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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嘴!你俩胡说八道什么哪!”安静拿手捂住佟雷的嘴巴,热泪充盈了眼眶,“又是死又是活的,说得人家心里难受。”
佟雷自觉失口,忙伸出大手给她抹抹泪花,歉意地笑笑。
“说着玩的,别当真嘛。”
“什么说着玩的?打仗嘛,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我早有思想准备,没什么了不起的。”张志峰依旧那样认真。
“你还说!”安静仰起脸,愤怒地瞪着他。
一辆挂满伪装网的卡车在陵园门口停下,车上跃下两个人,风尘仆仆,急匆匆地跑了上来。其中一个腿还微微有些跛,看样子像是刚刚伤愈,从国内归来的伤员。
他们边跑边说:“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埋在哪啦?”
他们在每座墓驻足逗留,一一辨认,心急似火、情思如潮。经过一番仔细查找,终于发现了使他们魂牵梦绕的坟茔。
“大成子!”
“班长!”
两个人扑在土丘上嚎啕大哭,哭得群峰肃穆,哭得地动山摇……
陵园归来,张志峰回了医院,安静和佟雷相携来到附近一块高地。这里原是法国军队的炮兵阵地,至今留有几门当年遗弃的重炮。它们锈迹斑斑、零件缺损,橡胶轮胎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光秃秃的轮毂,炮口全部被炸得稀烂,花瓣一般朝外翻卷。想象得出,侵略者逃跑时是何等狼狈。
日思夜想的佟雷的突然出现,使安静惊喜万分,她整整一个下午始终沉浸在朦胧之中,甚至产生了一丝慌乱,直到并肩坐在一起,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温热、他的气息时,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分别的日子太久了,重逢的时光太短了,她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千万不要毫无意义地悄悄溜走。她有好多话要说,也想听他说好多话,她要细细地体味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可又不想让任何无聊的话题叨扰和冲淡了自己的心绪和感觉。
佟雷紧握着安静软软的手,安静则将头歪靠在佟雷的肩上。远处是起伏的山峦,近处是密密的树林,他们一直坐了很久。
“静静,你看,我是不是有点变了?”佟雷打破沉默,“变得有些脆弱,老是想家。”
“瞎说,想家是正常现象、人之常情,谁要说自己一点不想家,那才是假话呢!”安静轻轻合上眼,“无情未必真丈夫,你呀,越来越成熟了,感情世界也变得丰富了。”
“是吗?我还以为自己是铁石心肠呢!军人嘛,家庭观念不能太重了,更不能有太多的儿女情长,否则会影响战斗意志的。现在看来不完全是那么回事,爱情本身也是力量,对不对?”
安静抬起头,审视他:“这我可要重新认识你了,果然又进步了。知道吗?从彼得大帝到拿破仑,从孙中山到毛泽东,对成功者而言,毅志、谋略、才能和情感是缺一不可的。”
“还一套一套的呢,幸亏参军前被你逼着看了不少书,不然就要落到你后面去了。旁征博引讲起来头头是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看来这个副指导员该你来当了。”
她扬着漂亮的眉毛笑了,笑得很甜、很得意:“后来居上,小心点吧,谁让你总是用老眼光看人的?这就叫进步。爸爸来信还一再肯定我有进步呢!说我懂事了、坚强了,就你拿人家不当回事,每封信不是批评就是教育。张志峰还说你小资产阶级情调,我看一点情调都没有,就知道工作、干活,哪来的情调?”
佟雷的目光变得凝重、深沉、遥远:“一个男人、一个军人,感情是深埋在心里的。静静,这么多年,你应该能体会出来,也许这就叫情深似海。看见你现在的样子,听见战友对你的赞扬,我真高兴,同时也为自己骄傲,你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女孩子、女战士!”
“你也是,你越来越棒了!”安静的脸孔发热了,有些羞涩,而和羞涩一齐涌上心头的,还有种微妙的喜悦和满足感。
“互相吹捧!咱们在互相吹捧,太肉麻了。”佟雷侧脸看看她。
“看你这个人,说着说着就没正形了。”安静嗔怪地扭动肩膀,叹口气,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划弄他脸上的胡茬子,心跳有些快:“看看,都快成小老头儿了!雷子哥,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国啊?算起来已经有四百七十多天了。”
“你也想家了?”
“嗯,我想妈妈了。”
“我说你没长大吧,十足的孩子气,等打完仗就回去了。”佟雷在她的鼻尖上捏了一下。
“跟没说一样,世界上如果没有战争该多好,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谁也不想打仗,可是人家要打,咱就得奉陪到底!别说是吃苦受罪,就是牺牲了也是光荣的。”佟雷的语气很坚定。
桔红色的太阳像个垂暮的老人,衰弱地斜倚在西边的山凹里,大杜鹃直挺挺的立在树叶中间,伸长脖子,正在进行一天中最后一轮歌咏比赛,“布谷、布谷”。
晚风乍起,轻轻拂过,有了一丝凉意,战地显得那样平静。
许久,佟雷转过身,面对着安静,小心地拂开她额前的一绺短发,托起她的下巴,慢慢抚摸那火热的脸颊,仔细凝视着那双美丽的眼睛。
“静静,回国以后咱们就结婚!”
