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锺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我立刻去处理这件事,你在家等消息。”
我挥挥手,一边脱掉鞋子一边说:“我好困,要睡觉了。”
等锺洋出门,我爬上床,钻进被子,紧紧闭上眼睛,可是一点睡意也无。过了十几分锺,我听见门响,锺洋不知为何又返回来了,坐在床边,轻声唤我:“小安,睡著了吗?有一件事我怕你会误会……”
我想他大概又要罗嗦,於是干脆装睡,他等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叫醒我,又出门了。
我在床上蜷了一会儿,始终精神亢奋,脑子里全是萧飞的脸。
我背叛了萧飞!我背叛了萧飞!我背叛了萧飞!
我用被子蒙住脸,闷闷的自言自语:“是他逼我的……都是他的错……他活该……”
灵魂始终无法安息,我扑腾坐起来,双手抱头厉声尖叫,脑海里的声音才被掩盖,一停下来,再次出现。
我没有错,为什麽要受折磨?
我跳下床,往包里胡乱塞了两件衣服,抱起PaPa,飞也似的逃往A区的教堂。
牧师正在祷告,见我狼狈的冲进来,大惊失色,连连在胸前划十字:“小安,你又惹了什麽祸?”
我知道自己素行不良,引起别人误会也无可厚非,况且牧师是老好人,我才不计较。
我给牧师一个拥抱,编了个谎话安抚他:“有居心不良的同事向上司揭发我以前的事,我因此被开除,无家可归,暂时借住几天可否?”
牧师溺爱我,立刻说:“小安,你可住到你想要离开为止。”
我於是寄住下来,在教堂帮工,随牧师早晚祷告,侍弄花草,几乎不迈大门一步。我希望等我重出江湖时,天下已定,云淡风清,不需我再辗转反侧,患得患失。
只是我仍夜夜失眠,萧飞是大魔王,法力无边,连圣地都可随意闯入,持续折磨我。
我只好爬起来,一整夜一整夜的对牢万能的主祈祷,才得以些许救赎。我第一次觉得主实在太伟大了,为了拯救我,甘愿不睡觉。
一天夜里,牧师发现了我的行踪,於是劝导说:“小安,至重要是先宽恕自己,机会处处都在,不必为此沮丧沈沦。”
他以为我在为自己过去的恶行忏悔。
我不便说破,只好点头表示明白,乖乖回房间去,躲在被子里背诵圣经。记得幼时,牧师每天给我念一章,我听过一遍之後立即会背。牧师惊喜不已,几乎认定我是某位圣者转世,将来作教皇的材料,直到某天我爬上圣台,用油性笔给耶稣画了个墨镜,这个想法才彻底破灭。
但他仍然疼爱我,不论我是天使抑或魔鬼。
过了两周,我终於能够入眠,却被噩梦惊醒。萧飞似要远行的样子,对牢我,一言不发,继而轻飘飘的离去。
我的心一沈,莫非他已被送上绞首架?
牧师简朴传统,酷爱园艺,教堂里所有电器只得一只旧录放机,终日咿咿呀呀放著评弹,没有新闻来源,加上我刻意避讳,小教堂似世外桃源,远隔尘嚣。
噩梦连续出现三天,我再也按捺不住,决定去探探风声。一出门,才发现此事已闹得满城风雨,随便一张报纸,都是此案报道。
我买一份报,翻开头版,巨大黑色标题触目惊心──公诉方代表真实身份竟为嘉业少主,此案是否实为两大财团之争斗?!
我大为震惊,忙看下面正文──嘉业少主岳洋化名锺洋……
我似五雷轰顶,呆立在街头。
锺洋是嘉业的少爷?!原来这一切皆是骗局!什麽为战友复仇!什麽伸张正义!都是假的!他只不过是利用我,击败商场劲敌而已!
最先的反应是愤怒,我捏紧拳头,脚步踉跄,去找这个骗子算账。
我恨不能捅他一千刀!
来到锺洋的住所,我狠狠砸门,始终无人应声,於是破口大骂:“大混蛋!大骗子!你给我滚出来!快滚出来!”
此时旁边的门开,出来一个精瘦的老头,上下打量我一番,问:“你可是找锺先生?你可是姓席?”
“是我,如何?”我气咻咻的答。
“哦……”老头点点头,关上门,很快又打开,递给我一个信封,“锺先生搬走了,他要我将这个交给你。”
我伸手要拿,老头忽然缩回手,谨慎的说:“先给我看看你的身份证。”
我往身上一摸,发现钱夹不见了。一定是刚才路上被偷了!我是气蒙了,以至身为小偷竟也会被偷,真是阴沟里翻船!只好说:“我证件丢了。”
老头摇摇头:“那就没有办法了,等你补办了证件再来吧。”
什麽?!补办证件要三个月,到时我早气急攻心,一命呜呼了!
我於是苦苦哀求:“我真的姓席,在这里住过一段,你应当见过我的。”
倔老头任凭我磨破嘴皮子,也不肯交出信来。我实在没心情色诱他,干脆扑过去抢,谁知这老头到很敏捷,不等我近身便滑鱼似的退回屋里,砰的一声将门关紧。
我又改砸他家的门:“死老头!你再不出来当心我找人杀你全家!”
