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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平静地道:“你完全弄错了,如果你放我回去的话,我相信,我可以替你们安
排撤退的途径,使你们都安全退回印度境内去!”
那中年人怒道:“我们不离开我们的土地!”
我有点嘲笑地道:“你们的精神领袖,不也避开去了么?何必那么认真?”
那中年人怒道:“胡说,他是无所不在的,他就在我们的身边,鼓励我们战斗。”
我知道,在目前那样的情形下,触怒那中年人,对我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是以我
不再和他说那些,只是道:“你没有扣留我的必要,因为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那中年人狠狠瞪著我,我却很镇定,那中年人忽然道:“你说你自己是无辜的。你
可敢在神的面前,证明你的无辜么?”
一听得他那样说,我不禁吓了一跳。这些人,他们虽然懂得为反抗强权而战斗,但
是在智识上而言,还在半开化的状态之中。我也知道他所谓“神面前证明无辜”,是怎
么一回事,那一定是要我去做一件极危险的事,如果做到了,我就是无辜的,如果做不
到,不消说,我遭到了凶险的话,那便是神对我的惩罚,死后还要落个不清白。很多落
后民族,都喜欢用这种无稽的方法来考验一个人是无辜的还是有罪的,那自然是可笑之
极的事,我已立时准备拒绝他了。
可是,我的话还未出口,我就发现,如果我拒绝的话,那一定要被他们认为我心虚
!
因为那中年人的话才一出口,围在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向我望来,在他们的眼神之
中,都带有一种挑战的意味,像是他们都以为我不敢接受这项挑战。
我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在那一刹间,我完全改变了我的主意。
自然,去依那中年人所说,接受“神的考验”云云,是一件极其无稽的事情。
然而,在目前的情形看来,那似乎是我改变处境的唯一办法了。
是以我在望了中年人半晌之后,缓缓地道:“好的,我将如何在神的面前,证明我
是无辜的,对你们是全然没有恶意的?”
连那中年人在内,所有的人面上,都现出了一种极其惊讶的神色来,接著,他们便
发出了一阵震动山谷的欢呼声来。
这一阵欢呼声,倒实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但是更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还是后
面,那中年人突然满面笑容,向我走来,他热烈地握著我的手,摇著我的臂,表现了一
种异常的亲热。
他们是粗鲁、犷蛮、率直的民族,我不相信他们会像一些有著优良文化传统的民族
那样,懂得虚伪和做作,那中年人现在对我的亲热,显然出自真诚,但是他的那种改变
,却未免太突然了!
我苦笑著:“为甚么你忽然对我表示欢迎了,你不是以为我是敌人派来的奸细么?
”
那中年人笑著:“是的,我这样认为,但是你愿意在神的面前,证明你的清白,只
有一个真正的勇士才敢那样做,而我们崇拜勇敢的人,即使他是敌人!”
我耸了耸肩,原来是那样,我的心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十分滑稽的问题。
我在想,如果我不能“证明”我的清白,因而死了,他们是不是会追悼我?
那中年人仍在热烈地摇著我的手:“我叫晋美,是全族的首领,你别看我们现在人
不多,本来有两千多战士,大部份都战死了!”
我没有说甚么,因为晋美那样说的时候,语气之中,一点也没有悲哀,反倒充满了
自豪。
反而是我,却感到了深切的悲哀,因为我四面环顾,我看到的壮年男人,不会超过
两百人,那也就是说,他们之中,十之八九战死了!
那自然是一个深切的悲剧,他们自己或者不觉得,但是我这个旁观者,却深深感到
这一点。
晋美拉著我的手:“跟我来。”
我不能不跟著他向前走去,在我跟著他向前走去的时候,我曾在暗中,和他较量了
一下腕力,我发现他是一个壮健如牛的男人。
在我们的身后,跟了很多人,当我回头看去,我看到离我最近的,是四个戴著十分
恐怖面具、披著毛茸茸大氅的人,他们的手中,都执著一面皮鼓。
这四个人,可能是他们族中的法师。照说,康巴族人也应该是佛教徒,但佛教徒在
中国、在印度和在西藏,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三种宗教了,佛教的教义溶在民族性之中,
喜欢作甚么样的解释都可以!
我们由一条很崎岖的小路,登上了一个山头,然后,我们踏著厚厚的积雪,来到了
一座悬崖之前,一到了那悬崖之前,我就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在悬崖之下,是一个极深的峡谷,一道急流就在那峡谷下流过,水挟著冰块,如同
万马奔腾。
每当湍流撞在大石上,溅起老高的水花时,两面峡谷,发出打雷似的巨响。
峭壁上冰雪皑皑,两面峭壁,相距约有二十公尺,就在两面峭壁之间,有一道天然
的石梁,那石梁在接近两面峭壁处,约有三四尺宽,但是在中间部份,却细得和手臂一
样。
而且,在那道石梁之上,积著一层厚冰,那层冰也不知是甚么时候留下来的了,可
能自它结了上去之后,就一直也没有溶化过,晶莹透彻得如同是厚厚的一层水晶。一到
了断崖之前,晋美便指著那道石梁:“你得走过去,再走回来!”
