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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他说·人民一思考,皇帝就紧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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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引出孟子那一段名言:“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后来,齐国出现谣言,盛传孟子挑唆齐王攻打燕国,把屎盆子扣在一脸正气的孟老爷子头上——周广业写到这里,愤恨之情溢于言表,指斥齐国人“虚诈不情好议论”。周先生这话或许是地域偏见,但是,对山东人的偏见还真是由来已久,至少从汉朝就有。前文说过汉武帝时代的一位大儒公孙弘,这位公孙弘就是山东人。他在给皇帝提建议的时候永远都是顺着皇帝的意思说话,有时候几位重臣一起商量好要向皇帝说个什么事,可说的时候一旦皇帝脸色不好,公孙弘马上就会见风使舵。当时有位正直的大臣叫汲黯,实在看公孙弘不顺眼,当着公孙弘的面对汉武帝说:“齐人多诈而无情……”后面的话是直接攻击公孙弘的,前边这一句可是把所有山东人都打击进去了。】
   初,孟子无意仕齐,有以师命不可以请,然非有官守言责之得失也。齐人不知,漫以蚔鼁之义绳之,而公孙丑亦以素餐为疑。不知君子居国,为功于君及子弟者甚大,即有故而去,亦岂小丈夫之悻悻然哉?【追想当初的“见王于崇,遂有去志”,这时候齐国和燕国的事搞出了一连串的军事行动,孟子虽然早想离开齐国,可怎么也得等仗打完。“虚诈不情好议论”的齐国人哪里明白孟子的苦心,正好借着孟子对蚔鼁说的事关“官守言责”的话反过来责难孟子。这时候,别说那些“虚诈不情好议论”的齐国人,就连公孙丑都对老师的做法起了疑心,假装拿《诗经》里的一句“君子不白吃饭”的诗来请教老师,分明就是指着和尚骂秃贼。公孙丑的《诗经》事件见于“尽心篇”,我们现在还没遇到,到时再说。】
   孟子知难于有为,不得已致为臣而归。王卒不改,犹欲以授室万钟,馈金一百,为虚拘货取之计,齐人亦足无善于留行者。及出昼而终不追,然浩浩然有归志。此则爱君泽民之深意,固非尹士所知。而淳于髡名实未加之谓,尤不识君子所为矣。【孟子知道在齐国是做不了什么事了,不得已递交了辞呈。齐王还是对他不错,想在首都CBD给孟子弄一套豪宅,再开高薪来养着他,为的是借重孟子的名头。但理想主义者哪里是金钱拴得住的,孟老师一拍屁股,“嗖”地一声就走了。有位齐国人希望能挽留住孟子,在昼城截住了他。可孟子先是对他爱搭不理,后来又大摆乌龙阵,拿鲁缪公和子思这些前辈举例子,讲了一番大道理。后来,孟子在昼城一连住了三天,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这可惹怒了尹士,骂骂咧咧地说了孟子一大堆的不是,经过孟门弟子高子来回传闲话,尹士最终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感叹出一句重要的话:“士诚小人也。”】
   孟子在齐最久,先后凡数载,时年已六十内外,去齐之日,计自周以来七百余岁。【孟子在齐国待的时间最久,老先生不容易,当时已是花甲前后的高龄啊。在他离开齐国的时候,掰手指头数着年头,两只手十个手指头掰了七十多个来回,算出从周代开基立业以来已经过去了七百多年。孟子就是在这个时候感叹天命的,并且为我们贡献了三个成语:怨天尤人,彼一时、此一时,舍我其谁。】
   方孟子在齐,自王子以及卿大夫皆愿见颜色,承风旨。子敖骤膺宠任,犹以得见亲比为幸。然出吊于滕,朝夕进见,欲一与言行事而不可得。【回想孟子当年在齐国的光辉岁月,虽然是个老头子,却是一位万人迷,从王子到大官都愿意拥着他。就连王驩这样的超级大奸臣也巴巴儿地给孟子的赴滕吊丧团做副官。可孟子看王驩很不顺眼:你忙活你的,我老人家懒得跟你废话。注意:子敖是王驩的字,以后还会出现的。】
   至公行之丧,朝士正趋,孟子独否,卒亦不能加恶焉。同僚则庄暴、时子、景子、东郭、公行,虽尝往来,不必莫逆。至若不孝之匡章,独与之游;巨擘之仲子,则不之信,则更有察之众好众恶者。【讲讲孟子在齐国的人缘。大臣公行子家里办丧事,大家一看见大红人王驩来了,纷纷上前巴结,孟子却不理会,事后面对王驩的不满,孟子还给自己找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此事见于“离娄篇”,留待后文再说。现在说说孟子当时的同僚:有个庄暴——齐宣王有次对庄暴说:“小庄,你知不知道,我喜欢音乐!”庄暴被搞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赶紧找孟子去讨主意,这才引起孟子对齐王的一篇长篇大论;还有个时子,齐王曾托时子转告孟子,说要给孟子在首都CBD来一座豪宅,还有如何如何的高薪;还有个景丑,孟子装病那回被弟子们追得没办法,就是逃到景丑家避难去的;还有个东郭先生,孟子装病的第二天就大摇大摆地去他家吊丧。这些同僚,孟子虽然和他们都有来往,交情却未必有多深。还有匡章和陈仲子,这是两个怪人,超级大另类,他们的故事会在后文交代。】
   周广业把孟子在齐国散乱的事迹串出了一条清晰的线索出来,功莫大焉,至于这条线索确不确切,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过,有些地方的确稍嫌牵强。
   
