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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之将死其鸣也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M与那些起哄者还能怎么骂自己、
毁自己呢?黄泉路漫漫,他们总不会赶到阴间来伤害自己吧。
她一步一步向大海深处走去,大海的泡沫嚓嚓嚓嚓地响,似手她的颤栗在嚓嚓
嚓嚓地响并嚓嚓地向天宇扩大,似乎那嚓嚓声的空间中有无数忧伤与痛苦在飞翔,
发出那么一种空洞的绝望的鸣叫。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那嚓嚓声便消失了,海浪声也清晰了。
“我喜欢的是我们导师的女儿!”“导师的女儿!”“导师的女——儿——!”
这声音在大海中回荡着,带来了那么一种轰轰的雷声。这是她心爱的人的声音呀!
是的,她在走,走不出那份柏拉图式的爱情境界。
是的,她又在走,走不出重重叠叠父亲们的群山,走不出重重叠叠父亲们的威
严。
她又想起少年时爸爸对倒在血泊中的她喊出的话:“起来!自己爬起来!若不
起来,你就不是我的女儿!”那是爸爸被红卫兵小将五花大绑地替被逼自杀的学院
院长给武斗中死去的学生嗑头,额头上鲜血淋漓……
“不是我的女儿!”“不是我的女儿!”这声浪比刚才更大的阵势轰响着。
那一次,为了分离,L与她同时陷入了痛苦之中,她的痛苦更甚。她想起一种
“痛苦”劝另一种“痛苦”时的对话。
“你有没有儿子?”L眼底的伤感被那一种执拗所取代。
“哪里?儿子是结婚以后的事。”她不解地注视着L。
“结不结婚有何区别?”
“区别就是结婚前不要孩子,结婚以后要孩子。”灵秀之气又在她的眉眼之间
出没,这句话由她这么一个娟秀雅致的东方女子讲出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他们忍
不住都笑了。
她仰望L,终于明白L的潜台词:“你若不自己爬起来、站起来,你就不是我的
爱人,而是我生出来的!”她长久地体会那句话的份量,再抬头望L,竟无语凝咽。
“你就是我生出来的!”“你就是我生出来的!”这轰响声连成一片,仿佛西
部的众山都被地球中的岩浆发射着,那散发的热将黄土地“嘟、嘟、嘟”地煮沸着。
她又听见了L灵魂中轰响着的声音:“可不可以背个大包,穿条破烂牛仔裤,跟
了那么一个人去流浪?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对的!若自己不能忍受痛苦将一个全新的自己“生”出来,就不可能真正拥有
那份爱!就不可能进入那份爱的中心!她渐悟着。
想起L,她用心用生命去爱的人,一种对生命的依恋酸酸楚楚地涌上心头。离愁
万千,别恨万千。而这离愁别恨更如海水,“更行更远更深”。
她的步子停住了。既然死都不怕还怕生?还怕迎着风暴走上去?
她骨子里的那股拗劲又显现出来。
她迎着海浪走上去,不再为了走入大海,而为了经受大海的浪击。大浪将她打
翻,她倔强地站起来迎上去。再将她打翻,她再倔强地站起来迎上去。那份柔弱中
显出那么一种让人感动落泪的什么。
当我看到你与风浪搏斗时,我会助风助浪助闪电但
决不助你!我知道风大了你活得才充实,雨大了你活得
才够味儿,我喜欢看你执拗的眉间锁着那种只属于你的
惬意。在你寂寞时,我会给你唱一支忧伤的情歌,再给
你讲树影下少女与少男的故事,我要让你好好尝尝相思
的滋味,让你在情感的折磨中蜕几层皮。不然你会觉得
青春没味道!不然你会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孩是为你
而生……
那个对L说着这样话的顽皮的女孩哪去了?那个在L的精神鼓励下展现出的个性
哪去了?
她的肌肤被海水拍打得鲜红鲜红的,脸上的皮肤火辣辣的。
与其被人骂不如自己骂训练自己的承受力——对的!她生命中一切深层意识的
压抑都在寻求一种发泄以还原相对的平衡。她必须建立一种适合于外部环境适合于
唤醒躯体适合于人们诅骂的卑微的人格,给自己强加一种罪恶感而使自己冲出“怪
圈”达到一种心理平衡……
什么“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细雨细如愁”,她必须要冲破这种女孩儿的多愁
善感!必须要冲破这种女孩儿的儿女情长!
她在浪海向自己打来时一遍一遍骂自己:“妓女!婊子!美女蛇!不要脸的!
情场老手!……”她搜集一切人们骂过她的话自骂着,每骂一句都像用带刺的鞭子
将自己抽打得鲜血淋漓。那个理智的自己与本能的自己相互摧毁,相互残杀得遍体
鳞伤仍不肯相互屈服……
在西部山村,别说这么多臭名声,就是其中一个也足以致她于死地。那么就让
自己九死一生吧!她驾着、抽着,对哭泣的灵魂呵斥着:“记着!不能哭!不能!
绝对不能!要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要平平静静地承受一切!要迎着骂声,唾弃声
走上去!”
