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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波兰日后之独立成功,这群文学作家的功绩是不可抹煞的。
歌德并非什么爱国诗人,也不是什么民族文学家。但当德国在30年宗教战争之后,民
生疲惫,生趣索然,经济、政治、文艺、学术均落人后,英国斯惠夫特曾骂他们为“最愚蠢
的民族”。法国人简直判定他们毫无文学天才。自遭拿破仑铁蹄之蹂躏,德国民族自信力更
完全丧失,居然也自己承认为世界上最劣等,最无希望的民族了。但自歌德惊才绝艳,光芒
万丈的文学作品连续出世,德国人的精神又复兴奋起来,鼓舞起来。德国哲学家息默尔说
道:“歌德的人生所给我们以无穷兴奋与深沉的安慰的,就是,他只是一个人,他只是极尽
了人性,但却如此伟大,使我感到有希望,鼓励我们努力向前做一个人。”(见宗白华《歌
德之人生启示》)论者谓歌德作品造成坚强不屈的“日尔曼精神”,所以第一次世界大战之
后,德国几于一蹶不振,但不到20年又复兴。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又复失败,分裂为东
西二部,乃是希特勒领导错误,非德国人民之咎。于今西德又恢复繁荣,当亦是日尔曼精神
为之支持之故。
普法战争后,法国人意气消沉,相率趋于悲观颓废。罗斯丹写剧本《西哈诺》,唤醒法
兰西人的英雄气概。上演后,举国艺坛为之轰动,称之为雨果,欧那尼第二。罗斯丹虽不如
歌德之伟大,但《西哈诺》,那个剧本诞生于法人自信心发生动摇之际,实不啻是一股极有
力量的兴奋剂,其脍炙文坛,固亦有由。
以上所说都是文学的好影响。文学的坏影响也可借此一说。
凡有生之物必需要“生存空间”,生存空间则必以战争得之。故国界未曾打破,大同世
界未曾实现之前,战争是不能避免的。战争既不能避免,则尚武精神必须提倡。可是我们中
国向来讲究文治主义,读书人只知道咬文嚼字,埋首经典,吟风弄月,寄情自然,一谈到尚
武,便觉得粗鄙野蛮,不欲置之齿颊。数千年来文学说到战争,总是悲伤的情调,诅咒的言
语。所谓“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
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千云霄。”所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总之我们的文
学只有“从军苦”,从来没有“从军乐”,像陆放翁那样的诗人是绝无仅有的。无怪梁任公
叹道:“诗界千年靡靡风,军魂销尽国魂空,集中十九从军乐,千古男儿一放翁”了。我们
中国两次全面受异族征服,所遭屠戮之惨,不可胜言。鸦片战争以后,我们与日本及列强交
绥也动辄挫败,“东亚病夫”与“东亚懦夫”之名传遍世界,实为我中国民族之奇耻大辱。
国民性之所以如此,与中国文学反对尚武精神有关。
我们既知道文学作用是如此之大,便该真心重视它,好好地利用它。再不可让文学玩弄
于一群浅薄无知的作家之手,任他们或则标新立异,以什么潮,什么派来标榜,使人坠入野
狐外道而不自知,或写一些淫靡浮滥的爱情小说,猥亵不堪的黄色作品,来腐蚀青年的心
灵,堕落青年的志气,使他们终日缠绵歌哭,置国家天下事于不顾;或则挟其偏见,逞其毒
笔,谩骂前辈,攻击名流,击鼓鸣金,此呼彼应,名曰揭露社会丑恶,伸张民间正义,实则
无非欲借此为个人攀登文坛的垫足石,甚至想借此造成他们一帮一派的势力,实现其某种险
恶企图,他们这种行为,造成了弥漫一时的暴戾恣睢之气,对于时局和人心影响之大实无其
比。
我以为目前文风败坏如此,实堪隐忧,大家应公举几个老成望重,学识湛深,经验丰
富,见解正确的作家,负起领导文坛之责,庶将来我们的文学可以逐渐步入正轨,发挥它的
功能。若这类作家目前尚无其人,或已有之,而谦不敢当,或以惧怕恶势力之故,不敢惹这
麻烦,则应该由政府方面负文化责者聘请专家,订定方针,消极方面,防止上述那些文学弊
端,积极方面,则鼓励作家遵循正道,向前进取。庶乎一二年后我们的文艺能开出一朵芬芳
四溢的奇葩!选自《苏雪林自选集》
生活反应与存在文学
程石泉教授《文学是生活的反应吗?》中间曾提及沙特、卡缪等存在主义的文学,我现
在把别的搁开,就我对存在主义一知半解的知识,将它作为题目来谈它一谈。
西洋文学自古典主义起,接着是浪漫、写实、自然诸主义。至于象征、唯美、颓废、心
理则算是错出的旁支别派,并未成为主流。半世纪以来又有什么新古典主义、新浪漫主义、
