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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轩颔首,压着沉稳的脚步随百里荣浩父女进了书房。
一进房,不及看茶,不必多话,青青迫不及待地追问:“爹,哥哥们究竟怎么样了?”
倒是御轩比较冷静,也一猜一个准儿:“落了什么罪?”
“老臣也不甚清楚,似乎是‘欺君犯上’之罪。原本老臣欲进宫面圣,后来一想还是先与殿下通了气再进宫不迟。”百里荣浩心虽急,面儿上看起来却依旧稳如泰山,果然是将相之才。
青青接话道:“幸亏爹爹没有进宫,不然只会激怒皇帝,适得其反。”
“可不是?皇上骤然下令抓了你三个哥哥,许是就等着爹爹自乱阵脚。”说话时,丞相百里荣浩看向自己的女儿,发现女儿眼中尽是睿智沉稳,不由感到欣慰。这么看来,前些日子三个儿子,以及侍卫詹贺所言的确不虚。或许他得重新审视自己的宝贝女儿,她也许并非被他娇惯宠坏的小毛丫头。
御轩则蹙眉不语,稍后道:“岳父休要担忧,他暂时还不敢动追日三兄弟。”
“他?”百里荣浩很奇怪今儿会听到御轩直接以“他”字代指皇帝。
青青低声在爹爹耳边道:“爹爹,有些事,咱们以后再说。不过你要记住,君非君,臣非臣。”
君非君,意志现在的君王并非真正的君王;臣非臣,自然就是指百里荣浩也不必在皇帝面前做个忠臣。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都假了,下面的臣子如何再忠心耿耿?
许是父女默契,也或许是因为百里荣浩和钟进早就对这个皇帝产生过很深的质疑,总之此刻就女儿那么稍稍一提,百里荣浩便豁然开朗。
“殿下?”这百里荣浩是老臣了,遇到这等大事,会保持足够的沉着和冷静。很快,他便以询问的眼神望向御轩,借以向御轩这个太子储君求证。对于这件事,没有人比太子的话更有说服力。
御轩毫不犹豫地颔首。
百里荣浩见此,浑身一震,踉跄一步,险些跌落下去。不管他经风历雨多少载,这“君非君”的问题还是很让人震撼的。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百里荣浩开口问道:“那皇上……”
“爹爹!”青青及时唤住爹爹,并用力朝爹爹摇了摇头,阻止爹爹继续就这个问题问下去。因为她知道爹爹要问什么,无非就是问那个真皇帝在何处,这可是御轩心头的痛。
百里荣浩是聪明人,接收到女儿制止的目光,立时便噤声住了口。
“钟进那老头子当真慧眼如炬,比老臣还先觉出端倪。”百里荣浩叹道,借此转移沉重的话题。
青青吟吟一笑,试着用轻松的语气回之:“那是自然,人家钟老将军纵横疆场几十年,若没些头脑,怎能成得了常胜将军?”
“是啊,那老家伙的确有一套。”百里荣浩跟女儿搭着话,却用余光注视着御轩,等待御轩接下来的指示。
御轩思忖了一会儿,道:“岳父在家等消息,权当什么也不知。追日三兄弟那里,有小婿照应,不会出事。”
“老臣谢过殿下!”百里荣浩眼瞅着女儿女婿举案齐眉,心里多少放心了些。女儿儿子一样重要,女儿幸福更是大事。
从丞相府出来,往皇宫去的路上,青青的脸上才出现的忐忑不安的神色。之前在爹爹面前,她不敢露出丝毫忧虑,就怕加重爹爹的心事。
因为骑马比坐轿更快,套马车又得费工夫,两人等不及随意牵了相府马厩的一批棕红色大马,同乘一骑,飞马赶往皇宫。
马儿疾驰在宽阔的官道上,扬起飞尘滚滚,黄沙漫漫。
虽然青青背对着御轩,但御轩还是感受到了青青心思的浮动,因为她娇俏的小身板儿正细微地抖动着。他能猜到,她此刻一定心潮起伏,内心燃起惊涛骇浪。
“别担心,有我在。”他一边驾马飞奔,一边儿却又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青青干笑了一声,原本想缓和自己的心境,却发现反而让自己越发地紧张起来。微微侧过头,她不安地问道:“你觉得,我们真能救出哥哥们?”
“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了?”他反激着她。
她回过头,望向前方,眼神有些飘渺,语气更是低沉:“哥哥们若有事,爹爹一定受不了。”
“不会有事,相信我。”他保证。既然爱她,怎会让她忍受亲人别离之痛?
许是这次劫难,患难中,显得两人又亲近了不少。有他在,她心安,的确如此。
﹍﹍﹍﹍
将百里追日三兄弟下了天牢,皇帝却并不安心,在自个儿的寝宫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心想,要说这时辰也差不多了,百里荣浩那老家伙也该进宫来求情了,为何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各方力量都没有一点儿风声,这场戏怎么能继续演下去?
