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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王英这一日该拆柬帖,自己走到无人之处拆开一看,写的是“先到通州,如遇张明、胡旺,劝他进京,同至状元府替二人说情,然后到锦衣卫自去投首,你认识年七的过付,打救仲举不得有误。”王英看罢不明其意,走至方丈去问小塘。
小塘说:“你只管前去,柬帖后面还有许多细话,到三月二十五日,映着日光一看,自然明白。”王英听罢也不敢再问,竟往通州而去。
且说胡世显的长班奉命去找苗仙,这日回至府中说:“禀状元老爷,小人去寻那个道家并无迹影,听说白云观内住着几个羽士,内中有个神人名叫济小塘,能知过去未来之事。老爷何不差人前去问问,或者知道王英的下落。”大爷听罢,立时上轿亲自去见小塘,到了白云观前,方才下轿就遇着苗仙,二人同进方丈见了小塘,小塘说:“贵客莫不是要问王英的下落么,这事不必忧虑,等到四月初八自然他去投首,叫你骨肉团聚。”胡世显说:“但愿如此,异日再谢先生指教之恩。”
言罢告辞,小塘送至门外说:“胡贵人,在下听说贵同年邹榜眼为人甚是忠直,明日要去拜望拜望,还有大事商议,请贵人做个引进。”世显说:“如此甚善,明日专候仙驾。”言罢拱手上轿回府,这且不提。
且说严府内有个打细的家人,专打听胡世显家的事情,今见胡世显往白云观去拜望小塘,遂暗暗的打听,知道小塘要去拜望邹榜眼,遂即报于严嵩。严嵩大怒说:“怪不的胡世显替他老子翻案,原来有济小塘给他主谋。闻此人善会邪术,必定先除此人,年七的官司方能出头。”严嵩想了一想,叫堂官吩咐督察院传知五城司坊,多差捕役在邹应龙下处左右埋伏,如遇小塘前去即便拿住,送与巡城御史问他妖言惑众,与胡世显一党同谋之罪,堂官传令,这且不表。
再说小塘闭坐,忽然耳鸣眼跳,袖占一课,早知其意。到了次日早晨,出了白云观,到了一座土山子上,看了看四处无人,遂用仙术拘来一个马猴一个小石猴跪在面前,济仙吹了口仙气,老马猴变成个白胡子老道,小石猴变成个道童,济仙又走到跟前吩咐了几句,领进白云观,叫一枝梅雇了一乘小轿,一个脚驴,打发二猴去拜邹榜眼,不多一时到了门前,小道童下了牲口,到门前高声言道:“门上的快来接帖,小塘济道爷来拜望。”方才喊了这么一声,那些捕役正在左右探望,听的此言,唰的一声,把轿子围住,不容分说把个假小塘拉出轿来用索子锁住,说:“你可是济小儿么?”老猴把头点了一点,一言不发。捕役说:“你看这个牛鼻子,倚老卖老,故意的装憨,且把小道拿住。”言罢走上前去把小猴锁住,小猴说:“众位爷爷,我师父就是济小塘,拿住他就是了,为何又拿我呢?”捕役们说:“小道休要罗唆,叫你同去不过替他招认口供,休言,跟着走吧。”众役拉着两个假道士,路过一个地方,乃是一座风流院,里边有两个名妓,一名摸摸儿茉,一名挨挨儿茉。严世蕃每年包银二千两,不许另接别人。这一日有两广军门的儿子替他父亲打点任内的事情,请赵文华引进,借风流院设席和严世蕃讲话。他们正在里边吃酒谈笑,有个小厮在门前闲看,见众人拉着两个道士,开口问道:“你们拿的什么人呢?”内中有认得的说:“小大叔,这就是太老爷叫拿的两个妖道。”小厮说:“你们慢走,大爷今在里边饮酒,正要看看他咧,待我进去问问。”言罢转身进内禀明狗子。狗子说:“叫他们进来,我先问问口供。”小厮听说翻身出来说:“大爷有令叫你们带进去咧。”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马猴大闹风流院 京城画影捉小塘
话说捕役把两个道士带进院中,狗子向马猴问道:“你是济小塘?”老马猴把头点了一点,只不言语。捕役说:“大爷,这个老道装聋作哑,只问小道便知。”世蕃依言说:“小道,你师父可是济小塘不是?”小猴说:“我师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原是济小塘。”狗子说:“既是他不会说话,带他往察院去吧。”