   
   刺儿头王充
   
   周广业《孟子出处时地考》这一部分正好带我们把前面的章节以另一种脉络重新梳理一遍。梳理的方法不止一种,我们再来看看第二篇文献——王充《论衡》当中的“刺孟篇”。
   王充和他的《论衡》是我们初中就学过的东西,好像说他是一位“伟大的唯物主义者”吧?记不清了,到底是小时候的事情。长大以后看王充,发现这家伙分明就是个刺儿头,得谁得罪谁,得罪起来还不遗余力。
   王充对儒家很有成见,在《论衡》当中专门有一篇“刺孟篇”,顾名思义,就是把孟子抓来刺上一刺。可惜这时候孟子早就死了,不然的话,以孟子的滔滔雄辩PK王充一回,一定很有看头。
   对了,为了避免有人误会,先得澄清一点:别以为王充攻击儒家就一定赞成法家,敌人的敌人不一定就是朋友,“刺孟篇”的上一篇就叫“非韩篇”。王充是先“非”了韩非再“刺”孟子,四面作战才过瘾,当真是“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再说几句铺垫:为什么要看这个“刺孟篇”呢?——我的习惯是,看一个问题、看一件事,都切忌只听一面之辞,要听完正方意见再听听反方意见,最好再多听听各方意见。比如一个朋友刚跟人吵了架,心里委屈,找你倾诉,你听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一说,觉得他把理都占全了,跟他吵架的那位纯粹是无理取闹欺负人——可问题是,如果反过来,如果是那位“无理取闹”的人是你的朋友,找你来诉委屈,你不是一样觉得他在理吗?
   生活中常有这样的例子,振振有辞的话哪里没有呢?可那些话都可靠吗?唉,我就这样慢慢地添了毛病,越来越不敢对事情下结论,谁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呢?甚至,读书的时候,比如说,读这个《孔雀东南飞》,家喻户晓的诗吧,它原本的题目好像叫《古诗为焦仲卿妻赋》,谁读了这诗都会同情焦仲卿夫妻这恩爱又苦命的小两口儿,也都会痛恨他们残忍的家长。可我看完却想:嗯,有没有一篇《古诗为焦仲卿妻的婆婆赋》,得找来看看,别搞焦仲卿夫妻的一言堂,嗯,还得看看有没有《古诗为焦仲卿妻的娘家人赋》,再问问街道上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居委会是怎么说的,管片儿的民警是怎么说的,CSI对小两口的尸检报告是怎么说的,再打听一下还有没有什么神秘组织声称过要对这一事件负责。
   好了,话说回来,虽然我这毛病有点儿过分,但听听不同意见总是好的。让我们准备好,来听听王充的声音吧(和我们现在说的这个“公孙丑篇”无关的内容基本略去):
   
   王充读着齐王要给孟子建豪宅、开高薪这段,对孟子的态度很不以为然。王充说:
   夫孟子辞十万,失谦让之理也。夫富贵者,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故君子之于爵禄也,有所辞,有所不辞。岂以己不贪富贵之故,而以距逆宜当受之赐乎?【王充的意思是:贪图富贵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不能要。比如业务员谈成一单买卖,按规矩拿多少提成,哪怕钱再多,这也是理所当然该拿的,业务员如果不拿这份钱,给的理由是:“我不贪图富贵”,这不是很没道理么?】
   陈臻问曰 :“于齐,王馈兼金一百镒而不受;于宋,馈七十镒而受;于薛,馈五十镒而受取。前日之不受是,则今受之非也。今日之受是,则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于此矣。”
   孟子曰 :“皆是也。当在宋也,予将有远行,行者必以赆,辞曰馈赆,予何为不受?当在薛也,予有戒心,辞曰‘闻戒,故为兵戒馈之备乎!’予何为不受?若于齐,则未有处也,无处而馈之,是货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乎?”【王充的做法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从《孟子》原文入手,找出不同篇章里有矛盾的地方加以说明。作为论辩来讲,这可是很厉害的手法。】
   夫金馈或受或不受,皆有故。非受之时己贪,当不受之时己不贪也。金有受不受之义,而室亦宜有受不受之理。今不曰“己无功 ”,若“己致仕,受室非理,”而曰“己不贪富 ”,引前辞十万以况后万。前当受十万之多,安得辞之?【王充说:人家给你钱,你接受还是不接受都是有理由的,难道接受了就算贪财,不接受就算不贪财么?——王充是拿《孟子》的这一节去攻击方才“辞十万而受万”那节,意思是:从这节来看,你孟老师对这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不是很明白么?为什么在那一节里就犯糊涂呢?你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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