和我们惊惧交加的世纪的起源以及它的真正本质。”    
    对韦伯的曲解和误读显然是有意的,或者说自觉的。这深刻地说明了当代中国学术的危机,及其背后的精神危机。中国只有“文人”传统,而没有“人文”传统,为了说明这个问题,不妨与俄、法两国的知识谱系作一番简略的比较。    
    犹太学者马歇尔认为,俄国知识分子有五大特征:一、深切关怀社会、经济、文化、政治各个方面有关公共利益的各种问题;二、对于这些问题的现状深感内疚,感到个人有责任去找到解决办法;三、倾向于把政治化问题看作道德问题;四、感到自己有责任不惜一切代价在思想上和生活上为这些问题找到最后的逻辑答案;五、深信现状不合理,应加以改变。我在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著作中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五个环环相扣的特点。托氏发掘人类善的一面,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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