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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灿说:什么娘子?不就在这儿吗,你不会连你自己都不认得吧表姐?
丁琪说:边儿去,我现在没功夫揍你。
我拉开书包,说:好端端在这儿呢。你楞没看见。
苏云灿笑道:原来是只狗熊,表姐你也太自甘堕落了,跟它共享一个名号。
丁琪踢他一脚,说:让你边儿去没听见吗?——我还以为你压箱底了呢。
我说:有你仗腰子,我哪儿敢虐待它。
丁琪抱起熊亲了亲,说:它就要跟你走了,我真有点舍不得。
我说:那你就还把它带走。
丁琪说:你嫌弃它了?
我说:爱还来不及呢,哪儿会嫌弃。
丁琪说:那就好,以后要好好侍侯它,别背着我把它弄的脏兮兮的。
我说:我保证我不洗澡也要让它经常进浴缸。
苏云灿说:真受不了你们,婆婆妈妈的,林树你怎么这德性?
丁琪顿脚喊道:边——儿——去!
苏云灿说:这就走——你们也走啊。
丁琪说:去哪儿?
苏云灿说:吃饭呐,要带上林树的这位小老婆吗?
我说:就在这儿弄点东西吃吧,出去多麻烦。
苏云灿说:今天去的地方可不一般,咱们最初认识是在那儿吃的饭,就在那儿告个别。
丁琪说:哪儿哪儿啊?灿灿什么时候这么有情调了?
我说:一流拉面。
一流拉面。那个招牌上的似乎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样子,油腻、昏暗。高汤的浓香跳过马路,跳过久别的生疏,缠绵住我的嗅觉。丁琪吸着鼻子说:好香啊。我听了一笑,想起那时我也吸着鼻子,孟憬问我:香吗?
店里装修过,气派远胜从前。客人很多,伙计把我们领到二楼,苏云灿说:可惜,那个包间让别人占了。
丁琪说:适可而止吧灿灿,怀旧到这地步还不知足吗?
苏云灿说:是我娘们儿气了,咱们喝酒,不怀旧。
我点些丁琪爱吃的菜,苏云灿要了三扎啤酒,问丁琪:你喝吗?
丁琪说:喝。
我说:不许喝酒。
丁琪说:就这一次,我还没喝过呢。
苏云灿说:批准了吧林树,明天你就要走了,就放宽政策吧。
丁琪要了小杯子,刚喝了一杯就摇摇欲坠,两颊通红眼波盈盈,好似苹果和紫葡萄的拼盘。三扎啤酒见底,苏云灿说:木头、你、我,咱们是兄弟,我没你们有深度,我只知道兄弟不是今天是明天就不是的,兄弟是一生的事,你说呢林树?
我说:这点酒就多了吗?问这么傻逼的问题,那还用说。
苏云灿说: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我得跟你说句实话。林树,你没有韧性,我知道你要去复读,那就要做出个样子来。我从来没教训过谁,说这话也没什么资格,但我不想咱哥们被人看扁。与其复读一年后被人笑话,还不如今年趁早滚蛋。
我说:别人这么说我还觉得他是我爸的托儿,你这么说真让我反省自个儿了。
苏云灿说:你爸不让你复读,就因为他也知道你的弱点,浮躁,你一浮躁就什么都干不了。这毛病得改。你爸或许是太自信他对你的了解了,所以不太相信你能改,但我信。
丁琪说:我也相信你林树。我会看错人吗你说呢四苏?
苏云灿说:表姐那么心明眼亮的人,看上的有可能是个窝囊废吗!
我说:你不用激我四苏,你说的这些其实我都想到了。
苏云灿说:咱哥们里你最聪明,我他妈就这样了,木头也不好说。你一定得给咱哥们露把脸。就这点儿话,你别喝了,好好陪陪阿琪,我再来点。
那晚苏云灿喝了很多,趴在桌子上说他想陆葭想孟憬想林树,我说我就在你跟前呢你想我干什么。苏云灿说:已经远了。已经远了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我们就像是一群候鸟,在一个水草丰美的地方相守过春夏,相互扶持,相濡以沫。现在我们的秋天来了,除了分飞,别无选择。
那晚我和丁琪一夜未眠,做爱,累了就聊天,然后再做爱。我们那么疯狂的做爱似乎是要抓住什么,不只为这眼前云遮雾罩的别离。
那晚丁琪问我:你爱我吗?
我说爱。丁琪说:会永远像今天这么爱我吗?
我说永远,心中却有个寒津津的疑问:永远有多远?