老头见过世面,毫不畏惧,隔著门说:“我家就剩我一个孤老头子了,谁怕你!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你再不走,我可要报警了!”
我拿他完全没辙,只好作罢,但并没有离开,悄悄躲在暗处,直到中午,才见他出门,看样子是去买东西。我等他走远很久,才走到他家门口,发挥撬锁绝技,三分锺便进到屋内,开始翻箱倒柜,直翻了个底朝天,终於在床板的夹缝中找到了那封信。
藏的如此隐秘,这老头也是做间谍出身的麽?!
我三两下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一看,却只有一行字:
小安,我欠你一个解释,你若愿给我机会,就来丽晶酒店1012号房找我。──洋
他只留了个“洋”字,没有姓氏,大概是不知写哪一个好吧?我讽刺的冷笑,将信装进口袋里。刚拉开门,正碰上屋主回来。老头一见我,手中的菜篮子哗啦掉到地上,面部肌肉扭曲了几下,厉声惨叫:“快来人啊!有小偷!有小偷!”
我慌忙夺路而逃,拼命的跑。做小偷这麽多年,这还是头一回被失主抓住……不,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锺洋……不,也不是,第一次是萧飞,我偷世丰储户的钱,被他逮住。
後面叫嚷的声音似乎远了,可我还是不敢停,拼命跑。
如果现在被抓住,再不会有萧飞或者锺洋拯救我了……
我边跑边哭。
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在我面前响起来,我因惯性整个人扑上了那辆车的前段,一抬头,正对上挡风玻璃後面的一张脸,那张脸也正惊愕的瞪著我。
真是冤家路窄!
“锺洋!你给我滚出来!!”我趴在车上,将挡风玻璃敲的砰砰作响。
锺洋立刻下车,拉住我上上下下的看,关切的问:“小安,有没有撞伤你?”
我拍开他的手,冷笑说:“你其实巴不得撞死我吧。”
他一愣,低下头:“你果然误会了。”
“是,锺……不,应该是岳少爷,我误会你是个重情义的警察,我误会你是真的对我好,我……”我越说越气,指著他鼻子手指簌簌颤抖。
“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安。”他握住我的手,“我欠你一个解释,你可否听我说?”
我注视著他的脸,忽然发觉原来他的眉眼有那麽一点点像岳诗文。怪不得我初次见到萧夫人,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两人是兄妹,我竟没有意识到。
我细细端详,发现不同,锺洋的眼睛更清澈,更真诚,同我第一次见时没有两样。
我为这双美丽的眼睛缴械投降:“好,你说。”
锺洋松口气,打开车门说:“这里不方便,我们回酒店再说。”
我忍不住揶揄:“大少爷恢复本尊,自然不能住以前的陋居了。”
锺洋苦笑:“此案须多个国家合作,为方便研究案情才订住酒店。”
我撇撇嘴,钻进车里。车里还有一人做在副驾驶位置,金发碧眼,锺洋用某国语言同他交待了一阵。那人回头朝我笑了笑,距离很近,我几乎可以数清他脸上的雀斑。他忽然“啊”了一声,转回去对锺洋说了句话。锺洋听了仿佛很惊讶,也回头看了看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睛嘴巴,没发现有什麽不对劲。
哼,外国人少见多怪,我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就发现了。
第九章
到达酒店,外国人打了个哈欠,同我挥挥手,自己睡觉去了。锺洋打开自己房间,我跟著他进去,四下打量,到处堆满资料,确是在办公。
我坐在床边,接过锺洋递过来的茶,他又拿过一把椅子,坐在我的面前,没有马上说话,似乎在整理思路。
我默默等他开口。
房间安静了一会儿,他终於说:“小安,我的确姓岳,但我也的确是一名警察,我对付萧氏,同嘉业无关,自始至终我没有骗过你。”
我端起茶杯,却忘记喝,紧张的看著他,等他继续。
“那日你给我资料,我走到街口,觉得还是要先同你讲明白,於是折回去,看到你已经睡著了。我很矛盾,你爱钻牛角尖,我怕告知你我的身份,你不能释怀,要求收回资料。但这些资料一旦交回给你,恐怕我自别处再无法得到,扳倒萧氏恐怕真成空想。我在街上,自中午走至黄昏,终於决定先向你坦白。我不想欺骗你,也不想伤害你。但当我回到家,你却不告而别。”
我心里已经感动,偏偏嘴上生硬:“於是你就理所当然的使用它们了?”
锺洋摇头:“我一直等了你一个星期才向上级汇报,准备公诉,但两张软盘一直在我手中保存。我知道一旦此事成了头版,我的身份必然被记者挖出来曝光,你到时一定会来找我。而且我也留有私心,等你出现并愿明了我,那时再做准备,恐怕为时太晚,萧氏已得到风声,早有对策。”
他说著自保险柜中取出两张软盘,放在我面前:“我以人格担保,它们没有被任何人复制过,你可以收回它们。”
我知道,这两张软盘曾被我做过处理,根本不可以复制。
锺洋的确是君子,他并未尝试过那种卑鄙无耻的行为,所以才会作此担保。
我轻轻说:“若我收回,你就不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