“皇上,娘娘来了。”喜公公匆匆跑进来禀报。
皇帝怒不可遏:“不是刚让她回月清宫去?这个时候来捣什么乱!”
“皇上,是皇后娘娘。”喜公公轻声提醒。
话音才落,一身华服的皇后便匆匆走了进来。
“皇上,您回来怎么不打发人去凤翔宫报个信儿,臣妾急得都快将天上的菩萨求遍了。”这话不假。虽说两夫妻现在没多少情分在,毕竟曾经有过美好的时光,皇后是个念旧的人,不会忘记曾经的过往。
对于皇后的惦记,皇帝心中是嗤之以鼻的,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朕刚回宫,还没缓过神来,你且在凤翔宫呆着,朕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皇帝语气平淡地道。
又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皇后习以为常,心痛似乎麻木,不再如往常那般强烈。
掩住心伤,她谈及正题:“听说你将百里家那三个孩子给下了天牢?”
皇帝听闻皇后这般发问,不由心里陡升谨慎。他就说,这皇后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也不会单单只为了来确认他是否安好。只是,百里追日兄弟三人下狱一事,他才刚下了令实施,宫里别人都尚且不知道,皇后的触觉也太灵敏了。
“这是朝中的事情,你少管。”皇帝直接封了皇后的口。
皇后早有准备,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朝中的事情臣妾管不了,也不想管。咱们不谈国事,只谈家事。那百里家怎么说也是咱们的亲家,百里荣浩那三个儿子可是咱轩儿的舅子,跟轩儿有个姻亲关系。当下轩儿大婚不久,您就捉了他三个舅子,让轩儿怎么想?”皇后不疾不徐地道。
这个死老婆子,果然有一套!皇帝心中暗暗怒骂皇后。
“是家事大,还是国事大?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何况他们只是臣子!”皇帝冷哼。
皇后有着御轩同样的基因,都是从不打没准备之仗的。此番来龙德宫之前,她早就想好了一套套应付皇帝的方案,现在不过是慢慢地付诸行动罢了。
“以臣妾的了解,那仨孩子只不过在玉湖拦了皇上的驾,当时人家也并不知道船内当真是皇上您。身为臣子,在涉及君皇安危之事上显得谨慎,这并没什么不好,对么?倘若当时船上真有穷凶极恶之人冒充皇上,他们不执意面圣查个清楚,岂不放虎归山留后患?况且,那仨孩子一得知船上真是皇上您时,他们不是赶紧让路了?人家也没有为难您。您怎能将臣子的真心护主理解成欺君犯上,这之间相差太远了。”皇后似乎很少在皇帝面前说这么多话。看来,这回她是铁了心要将这件事情管到底了。
皇帝被皇后堵得哑口无言,冷哼两声,只得瞪着皇后不语。
皇后丝毫没有退让之态,大方任由皇帝狠瞪。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冷笑一声,嗤哼道:“朕往常以为你是个贤妻良母,现在才知你野心不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朝里的事情了如指掌。”
“臣妾从不管朝政,臣妾只担心家人安危。”皇后如是强调。
皇帝冷笑连连,终于决定不再对皇后虚应费力,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倒朕不知?你千方百计地收了个好儿媳就是专程来对付朕的。”
“皇上何意言此?臣妾当真不明白。”皇后淡淡回应。
算起来,皇帝从庄妃口中得知青青是百玑宫宫主的身份已经许久了,当时他只当庄妃在胡编瞎说。此番被魔煞神君劫持途中,经由魔煞神君之口再度得当确认,皇帝心中对御轩,对太子宫,对丞相府都充满了敌意。往常他尚且愿意再等等,等御承羽翼丰满了再行大事。而现在,他觉得无法再坐等下去,否则江山易主,山河变道,凭御承手中攥着的那点儿微薄势力是难以扭转乾坤的。
是以,此次,皇帝才会坚决地拿相府三公子开刀。一则,想激起救子心切丞相的反叛,进而有理由罢黜相位;二则,青青救兄心切也会出乱子,到时便可以凭着她和御轩的夫妻关系,将罪名一同扣在御轩头上,废太子便指日可待。
然而,皇帝算漏了一个人,那就是皇后。往常,他以为皇后对他俯首帖耳,不敢造次,原来事实并非如此。
“你那好儿媳,便是京城命案之首,身后牵着百玑宫!你敢说他百里一族没有异心?”皇帝一口便爆出惊人之语,这张王牌,原本他是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当着合朝臣工的面爆料,借以杀百里荣浩和御轩一个措手不及的。
只因当下被皇后一激怒,心中不爽,不平之事,不由嘴快爆了料。当然,话音一落,他是有些后悔的,毕竟这会让事先得知此事的皇后一派势力有所准备。
皇后听罢,心中着实是吓了一跳的。只因皇帝一口咬定青青是命案之首。那丫头,看似柔柔弱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能跟命案搭上关系?还有那什么“百玑宫”,怎么一听觉得似乎不简单?
“皇上,青丫头怎么说也是先皇命定的太子妃,咱们做长辈的,该让着她些,不能因为她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