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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帅,率令大军十余万,远征大宛。攻破大宛首都贰师城,杀其国王胡毋寡,获所谓“宝
马”十余匹带回汉土的故事。此诗辞藻之美丽,结构之谨严,音节之顿挫铿锵,穿插之富于
变化,可说新诗坛自有长诗以来的第一首杰作,也是对新诗坛极辉煌的贡献。孙毓棠可说是
新月派里一员押阵大将!
汉武帝之不惜牺牲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远求宝马,以近代人的眼光来看,可说是政治性
的,就是为了国防问题。因那时汉与匈奴对峙,匈奴占便宜的是它的骑兵,汉则多为步卒,
以步对骑,当然抵抗不过,李陵乃汉猛将,牵带五千步卒出关,虽然获得不不少胜仗,最后
为匈奴单于大军所围,五千步卒伤亡殆尽,李陵也迫得只有投降之一途。武帝鉴于沙漠中作
战骑兵之重要,所以也想训练骑兵。想训练骑兵,又非有优良的马匹不可。听说大宛国有汗
血名驹,曾屡遣使臣重礼相求,那国王胡毋寡总是拒绝,并加汉使以侮辱,汉武帝愤怒,才
苦练了一支军队,用兵去夺。
不过武帝之求宝马,恐还有另外一个目标。就是“求仙”。相传人之登仙,必须骑跨天
马。是以武帝得大宛国宝马以后,曾亲撰天马歌二首,第二首又名《西极天马之歌》。那首
歌中有“天马来,开远门,竦予身,逝昆仑。天马来,龙之媒,游阊阖,观玉台”。此歌今
收汉书礼乐志祀歌中。可见此事并不完全属于政治性,而是属于宗教性的。宋杨亿有《汉武
帝》七律一首乃述武帝求仙事。中有二句云:“力通西海求龙种,死讳文成食马肝”,可说
道出武帝的心事。
孙毓棠这首《宝马》长诗,出现于中日大战即将爆发之际,人心惺惺,无暇过问文学,
也就没人注意。况孙毓棠若说武帝求天马是为了求仙,当然迷信;说武帝是为国防着想,在
力主打破国界的左派文人看来也是反动。是以孙氏仅将武帝武功夸耀一番,结局还将武帝劳
民伤财,仅求得十几匹马,谴责了几句。不过那谴责是轻描淡写的,不易教人看出。沈从文
乃小说家,但他的诗独抒性灵,每有未经人道语。《颂》,是用野蛮人的天真、放肆,对女
人肉体的渴望和赞美,真是一首朴实无华的好诗。又《无题》:
妹子,你的一双眼睛能使人快乐,我的心依恋在你身边,比羊在看羊的女人身边还要老
实。
白白脸上流着汗水,我是走路倦了的人,你是那有绿的枝叶的路槐,可以让我歇憩。
我如一张离了枝头日晒风吹的叶子,半死,但是你嘴唇可以使它润泽,还有你颈脖同
额。
读了这些诗,令人想到旧约里面雅歌的风格。作者不解西洋文字,而文笔之欧化,却罕
有比伦,其特殊天才,真教人惊羡。
还有梁镇、俞大纲、沈祖牟,及已故诗人杨子惠、朱大柊等,均有格律极严的作品,现
在不及具引。
选自《中国二三十年代作家》
象征诗派的创始者李金发
在许多新诗人中,李金发可算作品最丰富而又最迅速的一个。他于一九二○至二三年间
在柏林作《微雨》,一九二六年在文学研究会出《为幸福而歌》,一九二七年在北新出《食
客与凶年》,都是厚厚的集子。虽然都是些单调的字句,雷同的体裁,但近代中国象征派的
诗至李金发而始有,在新诗界中不能说他没有贡献。李氏作品与西洋象征派一样具有以下特
点:
第一、朦胧恍惚意义骤难了解法国格兰吉司(Granges)所著《插图法国文学
史》说浪漫主义之后有高蹈派,高蹈派之后有象征派。象征派之反对高蹈,谓其文字过于机
械,形式过于修饰,甚至对于行文素号清丽之戈贝(Coppée)等人,谓其思想感情亦
窒息于笨重明确之修辞下。魏仑谓诗不过是音乐,应有优美的韵脚,但不必过于明确。又谓
诗者须无组织(sanecomposition),须无辩才(saneéloquen
ce)。美国约翰·马西(JohnMacy)的《世界文学史话》论“魏仑的诗是他的感
觉、爱憎、希望、绝望等奔放的发露。他对于言语的态度,差不多无视法兰西诗的古典底规
则,仅仅依着内部旋律,而那内部的旋律是绝对不会错误的。”他的诗学第一原则是:“音
乐超于一切,没有聪明,没有机辩,没有修辞,惟有音乐常常存在。”又格兰吉司说:“马
拉梅常言作诗宜竭力避免明了与确定,所以他的诗,极其暧昧难懂。”
李金发的诗没有一首可以完全了解,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常常声明道:“我爱无