她任海浪、骂声将自己撕扯着,任雷电、风暴将自己鞭笞着……
仿佛已过了一个世纪,她感到一团团迷蒙的白光向自己扑来,一阵阵丝竹之声
向自己流来。渐渐地,她感到自己飘飞到虚无缥缈间,只见楼阁隐隐、彩云纷飞、
仙女闪现。渐渐地她感到自己溶入那悠悠歌声,绰约舞姿中,似烟岚像云雾……
一个劈雷,那个幻境破了,她感到空悬的自己被海潮结结实实地摔在岸上。
她强撑了几次也没能把身子撑起来,就那么爬在潮涨潮退中,有气无力地将自
己又骂了一遍:“妓女!婊子!美女蛇!臭不要脸的!……”麻木渐渐退去,生命
渐渐复活。
“就算是被称作妓女又怎么样?”她忽然想起了妓女身上笼罩的朦胧烟云,想
那一次寻找妓女的心境——是呀2每一个人不都在自己生命的热血中寻找妓女吗?
“对呀!就算是被称作丑恶、低贱的妓女,那么多大名星还不是争着去演?那
么多人被压抑的激情还不靠议论、关心妓女得到一种渲泄……”
这样想,她感到自己脸上那两个小酒窝顽皮地隐动了几下,带着那么一种娇美,
像两个漩涡儿就那么旋到一个未知的远方。
叹什么“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原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呀!
——原来伤害自己最深的竟是自己!是自己骨子里的羞耻感、屈辱感给了自己
最致命的伤害!原来只要自己不谴责自己,一切的谴责都不会来得这么猛。原来只
要自己不伤害自己,任何伤害都不可能使自己真正倒下!而自己不倒下,任何人也
不会让自己倒下。
对呀!让人骂又怎么样?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这样认为又怎么样?她想起了狮身
人面像斯芬克斯——那个吃人的怪物不也是用了那个永恒的谜,而使自己对它产生
一种格外的崇敬之情吗?这些年总在乎别人,仿佛自己就是为了别人从方方面面感
到一种美而活,那几乎是可以忍受一切痛苦与自虐的献身精神,就如那个在寒冬腊
月身着白纱裙在舞台上领舞的少女,就如那个被缚高加索山崖的普罗米修斯忍受一
次次撕扯只为达到一次次精神上的升华。每一次,感觉别人从自己身上发现一点丑,
她的心就要疼痛半天,似乎是自己的一种罪过。
是呀!应当学点为自己活,管它别人怎么想。
她想起刚来深圳时,她追上了生气离去的L。她眨动着充满了好奇与心机的慧眼
哄生气的L:“知道这些树叫什么名字吗?这是紫荆、这是黄槐、这是红桑……”
望着她用目光依恋花草时娇娇气气、柔柔弱弱的样子,L暗示过深圳的人情淡漠、
竟争激烈之后说:“知道深圳的妓女吗?在全国档次是最高的!其中不少研究生、
大学生。她们当中有许多是想做一件事又没有资本就拿自己的身体当本钱,说实话,
我挺佩眼她们的!”
望着她扑闪着的像问号一般想知道什么还想知道什么,似乎想掀开一切事秘密
盖子,想探索一切事情究竟的眼睛,L转了转调说:“想知道我是否找过她们,对吗?
我去采访过她们!”
感觉她眼中雾朦朦般升起的迷惑,L接着说:“当然不是叫你去当妓女!我佩服
的是她们的精神!”
她从一种昏晕的轻痛中飘浮出来,她的前路豁然开朗了——以前最怕的不就是
别人议论吗?最在乎的不就是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吗?对的!若连被别人称作妓女都
不怕,这世上还有什么让她去怕?还有什么叫她承受不了?还有什么可叫她屈服?
那些不了解真象的人除了骂她:“妓女、婊子、美女蛇……”之外,还能怎么伤害
自己?还能怎么吧?
她眼前又闪过L那张年轻、英气的脸,那口洁白洁白的牙,那高大的身影。她心
中又回荡起L那磊落得让太阳和月亮都黯然失色的笑……每在这时,她都觉得宇宙在
他的胸怀中显得那么小那么小。
——又是那站在海边的感受。那连绵几百公里长的白色浪潮的涌动一排接一排;
那浩浩几千公里苍茫画卷的变幻一幅接一幅;那纵深几万公里的恢宏气势的倾泻一
梯接一梯……那海的呼吸连着天、连着地、连着宇宙……那一瞬,才懂了,自己二
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所寻求的是什么!还懂了,为何只望了L一眼,还没开口便有股惆
怅涌流出来;为何只想讲那永恒的一句话,还没讲便有泪水缓缓地一次一次涌出……
终于懂了,L是属于大海的。他注定会像大海般深深地恋着,却要把多情的小贝壳留
在岸边。
而这会儿她分明看到她的L驾着一叶小舟在透明的海中冲浪,冲破远方那透明的
小舟,飞过那透明的帆影,绕过一轮透明的月儿,推去那透明的小岛,冲出一条天
与地的界线……
她感到自己的生命中被注入了透明的力量。她咬牙支撑着站立起来,在那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