军门的公子说:“且住,久闻济小塘善变戏法,何不叫他变变大家看呢。”世蕃闻言说:“小道,你师父会什么戏法,叫他玩上一个。”小猴闻言在老猴耳边说了几句,老猴用手比了一比。小猴说:“大爷,我师父耍飞琵琶咧。”世蕃说:“好,叫他耍吧。”老猴听说用手往挨挨儿茉一指,她怀中的那面琵琶滴溜溜起在空中,左舞右舞只如一个飞鸟一般。众人看着正然喝彩,小道说:“琵琶要下来,美人细看可别打着。”言未尽,唰的一声琵琶落将下来,把一个摸摸儿茉打倒在地,哀声不止。狗子大怒说:“好妖道,可害了我的美人了,小厮们快与我拿住。”小厮和捕役一齐动手。小石猴左跳右撞说:“莫要动手,还有好戏法哩。”说看就往席上指了两指,那些月琴弦子之类一齐乱飞,落将下来把赵文华、军门公子和严世蕃俱各打倒在地。
两个猴精现了原形,跳在厅房以上嘻嘻乱笑,此时小厮捕役未伤着的俱趴在花阴之下,听了会子,没有动静,爬出来看了看房上坐着两个猴子,这才把世蕃扶起来说:“大爷,两个道士变成猴子上了房了。“赵文华、军门公子和两个娼妓听见这话,挣扎起来向猴子往上观看。狗子看见心中大怒说:“好妖道,焉敢倚仗邪术在此作祟,小厮们快取弹弓来,再传火器手,用三眼枪打这畜生。”小厮闻言分头而去,各取了弹弓,又将枪手叫来了,几名兵士往上乱打。两个猴左右躲闪,哪里能打的着。呼的一声,一齐跳到海棠树上,把一树鲜花抓了个稀碎。狗子正然吩咐叫打,忽然间一阵狂风,二猴踪影不见。
狗子同众人怔了一会,无可奈何,说:“你们暂且去吧。”捕役说:“小人们奉察院的宪牌拿住妖道,如今叫他逃走了,小人们怎么消票呢?”狗子说:“这却无妨,我使人去说一声就是了,放心去吧。”捕役们散去。
军门公子因要看戏法,惹了这么一番风波,自觉颜面无光,告辞而去。剩下赵文华向世蕃言道:“这个妖道实在可恶,怎么禀知太师本奏当今,画影图形拿住这个妖道,碎剁其尸,方解今日之恨。”狗子说:“我想此事内阁不便奏闻。只用禀明家父,叫一个门下奏上一本,连邹、胡二人一概参在本内,一来出年七的官司,二来除今日之恨。”赵文华满心欢喜说:“倒是世兄高见。”言罢各自上轿回府而去。
狗子见了严嵩,把今日之事说了,严嵩立时托了一个门下本奏当今,说:“两个妖道和邹、胡二人同谋,无事生非、扰乱人心。”圣上因同谋的话没有凭据,发下一道旨意,先拿妖道。旨意已下,五城的察院带着地方书办齐到严府问清白了妖道小塘师徒的形容,叫画匠画了图像,张挂四门,凡有过往僧道对像盘话,这且不提。
且说济仙自从差二猴闹了风流院,听见外面纷纷传说要拿妖道,济小塘自己到了西门上,看了看告示上的言语同那图像,回到现中和众道友言道:“如今朝廷指名拿我,虽然图像上是个年老的道士,咱们在此住着也不妥当,不如大家走吧。”言罢告辞了白云观的道士,各带行李出观而去。及至走到三岔路口,苗仙向教长:“咱是到何方去呢?”济仙说:“只管前走,自然有个安身之处。”众人又往前走,这且不提。
且说苏九宫自三月二十四日拆了柬帖看了看,是至东便门外找房三五间,到二十六日从城南小巷迎接,这一日苏九宫早在东便门外找了五间闲房,前来迎接。大家会在一处,小塘向九宫问道:“寓所有了没有?”九宫说:“已现成了。”不多时,一齐进了新找的房子。小塘改为儒家打扮,改姓为齐,称作三相公。四个门徒也都是俗家衣帽,更名改姓不在话下。
到了次日,小塘向众道友言道:“今是三月二十七日东岳庙上大会,大家不免去走走,一来游玩,一来找个机会好去金殿面圣讨个封号。”众人听说俱各欢喜,将房门锁上各往东岳庙来,不多一时到了神路街的南头,只见一座松林里边搭着许多席棚,俱是酒馆,师徒几人走进一席棚去,就坐饮酒,这且不提。
且说东岳庙的地方乃巡视东城的一位察院所管。这位爷姓包,名叫士廉,科甲出身,为人耿直,二月里方才到任,听说东岳庙烧香的尽多男女混杂,常有恶徒借端生事,遂带领人役亲往庙中观看,到了庙口恭过神像,在门前预备下的棚内坐下,看了多时并无生事为非之人,遂向衙役们说道:“闻听东岳庙是个是非地方,本院到此半月连个胡言乱语的也并没有,以此看来北京百姓还算良善。”有一个多嘴的书办言道:“北京百姓良善者固多,凶惡者亦复不少,今日老爷在此,谁敢出头呢。”察院闻听此言,猛然醒悟。遂吩咐人役站班,自己带了随身的家人回到署中,换了一身儒衣,同家人仍向庙来,主仆二人走到棚前,见那酒棚之中吃酒行令甚是热闹。这位爷心中想管闲事,遂进酒棚拣了一个干净桌儿坐下。仆人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