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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接着说:“我想买一条手帕。”小老板再问他:“带花边的吗?”他再说:“不,在当中有花的。”那么,接头暗语就算对上口了。但是我们这位大大咧咧的无冕皇帝,把这么几句简单的暗语早忘个一干二净了。现在经小老板一问,竟不知如何回答了。但是他毕竟见多识广,机智灵活,仰起头,看货架子,一边说,“先看看。”一边开动脑筋回忆。
小老板张明达也有领导交代,说将有个文化人,挺潇洒,专给他送情报,接头暗语是,他要“买当中带花的手帕”。并且他要提议给张明达“供应日本进口的当中带花的手帕”。只有到此,才算接上头了。今天进门来这位,挺潇洒,着装打扮和举动神态像个文化人,他便发出暗语,孰料,他竟说“先看看”,而且真的仰脖子抬头傻眉瞪眼地看架子上的货色。张明达小心观察他,忽听他又说:“货挺全嘛。”
“啊,小店虽小,可是日用百货,能置办到的,都尽力置下了一点。您先生要买点什么?”张明达第二次向他发出了接头暗语,这句话适用于任何人,只看他怎么回答了。
我们的无冕皇帝还是没想起该接着说什么来,但是他急于和小老板接上头,便只好用亲热话拉近乎,笑着,轻声问道:“顾客多吗?”
“呃——生意还好。”张明达虽然看他像交代的那个来接头的人,但人不可貌相,从这个毫无来由的关心看,说不定是个来打秋风的地头蛇。
“听说过我吗?”陈一峰向他笑一笑。
张明达暗吃一惊,忙陪笑道:“开张没几天,街坊邻里都还未来得及拜访,不知先生贵姓大名?贵府住在哪条街?门牌多少号?”
陈一峰心里自笑糟糕,但再也无计可施。本来,他想,如此问一声,如果这位小老板笑一笑,然后说:“听朋友说起过,但不知是不是您。”那么,往下,凭他的记者采访本领,是会慢慢说到一起的,谁知这位小老板那警惕的目光使他失望了。没法,他说:“不必问了,以后我还会来。”说罢,眼光含笑地注视小老板,心想:“你还不明白?”
可是,看样子这位小老板就是不明白。山穷水尽,他只好转身出门去了。在街上转了一圈,心里有点气恼,怎么也想不起那几句简单的接头暗语了。记忆里好像是要说买一件很普通的什么日用品,是买什么来着?忘了,忘得干干净净。情报今天非交出去不可,不能捏在手里在街上乱逛。他又回到了小店。“您要买什么?先生。”小老板用微笑掩饰着吃惊。“呃,就是很普通的日常用品。”陈一峰可怜已巴地皱起眉,半晌,才说:“先给我拿两包香烟。”
“好的好的,请问先生,喜欢什么牌子的?”
“白锡包就行了。”小老板从货架上拿下两包白锡包香烟,轻放在柜台上,口称“先生”,把香烟向他推一推,同时张起眼,仔细端详他。陈一峰笑了:“再仔细看看,记住了吗?”
“记住了,先生,希望您多多照顾。”唉,唉,堂堂无冕皇帝,被这么个孩子般的小老板难倒了,街上太阳晒一阵,心里火又大,急出一头汗,伸手裤袋里摸手帕。这下突然想起来,用手拍了一下柜台,低声叫道:“想起来了。”吓了张明达一跳,忙问:“什么?先生?”
“你有手帕吗?”
“有的,先生,您要什么样的?”
“有什么样的?”
“品色很多,先生。纯白的,带花的,麻纱的,您喜欢哪种?”
“有带花的吗?”
“有,先生,您看这样的可以吗?”张明达从货架上取下一摞印花的手帕。陈一峰翻看着手帕,皱眉回忆,忽又轻声叫道:“噢,我要当中有花的。”
“好的先生。你看这种,”张明达又从货架上取下一摞手帕,纯白,连花边也没有。“有没有日本进口、当中带花的?”
“货还没到,先生。”
“我可以帮你订购点日本手帕。”
“谢谢先生,有样品吗?”
“下次带来。”
“好的先生。”两人相视微笑了,至此,全部接头暗语才算结束。“你有点呆板”。陈一峰不觉发起皇帝脾气来。
张明达眨眨眼睛笑了:“如果错了呢?”
陈一峰自知无话可辩。叹口气说:“行了,给我拿条毛巾,一块香皂。”
“好的,先生”。张明达不苟言笑地从货架上拿下一条毛巾,一块香皂,用纸包好,放在柜台上,向前推一推,“先生,您还买点什么?”
