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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你们男生都这样吗?”不知哪来的火气,从来没对他生气的我真想好好说他一顿!王靖容没答话,听筒的那边是电视里传来的新年特别节目的热闹乐音。
“你要考研究所,别人就不用为自己的将来作准备了吗?你怕这个怕那个的,别人就不用为你付出时间、精力吗?你还说你谈过恋爱,知道了要把握当下?结果,你还不是跟维尼一样怕这个怕那个的?你们都是没担当又自私的人……”像中邪似的,我激动地说了一大串之后回想起来有点不可思议的话,然后就什么也说不出来地让冷空气悬宕在我们之间……
“你……哭了?”靖容问。
“我干吗哭?”又是该死的逞强!
“喔,你说的话,我知道了。施豪有新车了,改天,我们出来聊聊好不好?”
“你不用约会?”
“她在南部呀!现在是春节假期耶!”
“好。沛君今年没回乡下。”我说,挂上电话之后,觉得疲累极了,我将这一个多小时讲话的内容重新倒带过一次:我们欢欣地互道“新年快乐”,王靖容失恋了,我跟他好像又有了那么点机会;王靖容又恋爱了,我像路边疯狗那样对他咆哮,替女生委屈地指责“他们”的自私。呵!如梦一场啊!一切是那样不真实,原来王靖容一点也不眷恋我心中的这个位置。我用手摸摸略感紧绷的脸颊,再放进嘴里舔一舔,嗯,咸咸的滋味。
隔天傍晚,靖容又来电话了,他说,晚上一同去猫空泡茶吧!就我、沛君、施豪和他四人。
“蒋风倪呢?好难得她不去。”我说。
“嘿,你酸酸的喔,没想到你也会酸溜溜的?”王靖容取笑着。
“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呀,不可以喔!”
“可以,你约沛君,若没问题,就六点半施豪家前的屈臣氏见。”
我跟沛君很欣喜地约六点先见面,然后我大致说了一下昨天和王靖容通电话的内容,沛君说王靖容当时一定被我吓到了,又突然用吓到路人的音量大叫一声说:“完了,他昨天打电话给你或许是想给你们彼此一个机会,但是却听你一个劲地说着维尼,维尼,维尼……所以他只好换个方试探你呀,真笨啊!唉哟……”
“会吗?不会吧!他之前还说什么……被拒绝没关系呀,把握幸福才是重要的……还要我跟维尼表白呀!”
“他这招是激将法啦!其实想试探你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啊,你真是迟钝!我负责套话,三杯清茶下肚,你们俩就原形毕露啦!”沛君好高兴地说着,高兴得像是那年在街头巷尾投递竞选传单那样……
第二部分凝重而臭酸的欺骗、虚伪
沛君笃定的语气再度展现了林中之王的自信光彩,看她如此快活,我更是期待今晚的活动了。
“喂,你呢,高不高兴?没有蒋风倪,只有我们四人!好久没这样了……”我问沛君。
“嗯,还好啦!嗯,其实蛮高兴的啦!应该是说,感到安慰,表示……不是一定要有她,他才肯见我……不过,我的心还是跳得很快喔!你也要帮我哟!”
我笑着点头时,看见一辆白色“你爱她”缓缓驶来,驾驶座旁的车门被打开,靖容从里头钻出,朝我们走来。
“蒋风倪也来了。”他微笑着。
我迅速朝车里看去,透过隔热纸,隐约看见后座一个女生正倾身向前,在说话的样子。我再看了靖容一眼,他,还微笑着?!
“快进去呀!我要去买一些吃的!你们要吃什……”笨蛋王靖容,笨蛋施豪!这么多日子以来,怎么还是不明白?我看了沛君,发现她的脸好沉、好沉……
“我们不去了!”冷冷的五个字冲口而出。
“你怎么了?只是因为蒋风倪吗?”王靖容像看见外星人那样看我!
“是因为这和你们之前讲的不一样!”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啊,我一上车,她就在后座了,根本没机会问施豪,而且,我们也没理由硬是不让她跟吧?”靖容对我们的变脸大感不解,还一面滔滔地解释!
“所以,我说,我们不想去了,这样你们不至于难做人。”我的音调平静而冷淡,连自己听了都有几分陌生,靖容没有再说话地和我相视,而我的视线却抓不住焦距般地透过他黑白分明并漾着奇异波动的眸子望向更深远的地方;低着头不发一语的沛君,显得元气耗弱而局促不安!
“你跟施豪说一声吧!我们走了……”说完,我拉着沛君离开了那儿。
唉,那两个笨男生一定搞不懂我们在想些什么;如同我们不明白他们怎会迟钝成这样!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吗?懂得站在灰色地带的人才算聪明?