我早已料到所谓“在神的面前证明清白”,是一件荒谬透顶的事情了,但是我却还
未曾料到,事情竟会荒谬到了这一地步!
别说那道石梁上结著冰,我只要一踏上去就会滑跌,就算不会的话,那石梁的中心
部份,只有手臂粗细,是不是能负担我身体的重量,还大有疑问。
我在那一时之间,不禁气住上冲,我冷笑著:“你以为一个人有可能在这道石梁上
走过去又走过来么?”
晋美的回答,更令人啼笑皆非。
他竟然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当然不能,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连松鼠也难以在
上面走来走去。”
我咆哮起来:“那你又叫我走来走去?”晋美冷冷地道:“如果你是清白的话,神
会保佑你,使你平安无事!”
我狠狠地骂了两声:“他妈的神在那里?”晋美的回答却十分富于哲理,他向我的
胸口拍了拍:“在你的心里,朋友!”
我的手心在冒著汗,山头上的寒风凛冽,气温自然在零度以下,我的手心却在冒著
汗!而那时候,那四个戴著奇形怪状面具的人,却已然渐渐用手掌拍起他们的皮鼓。我
对于康巴人的鼓语,早有研究,但当时全然是为了一时的兴趣而已,却再也想不到,竟
会有一天,听康巴人用鼓声奏出他们的死亡之歌来。
那四个人手段动作急骤一致,他们腰际的小皮鼓,发出整齐划一的鼓声。
我听得懂他们的鼓声是在说:“去吧,去吧!如果你是清白的,你甚么都能做到,
如果你是罪恶的,神会令你永远沉浸在罪恶的深渊中。”
我向那四人望了一眼,向晋美望了一眼,向所有在我身后的人望了一眼。
当我望了他们,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之后,我知道,如果我这时,拒绝在这道石梁
上走来走去的话,那么,我就毫无疑问,会被他们推下深谷去,结果一样!
我再望向那道石梁,心中在苦笑著,我走过这道石梁的机会是多少呢?
由于我和德拉要爬山的缘故,是以我一直穿著鞋底有尖锐钢钉的钉鞋,钉鞋或者可
以钉进石梁上的冰层中,但如果我不能平衡身子,或是那石梁根本负不起我的重量,那
我就会掉下去了。
一想到我会掉下去,峡谷底部,湍急的水流声,听来更是震耳欲聋,我唯一差堪自
慰的是,我想,我可能不等到跌下去,便完全失去知觉了。
在我呆立著的时候,鼓声突然停止了!
晋美望著我的目光,又变得十分阴冷:“你应该开始了!”
我苦笑,当一个人步向死亡的时候,滋味是怎样的,我再清楚也没有了!
我向前走去,来到了石梁之前,我一脚重重踏了下去,鞋底的尖钉,敲进冰层之中
,我用力向下踏了踏,才跨出了第一步。
当我跨出了第一步之后,我已经完全在石梁上了。
石梁的开始部份十分宽,我不必怕甚么,因此,我又很快地跨出了第二步。
当我跨出第二步的时候,我的身子晃动了一下,石梁上的风似乎特别猛烈,我的面
上和手上感到了一阵异样的刺痛。
我背著风,吸了一口气,虽然我知道,为了减少恐怖,我不该向下看,但是我还是
向下,看了一下,我看到了汹涌的湍流,我感到了一阵目眩。
我连忙抬起头来,又急速地向前,跨出了三两步,在那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内,我心
头涌起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来。
我估计石梁到峡谷底的湍流,大约是两百公尺,如果我跌了下去,而水又够深的话
,我不一定死,世界著名的墨西哥断崖的死亡跳水,高度是四百五十公尺!
当然,先决条件是要水够深,水不够深的话,我是绝没有机会的。
一想到我决不是已经死定了,我的胆子便大了许多,向前走出来的时候,也稳了许
多,我张开双臂,平衡著身子,一步步走去。
我已经快要来到石梁中间的部份了,那需要极度的小心。我已经小心之极的了,但
是要就是他们的神不肯保佑我,要就是他们的神的力量,敌不过物理的规律,当我一脚
踏下去的时候,石梁断了!
我的身子向前一俯,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我的身子便从石梁中空的部份,直跌下
去,一阵自石梁上散落下来的碎冰,落在我的头脸上。
我听到晋美他们发出的怪叫声,和急骤的鼓声。在开始的一刹间,我的感觉甚至是
麻木的,我几乎不知道究竟是甚么事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自然立即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