“就这。”陈一峰把两张军票夹着的情报压在柜台上:“不用找钱了”。
“谢谢先生”。张明达伸手接住军票拉向怀前:“以后请多多关照。”同时点了点头。
他们这第一次接头的情形,谁也忘不了。这以后,他俩偶而谈起这次接头来,便互相戏谑。陈一峰说张明达“死心眼”。张明达说陈一峰“没心没肺”。
但是在“中联社”大楼里,两人严格遵守自己的职务身份。在他们的公开职务间,是没话可说的。然而到了李得森诊所,两人都是“病人”。没有其他病人在场的时候,他们便连“病人”也不是了。研111 究时局形势,分析情报价值,商量应该主动猎取什么情报,有时也谈笑。
今天陈一峰是专来等候张明达传达上海情报科答复的,西里龙夫得到中西功的消息,说北平宪兵司令部有电报给上海宪兵司令部要密捕他。为此他替中西功担心,告诉了陈一峰。陈一峰更担心西里龙夫,便和李得森研究,决定向上海科提出意见,要求答复。
李得森把罗哩罗嗦的老太太打发走了。房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时,忙问张明达:“怎么答复的?”
张明达恼怒地涨红着脸说:“等等,看看”。
“什么?”李得森皱起眉头焦躁起来。
“你再说一遍。”无冕皇帝极严肃而文雅。
张明达只得从头到尾把见到程和生以后怎么说的,程和生怎么答复的重复了一遍。
三人默默相向,谁也说不出话来。别看李得森山东人气粗好斗,到了三关隘口,悬崖绝壁,地位不利的时候,也就“没咒念了”。陈一峰呢?共产党是个革命组织,党员个人要服从组织,下级要服从上级,莫说无冕皇帝,就是有冕皇帝,在组织命令前也得老老实实。现在他面无表情,像个腊人塑像。
张明达看看他们俩,轻声道:“不能这么愣着,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李得森怒气未消。
“没有办法才想呢,有办法还用想?”张明达尽力耐住性子。从昨天见到程和生到现在,他只想一件事:怎么保护住西里龙夫。中国人,不管怎么说,好办。戴上一副眼镜,换套衣帽化个装,人堆里三混两混就能出城门过关卡。西里不行。就他那中国话,张口便露馅。他想过:唯一的办法是用武力把他接出南京去。南京地下党在伪军警中会有秘密组织,但是情报站和他们毫无关系,而且他们大概不会这样做。南京郊外有游击队,但情报站和人家也没有联系。即使出面去和人家联系,其一,人家是否相信你?其二,没有上级的通知,哪个武装敢随便乱动?他叹了口气,关键的关键是上级。上级批准了,一个通知,莫说接一个西里龙夫,接十个百个,也能办到。没有上级的通知,莫说西里龙夫,就是李得森、陈一峰和三天跑一次上海的交通在内,离开南京一步试试!?没有组织的命令和批准,擅自离开岗位,就是自动脱党,一切都完。事情就这么简单。
他又叹口气。忽听陈一峰喃喃自语道:“南京虽大,又是日本人的天下,可是藏不下一个逃亡的日本人。。”“轻装。”李得森决然道:“不管上海怎样,我们轻装。”张明达不解他所说的“轻装”是何意,转头看他,只见他满脸涨红,忿忿然道:“把每个人的工作都轻装。”“工作怎么轻装?”张明达问。“可做可不做的,不做了。交下来的任务,坚决完成。重大的,战略动向性的,坚决拿到,其它一律不动。”陈一峰莫名其妙,问道:“这能解决什么问题?”李得森说:“腾出时间来,加强应变联络。”陈一峰说:“问题在于要先有应变方案。然后才是联络,联络是第二位的。”
李得森指点迷津似的轻声说,“应变、应变,随机而应变,随时联络才能随时掌握情况,掌握了情况,才能随机应变,不联络谁知该怎么变?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也得看清山前什么样才能找出路来。现在我们只有多观察,多联络,才能临时想办法。”
谁说不是?三人几乎同时叹气。过一会儿,张明达先开口了:“老是这么叹气楞着,没有别的办法啦?”“什么办法?”李、陈二人几乎同时出声。“事到如此紧急关头,老吴只会说等等,看看。既不讲明是什么原因,又不讲明有什么困难。领导上这个态度,我们该怎么办?”“你说该怎么办?”二人又同时问他。“我看,现在我们需要独立思考了。”张明达沉思地说。“对。”李得森思索着点头:“作为南京站的负责人,我首先就得独立思考。现在,事实上,我们已经暴露在日本警视厅特高课的侦察视野里了。当然,我们应该不怕牺牲,坚持战斗岗位。但是坚持岗位,首先要创造坚持的条件。”
“你说吧,怎么办?”陈一峰急切地说。“具体研究,具体安排。”李得森胸有成竹似地:“来,首先研究汪敬远。”
汪敬远是汪精卫的随从秘书,在汪精卫公馆里。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汪精卫一直在向派遣军总司令部要求允许他的“国民政府”对英美宣战,未得他主子批准,十分焦躁。告诉汪敬远,汪精卫宣战不宣战,既影响不了国际格局,也算不上有价值的情报,随他去吧。汪精卫每天的会客名单以后停止抄送。会客谈话内容,属重大军政决策的,临时简报,一般的不送。汪伪政权官员们勾心斗角地狗咬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