新写实主义。都是纷纭错杂,同时并出,不像以前占典浪漫应着世局的变化,人心的趋向,
秩然有序地一个接一个的产生。
近代存在主义的思想盛极一时,关于这个主义的文学也风起云涌,席卷文坛,几于我们
不言文学则已,一言及则沙特、卡夫卡、卡缪诸人名字,摇笔即来,信口而出。甚至还要上
溯到雅斯培、海德格、齐克果、尼采以及俄国的杜斯托他夫斯基,更将希腊的柏拉图,我国
的庄周、孔子,都拉入他们的阵营。
我曾在另一篇文章里说过存在主义也是一种人文主义,有其严肃的一面。因为一个人有
了思想,即有其见解,这些思想只要是出于诚实的胸怀,并无欺世盗名虚伪的意志,干禄营
利卑鄙的企图,我们对他便该抱有相当的敬意,那怕他说的话过于偏激,我们也该承认他有
发言的权利。像上述那些存在主义的大师都是极有学问的人,人格也很高尚,只因学问深,
看世界,看人生,自有他们独特的见解,自然要倾吐出来,这是他们的自由。我仍是不能干
涉的。
谈到文学,我以为文学也像人的一生:有儿童期、青少期、中年期、老年期。文学的开
始是神话,或寓言之类,为儿童之所爱听。神话的满纸荒唐,寓言的幼稚浅薄,成人听了只
觉好笑,儿童欲觉得醰醰有味。古典浪漫文学或描写金戈铁马的骑士生涯,或渲染罗蜜欧、
朱丽叶的死生之恋,或漂流绝海,屠龙斩鲸,或深入蛮荒,臣服文身披发之民,为祖国开拓
殖民地,青少年读之每每神驰心往,也要攘臂而起,自己来照样创造这些冒险事业。人到中
年,血气渐冷,阅历渐深,所能引起兴趣的:倒是家庭间油盐柴米的琐屑,友朋间酒食的征
逐,诗文的唱酬,学术的讨论,事理的辩析。中年人知道世间事有其光明面也有其黑暗面,
人本来大都生活于光明面;但对那黑暗面,总抱着强烈的好奇心,想一觇其究竟。自己没法
去探讨,文学家却能供给你以种种资料,如通奸、谋杀、诈骗、盗窃那类事虽日见于报端,
到底未能知其细微与曲折,若文学把那类神奸巨蠹的作为、钩心斗角的手段,绘声绘影地、
淋漓尽致地写述出来,岂不教你拍案叫绝,引为过瘾之至。回忆自己儿童期与青少期所不忍
释手的作品,未免太小儿科了。
现代学术进步,读者都受过相当的教育,对于各种学说也都有些研究,若文学能将最新
学理作为其写作的基础,再以生花妙笔传达出来,化枯燥的学院著作,为趣味浓郁的文艺作
品,更能教读者倾倒与欢迎。譬如法国曹拉的《罗贡·麦加尔》,一共写了二十卷,将遗传
学的理论借罗贡·麦加尔三代表达出来。写遗传之可怕,令人惊心动魄。此书遂成自然主义
的杰作。又如佛罗贝尔的《波梵丽夫人》写一妇人不安于平庸生活,梦想浪漫时代的种种,
背了丈夫也去试验,卒至身败名裂,自杀了事。对于女人病态心理,刻划得入木三分,开写
实主义的先河,也是享誉文坛,历久不衰的巨构。而佛氏这部书却是建筑于心理学上的。再
如奥地利的弗洛伊德对于梦的研究,称其方法为“析心术”或“精神分析”,近代文艺受其
影响,产生作品颇多,笔者过去便曾读过若干篇。譬如目前美国畅销书《最后的难题》,借
一个最受读者欢迎的大侦探福尔摩斯,在这位精神分析家催眠术作用之下,道出他儿时心理
的症结。他之仇恨某教授,控其为穷凶极恶的罪犯,必欲杀之为快的异常心理,原来是他父
母间一场家庭奇变所酿成。福尔摩斯原是子虚乌有的人物,他的六十几件曲折离奇的侦探
案,也是柯南道尔笔下所虚构的。本书作者却硬说福尔摩斯乃是真人,他的朋友华生也是实
在人物,并捏造此书乃华生病故前的遗稿,尘封故居阁楼上多年,始被发现。
以上所引写实主义与自然主义作品之例,不过千百分之一而已。但我们也可以藉此而知
写实主义与自然主义的文学是个怎样的东西,我认为它们是中年人的文学,谅不为过。不过
人生各期区分得不能太规律、太呆板,文学又何独不然,譬如十九世纪的西洋已被写实、自
然两派文学所独占,却偏偏跳出一部洛斯当的《西哈诺》,以一个长鼻英雄为主角,写他一
生的歌泣故事,既豪气干云,又风流跌宕,在那冷冰冰唯图以锋利解剖刀,刻划人生为能事
的写实时代,这个浪漫剧本的出现,无异是一蓬耀眼光芒,足以使人心魂震撼,热泪横流,
觉得人生并不完全丑恶,究竟还有“美”,有“纯真”的存在。
至于象征、唯美各派,说起来与写实、自然风马牛不相及,却也同在十九世纪里斗艳争
妍。人性本是多方面的,文学当然也不能为一宗一派所限制。至于存在主义之起更在写实、
自然之后,即第一次世界大战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间。存在主义虽有无数解释,概括言之:
只有“悲观”、“绝望”两句话而已。
尼采虽宣布上帝的死亡;但还有一个超人观念,来支拄他生存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