转进巷子,沛君终于伏在我的肩上哭了,像在体内进行一场大翻修般地将那些已经腐败的、一闻到就引来胃液一阵翻腾的元素都宣泄倾倒出来。在一旁什么也没说、也没问的我仿佛也嗅到了那种凝重而臭酸的欺骗、虚伪……
后来,沛君除了一直对于当天我冷酷的反应啧啧称奇之外,没再讨论这天发生的事!至于半年后,当我们几人又聚在一块儿时,这件事也像被大家一同遗忘般……
有时候,我们本能或刻意地选择忘记,也不失为一种善意的回避!事隔多年当我再想起那一阵子的我的反应,渐渐了解:那是一种压抑某种关乎情愫的情绪,一旦让那种情绪委屈太久,她就会变得焦躁、神经质……然后,逮到了主人不能完美地佯装坚强的空档,她便冲出来,怒吼……
第二部分送一只‘维尼’给你
长达两个多小时的编辑会议终于结束,除了检讨刊物内容之外,还讨论即将到来的西洋情人节刊物特集,当然,女性杂志势必要在此时用心ROMANTIC一番!
会议中,我的脑子还穿插放映几年前那些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大学生活,一个没留神地,总编竟指派我负责情人节专题报导,还当着主编夸我的文笔好哩!
负责专题,情人节的专题耶,虽然从总编发布命令到现在已逾十多分钟,我脑中画面仍一会儿兴奋地跳彩带舞,一会儿静默空白……
泡了杯糖分嫌多的三合一咖啡,推开隔绝外头低温的玻璃门到前阳台,一位记者走来和我闲聊几句便冷得躲进办公室内,突然,我看见了几枝高过墙的秃枝上有着三三两两的粉色花瓣,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对街某户人家院里的樱花树!怎么我到现在才知道这儿也有樱花可以欣赏!今年这样冷,还开得了花!大二下学期,也就是对王靖容生气的那个新春,山上的樱花没有盛开……
因为圣婴现象,大二下那年的冬季是个暖冬,以致阳明山的樱花、美军眷区前一整排的樱花、仇人坡上的几株樱花……都来不及盛开。在山上还未妆点着雅洁而娉婷的粉红时,山上又已初春;初春,常有浓厚的雾,接着又是花季!上山也塞车、下山也塞车的季节!
才结束紧张又刺激的“民间文学”课,桢拉着我往咖啡厅走去!由于这课程的重头戏在于春假期间的田野调查,而调查的主题锁定于台湾九族的文化民情,所以,班上分为九组,每组派人代表抽签,抽中哪一族,同学就得趁春假下乡作探访!两堂课,班上都处在那种中大奖的刺激和欢呼中,我们这组的手气真不是盖的,桢一抽到签,便赢得满堂喝采!“鲁凯族”!鲁凯族耶!鲁凯族只分布在屏东,就是说,我们别无选择地只能南下屏东,屏东的山区啊!
桢一直责怪自己实在太会抽了,九组耶!只有两组是完完全全没有男生的,就这样巧的,让我们这组娘子军要远征台湾最南部的部落?!我倒是觉得挺兴奋的,屏东哟!不是北县乌来的泰雅族,不是新竹的赛夏族,也不是大家熟悉的花莲阿美族,而是一个陌生的族群,一个可以让自己的心灵完全享受放逐滋味的遥远的屏东!
昨天我的生日,桢没课,没能和我、阿泽及学长、姊们去吃一顿野菜大餐,所以她执意这下午茶得让她请。我们聊课堂上的事,聊班上谁和谁分手,谁和谁又在一起的事,聊桢如何料理那个穷追猛缠的男生以及某个建筑系的男生想追我的事……突然,桢很神秘地从包包里拿出个好可爱好可爱约十公分大小的熊型玩偶,他戴着咖啡色棒球帽,穿着浅色短袖T恤,墨绿色七分短裤,白色运动袜还有可爱的卡其色条纹球鞋……
“哇!好可爱哟,这不是最近很流行的可以挂在背包上当吊饰的小熊吗?”我问桢。
“对呀!可是说实在的,我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喔,很多熊熊的神态都做得怪怪的,你有没有觉得?”
“对耶,这是有牌子的吗?这种精致度好像是正牌的喔!多少钱?”我接过小熊,一边仔细看着,像是要替它做全身检查般……
“无价哩,维尼送你的生日礼物!”桢说。原来今天早上桢在系图碰见维尼,因为他没修民间文学这堂课,于是请桢将小熊拿给我!啊!我真是太高兴了,像桢说的,我的心里都开着花,而花的芬芳都写在脸上!
“我要将它别在包包上!”我乐极了。
“嗯,我觉得不要好了,省得到时又有流言呢!”桢说。当下的我,有些气愤了起来,不是生桢的气,她一向懂得冷眼看一些事物的发生而不搅和其中;不像我,总当个被利用还感激涕零的傻子……所以我该听桢的话才对。可是我不懂会有什么人爱在我身上作文章?我既非有令人妒忌的美貌,也没怪诞或曲高和寡的行径。我不知那些隐形的杀手是谁,也无法预见我默默喜欢着维尼的心会被翻炒成怎样的文章。难道要因为“自我保护”而委屈自己的自由,甚至用“委屈自己”来换得在别人不安好心的刀子口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