二十八
阳左界。蓝色的界牌一晃而过。我回头望望,只看见乘客困顿冷漠的脸。阳城已在我身后,至少在地理意义上是这样,或者说不只在地理意义上是这样。两年间,我时常回阳左,寒暑假更是要在阳左消磨不短的一段时光,但只有这一次,我深深的感觉,我,别了阳城。
放下行李,重新拾起去阳城上学之前的生活状态,我竟有些不适应。阳城我仅呆了两年,而在阳左我经历了十六回寒暑——我应该更熟悉阳左——这个压倒性的对比很能作为这个论点的佐证。因此很难相信阳左给我一种新鲜感,新鲜的陌生。家里的人依旧过着他们习惯的生活,没有人问我是否排斥这种改变或者说回归。在老妈老姐看来,林树在阳城的那两年不过是去了趟亲戚家;虽然去的时间长了点,路上蒙了些风尘或许还有些改变,但这也没什么,拍拍尘土,林树还是当年的林树。她们不知道,林树已被那些在其心上沉降的浮尘沙化,不再是两年前跟她们依依告别时的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家里的节奏很和缓,我的心绪逐渐平静。这似乎就是我寻找的田园但我却时时想起阳城,隐隐怀念着一些我发誓厌弃的东西。
阳城已没有太多我熟悉的人。我在家里呆着很少出去,憋到要长绿毛了,我便走出防盗门透气。被邻居闲着的老头老太太碰上,他们就说林树回来了啊?我说是啊。他们就问是放假了吗?我便说我毕业了。他们林树都毕业了啊好快啊。我站麻双脚听他们将万千往事感慨完,就会遇见一个让我不知该如何作答的问题:林树考的怎么样啊?我便说差不多吧急忙逃开,丢下他们自己去想这个差不多到底差多少。
此类问题封杀了我出门走走的念头。我只得猫在家里睡觉,失眠的毛病不治而愈,常把时针睡过一圈。老妈说为什么林树一天到晚都在睡觉还喊着困?老姐说你管他呢他有病。我照照镜子发现自己脸色虚白比失眠的时候看上去更像一个病秧子。老妈担心我的身体不许我再没日没夜的赖在被窝里,并指派老姐当我的闹钟。老姐很敬业把晨练的项目由跑步改为砸门,把我的好梦噩梦一股脑儿砸碎,然后劝导我和她一起看电视。那时各个电视台都在上映《还珠格格》,这边儿一集终了摁下遥控器那边儿已拉开架式。我们和全国观众一道儿凑收视率添柴加火把小燕子烤的通红。《还珠格格》老姐不知看了多少遍却依旧乐此不疲,广告时间也不许我换台捧着租来的琼瑶原著一个劲儿傻笑。我说腻不腻啊烦不烦啊这么大的人了。老姐说我乐意我就喜欢童话哪儿像你未老先衰。童话,我接受了这个理念,再看《还珠格格》时比老姐笑的还傻。
那些天我逮着老爸老妈不在家的空子就给丁琪打电话,捂着话筒说我爱你我想你丁琪也是如此。老姐嘲笑说两个幼稚的人,我不理她坚持将电话粥熬的稀烂。我越来越喜欢电话里丁琪温柔缠绵的声音,喜欢到了迷恋。每一次挂了电话我都更想念丁琪,从来没有过的想念。有天老姐抢过电话听丁琪说话,听到一半老姐哈哈大笑说好肉麻啊,笑到一半老姐突然肃静下来说林树你是真的爱她吗?我说那当然了。老姐有些迷惘说你连自己都不爱惜怎么会去爱别人那?我说因为有的人比我自己更重要,比如说老爸老妈和你,比如说我的哥们……老姐笑道比如说丁琪,我说不用说出来她也是必不可少的。老姐似懂非懂说那你就好好对她吧。之后丁琪给我打电话说昨天你没压好电话,我说你都听见了?丁琪说没听清楚我要你再说一次。我便将那些话粉饰一番后重播,丁琪说我好高兴啊奖励一个。丁琪的吻隔着长长的电缆,我却感觉我的大脑是那个吻的弹着点,它将我的清醒摧毁,归于世间最幸福的湮灭。
分数公布了。我考了四百八十一,丁琪考了五百八十七。都不出所料。分数线随即公布,本科线四百七十九重点线五百二十三,也不出所料。虽然一切不出所料,面对真正的结果我仍是很沮丧。伪装好情绪祝贺了丁琪,我明白是时候思考我究竟要向何处去了。
老爸心里悬着的飞石落地,开始为我打理上大学的行装。受他的感染,老妈老姐也都认为我上大学已成定局,于是跟着瞎忙活。好像是一场父母之命的婚姻,他们负责全权操办婚事,而新郎只能等着揭开盖头入洞房,和那个媒妁之言的新娘。至于当事人是否情愿心甘,无人理会。一个家底匮乏的人,能娶上老婆就不易了,哪儿有资格去计较是大家闺秀还是寒门荆钗——其实我也同意他们的看法。
大伯请我们全家去他家吃饭,说要给我庆祝。我不知道有何祝可庆,便表示拒绝,老爸却一口答应。到了时间,大伯来电话催请,我闭门抽烟。老爸敲门敲了很久,我打开门,老爸闻到烟味,眼中闪过一丝愠怒,脸上却带着笑,说:都等你呢,快换了衣服走吧。
我说:我不想去。
为什么?老爸的音调很怪,显然是在压抑着怒气。
我说:因为我不想上那个大学。
老爸说:那你想干什么?
我说:我要复读。
老爸的声音仍是怪怪的: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复读。
老爸点上一支烟,悠长的吸了一口,沉默片刻,吐出的烟雾跟空气已混同一色。老爸回身掩上门,说:林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