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灯光并没有马上转亮,但叫声又接二连三地响起,同时还夹杂着同样大声的咒骂。我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挤过去,灯光哗地亮起来。
黑梅仰在地上,石老师正用力拉起那个黑梅旁边厮打着的女人。石老师非常用力,这个女人突然转过身,朝石老师扑过去,一边叫骂一边张着两手去抓石老师的脸。
〃你这个丧良心的!你还敢帮那个婊子,我宰了你们。我操你妈的……〃
是刚才坐在门旁的女人,摘下了变色镜。
有人过去劝阻,这个女人说:'谁拦我跟谁没完!〃于是没人再想劝阻。张森是主人,他不在乎这个女人的威胁,去拉架。石老师就势狠狠地扇了那个女人一个耳光。
女人挨打之后,更加疯狂地扑了上去,张森急了,奋力推开了那个女人。突然有人从张森后面冲上来,把张森推倒,摔出去很远,然后开始打石老师,一眨眼的工夫,石老师的脸上到处是血。
被张森推开的那个女人开始到处找黑梅,黑梅已经不在她的视野中。这时听见石老师一声尖叫,躺在吧台下的黑梅坐了起来。那叫声发自一个男人的心底,足可以让人相信最严重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几个小伙子(是酒吧的工作人员)拉住了殴打石老师的男人,他一边极力挣脱,一边叫骂:'称他妈的欺负难啊!要不是看我姐的面子,我废了你!〃
石老师已经被抬出去,张森回来取什么东西,对被拉住的男人说:〃你这面子看对了。〃然后对按住他的人说:〃把他送派出所去。〃
酒吧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当事人(除了黑梅)都离开了。人们喊喊喳喳地议论起来。王伊平突然想起什么,朝吧台走过来。她看见躺在地上的黑梅,大叫:〃来人!〃可是拥过来的并不是她想叫的人,是些看客。黑梅的脸和脖子以及前胸布满抓痕,有的渗出血迹。围拢过来的人〃哎呀!〃〃天哪!〃地发出各种感叹词。黑梅使劲闭住眼睛,大喊一声:〃滚开!〃
我和王伊手推开围观的人,王伊平说:〃你们都回去吧,晚会结束了,对不起大家。〃
人们听王伊平这么说,就陆续离去了。王伊平说:〃咱俩把她送医院吧。〃
黑梅坐起来,摇了摇头,对我说:〃老大,你送我回家。〃
'你没事吗?〃王伊平问。
〃没事,刚才我不过是累了,躺下歇会儿。〃黑梅说完抓住我,我扶她站起来。
我和黑梅来到街上,乘凉的人大都回来了,有几个小商贩还守在摊前,怀着几分侥幸等待着可能光顾的人。
外面真暖和。黑梅穿着薄风衣,与我一同站在路边等待空车。刚才路过衣帽间的时候,黑梅摘下自己谈粉色的真丝砂洗风衣,我要她报到头上,这样可以遮人耳目,还可以木碰伤口。黑梅没说话,慢慢地穿上风衣。衣服贴近伤口时,她皱皱眉头。站在路边,街灯改变了黑梅风衣的颜色,淡粉色变成了一种难看的陈旧颜色,同时它也使黑梅的伤口更加清晰。偶尔路过的人走过去以后还会回过头再看上一眼。黑梅毫无表情的脸一直面冲前方,我也一直伸着右手,大约五分钟后终于有一辆空车停在我们面前。
上车以后,黑梅抢先告诉司机去向,到附近最近的医院。
〃要看石老师?〃
黑梅点点头,伤口疼得让她直咬牙。
〃我先送你回家,再帮你处理一下街口,然后我一个人去医院。〃
黑梅哭了。她说:〃我的心情跟太平间差不多。那儿一定很凉快。〃
〃你别说话了。〃
〃我知道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你别说话。〃
〃你见过太平间的人站起来吗?老大,我知道我完蛋了。〃
〃你别再说了,什么完蛋了?你不过是自尊心受不了了,当着大伙面你出丑了。〃
〃你是说那个女人打了我?不,跟她没关系,她不过整帮了我,我终于什么都懂了。〃
我不再理睬黑梅,我想她需要的是安静和休息。但司机却打开了话匣子:
〃我看你们是遇上了麻烦事,其实往开处想就没有麻烦事了。前两天我看报,报上说,把每一天都当成临死前的那一天,就会…〃
〃就会什么?〃黑梅说。
车停了,司机的话也断了。他说:〃到了,五块钱。〃
〃你伤得可不轻。〃司机说。
〃我在问你就会什么?〃黑梅加重了语气。
〃没啥,你别听我瞎说,快去看病吧。〃
〃就会不一样,对不?〃黑梅问。
司机征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连说:〃对!对!〃
从这以后的一段日子是静谧的,仿佛真正的喧闹过后应该平静。
黑梅静心养伤,她不再提过去的事。我担心她是有话~个人闷着,但又不便多问。我想起她说过的话,她说她终于什么都懂了。倒是我想有些不好了,人真有这样的契机吗?能一下子都懂了?
