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与地的界线……
她感到自己的生命中被注入了透明的力量。她咬牙支撑着站立起来,在那透明
的大海中将裙子与头洗干净,然后往深圳市走去。
第七章 青春萌动
她这才发现在自己娟秀、娴静的外表之下,在血流的深处居然有一股潜流。这
潜流像千万匹野马在生命的旷野上纵横驰骋着、扬蹄嘶鸣着。这潜流将性火向四方
漫延,性火浸延到哪里,哪里的土地就生动起来……
深圳的喧哗热闹依旧,似乎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似乎她只是这个城市偶尔
飞栖过的一只小鸟,没有人在乎她曾经来过,又曾经想走。想想自己的生命竟不如
一叶落花一片柳絮,她心中一阵恼火。再想想这么些日子似乎自己就没有真正加入
这个城市,她心中的恼火更盛。她想起上大学时一位被她拒绝过的男生当着全班同
学的面馈赠她的古诗: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现在她想把这首诗馈赠给被称做“少年”(珠海被称“少女”)的深圳。
她觉得深圳的神圣与威严在这一瞬消失了,变成一种可以冲入的“英健”与
“潇洒”。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去蹂躏它亵渎它。
她感觉心中那拗劲更足。对的,这一次,她就是要冲破这个城市与自己的隔膜,
进入这个城市的内核。
她在心中暗暗重复L的话,“我佩服的是她们的精神!”对的!
不知不觉,她已转到晶都大厦。她想起那一次与那两个打工妹在这里找妓女,
想起看到那帮女人心中的感受,她的灵魂像掠过一道闪电。这世上谁是妓女,谁不
是妓女,谁能分清分明?
她又想起那些卑鄙小人的恶毒中伤,心中依旧是新鲜的血,依旧有刀子在她心
上慢慢地拉,慢慢、慢慢地拉。
想想自己的委屈,想想自己永不被人知的生命的隐衷,再想想这众多的红颜女
子,她心中顿生无限的悲凉。
她忽然想找一个舞厅,最豪华又最低俗的且最易遇上YM公司同人的舞厅进去看
看究竟。来深圳这么久,她竟然没有到街上的舞厅跳过舞。以前她总觉得这些地方
虽然霓彩缤纷但笼罩的不是一种纯透明的精神琼液味儿,而是性的鼠腥味儿,少女
的尸体味儿。而她总觉得性味儿只有在爱情中才是纯洁、透明的。
——正是传统文化对性的动物性理解,使她意识中所有的性成份全指向那个最
初级最低级的形式。而从小经历的政治氛围中感到的性的杀伤力与传统道德中感悟
的性的罪恶感,使她对这种似被性笼罩的地方望而生畏。就像对自己生命中的“性”
望而生畏一般。她从没有到自己生命的三个“景点”里面去看过也不知里面到底在
举行什么活动,只感到里面灯火通明……
对!去舞厅!她这样想着,身体便跟着感觉走了。刚走了几步,又向来的路上
凝望,凝眸处没理没由地又添一段忧愁。但她依旧转身去那种舞厅。
她先是找到一个位于荔枝公园一角的“大家唱”露天卡拉OK。这种文化场所搭
一个露天舞台,花两元钱进去,谁都可以拿起话筒放开嗓子潇洒一回。款爷们对此
不屑一顾,然而深圳青年消费者把这种场所称之为“打工仔之家”。
接着她去找“NF之夜”歌舞厅。听说它不仅有气氛典雅如诗如梦的厅堂,还有
一流的音响设备、乐队、歌手和服务。
下公共车时明明买了车票,就是不出示,任售票员骂她,任人们议论她。
“NF之夜”歌舞厅的门口有一个偌大的停车场,绿篱葱葱郁郁。她沿着黑色大
理石台阶走上去,感应门金碧辉煌地自动打开。身着银白色大开气旗袍的小组带着
“东方微笑”迎接她。她们看样子都来自北方,一个一个身材苗条,容貌俏丽。
走到门口,手里拿着的票却不出示,任那几个守门人小声奚落、嘲讽、挖苦、
谩骂。
“没有钱有脸吧?连拉客的本事都没有?”
“这么靓!莫不是一个爱滋病?”
“……”
她忍住不让泪水流淌出来,把手中的票越攥越紧,心里在一遍一遍地告诫:
“若连这种有准备的骂都承受不住,怎么能承受住那意料不到的种种中伤呢?怎么
可能?”是呵!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不就是自己所谓的自尊自爱太想让人承认,不
就是自己所谓的人格人品太想有人理解。
她感觉自己若进自己生命的三个“景点”遭遇也是这样的!那些小她不肯让她
进的!