拍之唱,或诗句之背诵。啊,不一定的声调,东冬随着先萧”(《残道》)。“你向我说一
个‘你’,我了解只是‘我’的意思。呵!何以有愚笨的言语?”(《故人》)。“我们的
心充满了无音之乐,如空气间轻气之颤动。”又说:“人若谈及我的名字,只说这是一个秘
密,爱秋梦与美人之诗人,倨傲中带点méchant。”
第二,神经的艺术神经过敏为现代人之特征,而颓废象征的诗人尤为灵敏。颓废派诗人
要求强烈及奇异之刺激,而象征派诗人则幻觉(hallucination)丰富,异乎
寻常。犹太医生马特诺尔度(Matnordau)在《变质》(Degeneratio
n)一书中论之甚详。神经以过度之运用而能发达,如音乐家之耳,画家之眼均较常人敏
锐。蓝波(A.Rimbaud)谓母音有色;波特莱尔谓香和色与音是一致的,即其一
例。李金发所谓“一个臂膊的困顿,和无数色彩的毛发”、“以你锋利之爪牙,溅绿色之
血”、“绿血之王子,满腔悲哀之酸气”,是属于视觉的。“黑夜与蚊虫联步徐来,越此短
墙角,狂呼于我清白之耳后,如荒野狂风怒号,战栗了无数游牧”。蚊虫之声,无论如何之
大,必不如怒号之狂风,作者听觉之敏锐与昔人闻床下蚁哄以为牛斗,竟无二致。耳曰“清
白”亦奇。
象征派诗人幻觉丰富,往往流于神秘狂(MysticalDelirium),如十
八世纪英国诗人勃来克(W.Blake)常见天使与鬼怪之行动。李金发《寒夜之幻觉》
亦然: 窗外之夜色,染蓝了孤客之心,更有不可拒之冷气,欲裂碎一切空间之留存与心
头之勇气。
我靠着两肘正欲执笔直写,忽而心儿跳荡,两膝战栗,耳后万众杂沓之声,
似商人曳货物而走,
又如猫犬争执在短墙下。
巴黎亦枯瘦了,可望见之寺塔,悉高插空际
如死神之手。
Seine河之水,奔腾在门下,泛着无数人尸与牲畜,摆渡的人,
亦张皇失措。
我忽尔站在小道上,
两手为人兽引着,
亦自觉既得终身担保人毫不骇异。
随吾后的人,
悉望着我足迹而来。
将进园门。
可望见巍峨之宫室,
忽觉人兽之手如此之冷。
我遂骇倒在地板上,
眼儿闭着,
四肢僵冷如寒夜。
又《小乡村》则联想及原始时代光景,大加描写历历如亲睹,也无非幻觉作用。李金发
常自傲云:“他的视觉常观察遍万物之喜怒,为自己之欢娱与失望之长叹。执其如椽之笔,
写阴灵之小照和星斗之运行。”(《诗人》)
第三、感伤的情调诗人五官之感觉既如此之灵敏,则心灵之有触即应,不言可喻。所以
有人说诗人之心如风籁琴,微风一来,便发出飘缈之妙音也。李金发诗集中《恸哭》、《悲
哀》、《忧愁》、《恐怖》等等字样不可胜数。如“我有一切的忧愁,无端的恐怖”、“无
量数的伤感在空间摆动,终于无休止也无开始之期”、“我仰头一望不能向青春诉我的悲
哀”、“我仗着上帝之灵,人类之疲弱,遂恸哭了……耳后无数雷鸣,一颗心震得何其厉
害,我寻到了时代死灰了,遂痛哭其坟墓之旁”、“流星在天心走过,反射我心头一切之幽
怨。”
第四、颓废的色彩颓废派与象征派同出一源,而两派作家每具同一色彩,前已略论。像
李金发诗如“罪恶之良友,徐步而来,与我四肢作伴”、“那艳冶的春,与荡漾之微波,带
来荒岛之暖气,温我们冰冷的心,与既污损如污泥之灵魂”、“我的既破之心轮永转动于污
泥之下”、“七尺的情欲之火焰,长燃在毛发上端”、“我浸浴在恶魔之血盆里。”
第五、异国的情惆李金发《微雨》发表后,大多数读者说:“他的诗我们虽不了解,但
我们总爱他那一种异国的情调。”真的,李诗大都作于法国之地雄、百留吉、巴黎,德国之
柏林等处,所以也就自然变成异国情调的了。现选其《钟情你了》一首为例:
厨下的女人钟情你了:轻轻地移她白色的头巾,黑的木杓在手里,
但总有眼波的流丽。
如你渴了,她有清晨的牛奶,柠檬水,香槟酒,
你烦闷了,她唱
灵魂不死,和“Rienquenousdeux”(谓仅仅我们两人也)。
她生长在祖母的村庄里,认识一切爬出的大叶草,蝶蛹和蟋蟀的分别,
葵花与洋菊的比较。
她不羡你少年得志,
似说要“精神结合”,若她给你一个幽会,
是你努力的成功。
我们若研究李金发诗的艺术,第一就是发现观念联系的奇特。譬如中国古人形容暮春风
物为“绿暗红稀”,以绿代叶,红代花,暗代茂盛,稀代飘零,已经很妙了,而李清照“绿
肥红瘦”则更妙。因为肥瘦普通用以形容人类或动物,至于花草则万不能以此加之。今忽曰
“绿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