黑梅上班后的第二天,发生了一件事。石老师的妻子把黑梅写给石老师的一封短信贴在了黑梅单位的通知板上。
信里黑梅大致要表达的内容是她很内疚的心情无法表叙,如果石老师的家庭生活因为他一只眼睛的失明而受到影响,她愿意承担后果。比如终生照顾石老师。信很短。
石老师的妻子站在信的前面,对围观的人说:〃终生照顾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要嫁给我们老石吗?而我是老百名正言顺的妻子,大家说这个女人是什么东西?〃
据说黑梅是在人们把信读过几遍之后才到场的。她挤进人群,把信从黑板上扯下来。石老师老婆还大声责问她为什么把信扯下来。
黑梅说:〃这是我的。〃
这天晚上,黑梅住在了我家。我们喝酒聊天。黑梅没再提单位发生的事。她倒是很认真地请我帮忙,她要发一个征婚广告。
她要我起草,并与我一起商量了细节。写完征婚广告已经接近午夜。黑梅说她困了,临睡前,她给我五十元钱,要我第二天上班就把广告发了。
黑梅睡了,我把五十元钱和拟好的广告用曲别针别在一起,放在写字台上。
我去洗漱,空寂的厨房把我弄出的响动充分地夸张了。我轻轻念叨那则广告,试图发现一点不合适的地方:
我友,女,28岁,1.68米。大学文化,现在某杂志社工作,未婚,欲寻一位1.68米以上的……
我把拧开的牙膏放在一边,回到写字台前,把广告摊开,拧开笔,在〃大学文化〃后面加了一句〃体健貌端〃。
我离开写字台,看了一眼已经睡熟的黑梅。昏暗的灯光下,她仿佛正在走入甜美的梦乡,安详的面容和安详的伤痕,都清晰可见。
留神,因为你是女人
小红梅是我的女朋友,最好的一个。当然,我也是女的,所以两个人聊天多半是贫嘴。
前不久,我买了一个电话记录器,即使我本人在家,我也把那东西开着,目的是不接不想接的电话。小红梅对此很生气。有一次,我不在家,她在电话记录器上说:〃别在那儿收声敛气地等着了,是我,接电话吧。〃
可我真的不在啊,于是,她就加上一句她认为更讽刺的。
〃你有了这个电话记录器,我对你的印象差多了。你是不是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要给你打电话?哎,你变得跟那样人儿似的。〃
所以,我问她,我变得跟哪样人儿似的?
她说,'变得跟有电话记录器那样人儿似的。〃
我买了一个电话记录器送给她。她拿着电话记录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本不想说什么,可我肚子里的蠢话都是这时候说出来的。
〃在劫难逃,〃我说,〃现在跟我是一样人了吧。〃
〃不是,〃她说,〃我不用,就不是你那样人儿。〃
〃那咱们走着瞧。〃我说。
〃我要是用它,肯定是我出什么大事了。〃她这么说当然是为了吓唬我,因为我们都知道,她是个平稳的人,退休前的日子都是能想见的。
小红梅是我给她起的外号,她本名叫李云。有一次,她骑车路过一个小立交桥,桥身上挂着一幅广告,上面写着:〃关东人民最爱谁,辽南金州小红梅。〃小红梅是种外形很像手雷的小包装白酒。她没想到白酒广告还能这么逗,就傻笑起来,没留神前面,被一块石头垫了一个跟头。她倒在地上还笑哪,围观的人以为她把神经摔坏了。
〃我以后就管你叫小红梅了。〃她给我讲完这个故事后,我对她宣布。
可她反对。她说:〃你才是小红梅吨。〃
我问她为什么反对这个外号,她长得很白很洋气,丈夫又是军官很傲气。她的女儿头发是卷卷的……没人会当真。
〃这个外号太土。〃她说。
〃你没听说嘛,现在越上的东西就越洋,越是民族化的东西就越有世界性。〃
〃谁说的?屁话。〃
你看,她很聪明。
我和小红梅同岁,有过一次很短暂的婚姻。小红梅现在还在婚姻中,女儿上小学,丈夫刚刚转业到银行。如果他们一家三口走在大街上,会有很多人羡慕他们。他们不仅长相般配,她丈夫还有一种气宇轩昂的劲头,好像在告诉每个人:我绝不拈花惹草,尽管我有这样的可能。他出身高级干部家庭,再加上自己的工作也不错,但他跟任何人都有距离。我曾问过小红梅对他的感觉,她搪塞我说,都老夫老妻了,还谈什么感觉。
我不喜欢小红梅的丈夫,他给我的印象是,他攒着劲,为的就是有一天对小红梅要不就对这个世界说,我绝不原谅你。
〃你管那么多干吗,他又不是你丈夫。〃小红梅说。
她说得对。
我还没有丈夫,因为三十多岁的女人青春不多了,同时又很成熟。男人越来越不喜欢成熟的女人,他们管这样的女人叫老油条。而那些喜欢成熟女性的男人我总也碰不到。所以我总是处在交男朋友的阶段,一个又一个,想通过他们最终找到爱我我也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