骂吧!所有的恶毒的中伤都来吧!她就那样挺着,硬是没让泪水流出来。直到
最后,一位与她一同买票的女子硬是掰开她的手拿出票交给守门人,听着他们的道
歉声,她的泪水才滚滚而下。
歌厅里的菲律宾地板刚打过蜡,在幽幽的烛光下反射出森森魔光。一排一排低
矮的沙发围成一圈一圈像一张一张无底的魔口。厅堂不小,前面是一个圆形的演歌
台。整个歌厅也是圆形的,如天塌下来扣在她的头顶上,使她感到一种凸凹不平的
紧张与压抑。
歌厅的中央,八根金碧辉煌的圆柱拔地而起,象她心中绷紧的一根一根心弦。
圆柱围成的空间有一个一个现代派雕塑的喷水池,那一个一个音乐喷泉似在向人们
演示她躯体中的热血沸腾的样子。随着音乐的节奏,七彩的水柱或舒缓或激越地抛
到空中,飞珠溅玉地落在水池里,落在她脸上。她感到那细小的水珠也是滚烫的。
七彩的宇宙灯缓缓掠过,与台桌上的红烛相映成辉,显现出无数黑色的幽灵……
“小姐,要点什么?”服务小姐柔柔的,甚至带点哀婉的乞求的问语在她听来
也阴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栗。
她拿起点单:一扎啤酒九十元,一份果盘八十元,一杯咖啡五十元,一杯参茶
四十元……
她硬着头皮点了一杯参茶、一扎啤酒。
坐进大沙发,感觉真像坐进鲨鱼口。似被鲨鱼咬了一口一般,她跳起来又试探
着小心翼翼地坐下去。一种犯罪感与堕落感与被毁灭感令她浑身颤栗。她想跑出去,
脚却一动没动。
她生命的三点隐隐作痛,仿佛“景点”中从没来过像她这么大的人物!但没有
人在乎她——原来她在自己生命中没什么了不起……
唯有在这会儿,她那么真切地感到:性不是独立的,而是社会的投影,在政治
运动中跟了父母所经历的一切的苦难,一切的彷徨,一切委曲,一切耻侮,一切的
爱与恨都留在那里结集在那里,并在适时成为三个点的痛向自己传递出来。只不过
自己从来没有打开过那个三个可怕的黑根盘结交错的“包裹”。
是那里透出沉沉的死气腾腾的仙气,让少女的生命一会结上死结一会结上活结
使少女在梦幻中死去活来。
那个地方最敏感,敏感到任何一种语言都可以使她颤傈不已;那个地方最单纯,
单纯到不能容纳一点儿杂质;那个地方最复杂,复杂到可包藏一切宇宙的秘密……
简单地说:那个地方最纯洁,那个地方最肮脏;那个地方最天真,那个地方最成熟。
而现实中一切发生的事情都是先在那里上演过一千遍一万遍然后才发生的,一
切的矛盾一切的战争都起自那里又收自那里。
那里有潘多拉的魔匣子,那里有安徒生的骤宝盆。
那个地方就是天堂!那个地方就是地狱!
有一种迷惑:她来深圳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呢?恍惚就是为了到自己生命的三个
景点,来看看……
对呀!“春悲秋怨皆自惹。”她来深圳前除跳过几次交谊舞外从未跳过迪斯科、
摇滚、恰恰等舞,更没见过这么气派的舞厅,这本使她感到自豪的“正统”,竟使
她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受。
一位摇滚歌手模仿崔健在唱《一块红布》。
单纯的旋律、强烈的节奏,中国的笛子、唢呐、古筝全用上了——中国民族曲
调引进了摇滚乐。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
蒙住我的双眼也蒙住了天
你问我看见了什么
我说我看到了幸福
这时,舞台自动地缓缓延伸,一直延伸到舞厅的中央,灯光渐渐地熄灭,只有
台桌上红烛幽幽,五道红色的追光集中到歌手身上,红色的烟雾缓缓升腾起来,在
整个舞厅弥漫开来……
歌手身后的幕布上一片红。躁动喧器的场面似乎突然远去,大厅中一下子什么
也看不清,有一些红色的影动,仿佛青海1967年“二·二三事件”后她在湟水河边
那一个血红的黄昏中看到那一大片攻守厮杀中被打死的红卫兵的尸体,又恍惚是一
个血红的黎明她领着跳忠字舞的“战斗队”、“保卫队”、“红卫队”……那一片
被一种红颜色涂抹的大自然,分不清是树?是人?是花?是山?是石头?还是太阳……
似乎她看到自己的子宫膜充血增厚,重重叠叠的毛细血管虬结在里面……
她的眼前又幻化出少女时,为怕人讲自己丰满,而恐惧被当成资产阶级小姐再
被“上纲上线”,就用几米长的哈达缠胸的情景……她又听到由于这段时间的压抑
乳房干枯缩小的嚓嚓声。
接着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感觉有一块红布遮住了双眼。她想喊喊不出,想
走走不动,分不清脸上的泪与身上的汗,只觉得受不了那《一块红布》。
那个感觉真让我舒服
它让我忘掉我没地方住
你问我还要去何方
我说要上你的路
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路
我的手也被你篡住
你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要你做主
我感觉你不是铁
却像铁一样强和烈
我感觉你身上有血
因为你的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