安静注视着佟雷深情的目光,高高的胸脯起伏着,她轻轻答应一声,没说话,情不自禁地将头深深埋进那绿色的军装里……
正文 第十章 战场轶事(一)
春节到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在异国战场上过春节,感觉和心情与国内相比,大相径庭。首先是脚踏别国土地远离家乡亲人,环境和气氛都不对,看什么都别扭。特别是北方兵,春节按说应该在隆冬季节滴水成冰,瑞雪飘飘银装素裹漫天皆白。人们顶风踏雪赶回家中,围着火炉、坐上暖炕,酒温肉香,一家人热热闹闹共度良宵。而这里却是烈日炎炎、山林孤寂,大家摇着蒲扇淌着大汗,头晕脑涨有气无力地互相作揖拜年,完全是敷衍了事,一点味道都没有,甚至有些滑稽。若不是日历终于翻到了这一天,恐怕没人想得到该过大年了。其次,是身处战场,这就意味着随时可能发生战斗,因此不可能有轻松愉快的假期,歌舞升平的享乐和彻底放松的狂欢,心情压抑可想而知。大家把激情和思念悄悄埋在心底,面朝北方,遥祝祖国亲人幸福安康,用最平常的心态,度过这极不平凡的节日!
为了过好这个彻底的革命化春节,指挥连党支部、团支部力所能及的想尽了办法,要在客观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尽量使战士们快乐、健康。士兵委员会在周援朝带领下,以主人翁的态度积极出谋划策,设计出一系列活动方案,并逐项加以落实。
除夕会餐,炊事班集思广益、想方设法绞尽脑汁搞出八菜一汤。什么“红烧肉”、“炖排骨”、“拌凉薯”、“炒鸡蛋”、“金针木耳肉丝汤”等等,一应俱全,保证大家吃饱、吃好。吃饱了不想家!
酒足饭饱之后,联欢会是必定要开的,这是传统,体现了官兵同乐亲密无间和军营文化的丰富多彩。连队文娱骨干们早早把任务布置下去,每班出一个节目,要求根据当前形势贴近战斗生活,既然是在战场上,就得有点火药味。至于形式嘛,不限,基本是老一套。
炊事班的三句半《夸夸班长大胡子》,虽有“老王卖瓜”之嫌,但句句是实。四个“老炊”各执锣鼓,一声号令,“咚咚锵——咚咚锵——”,有板有眼敲起来,连比带划念到:
老挝前线战旗扬,
革命战士斗志钢,
大炮一响敌机落,
咣!咣!咣!
炊事班长本姓梁,
饭菜做得味道香,
关心同志带头干,
棒!棒!棒!
潮湿劈柴填炉膛,
熏得班长像灶王,
迎着困难往前冲,
上!上!上!
为了战友身体强,
夜半送饭上山岗,
一个跟头摔下来,
当!当!当!
……
架线班的群口快板《查线》颇具功力,六个黑大汉往“台”上一站,“呱嗒、呱嗒”竹板声声响起来:
竹板一打乐开怀,新春佳节今天来,
欢天喜地咱不摆,单说查线速度快!
那一天,警报敲,美国飞贼来云霄,
大炮吼,机枪叫,刹时炸弹往下掉!
浓烟滚滚半天空,电话线路不畅通,
查线队员不怕死,奋不顾身往前冲!
冲得猛,冲得快,谁也没有他们帅,
一身是胆武艺高,管它“雷公”和“鬼怪”!
……
报务班的机灵鬼们别出心裁,在饭碗里倒上水,效准音律当乐器,轮到谁谁敲,齐心合力演奏了一曲《我是一个兵》。节拍准确、配合默契、清脆悦耳、情趣盎然。
佟雷的口琴独奏、张小川的魔术表演、刘文的诗朗诵、电话班的小合唱,一个接一个,诙谐幽默,引来欢声笑语。连五音不全的沈长河和王怀忠都被推上台,来了一段“二重唱”《打靶归来》。结果一张嘴就走了调,上不去也下不来,“台口”两端又被周援朝和金亮把住,无论怎样谦恭的敬礼、作揖,就是过不了关,只得在哄闹声中,荒腔走板步调不一地勉强将就完,面红耳赤、狼狈逃窜,身后响起一片“不怀好意”的欢笑和“别有用心”的掌声。
联欢会大大激发了战士们的热情。
大年初一包饺子是重头戏。
司务长豁出血本,把一头整猪统统剁成了肉馅,配以卷心菜,按照每人一斤面、一斤馅的标准分到各班。只见营地上下人影如梭,屋里屋外笑声如潮,全连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全力以赴地为这顿例行饺子大忙特忙起来。
和面盛馅的家什当然是洗脸盆,它除了平时正常发挥洗脸、洗脚、洗衣服、洗澡的作用之外,逢年过节又增加了炊具功能,反正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谁的脸盆新、碰掉的瓷儿少、看着顺眼,抄起来洗两遍就使。擀面杖更好办,门口有现成的竹子,要多粗有多粗,要多长有多长,好歹砍两根就行。案板也不成问题,铺盖卷下面的床板就中用,在战争时期就不要穷讲究了。
包饺子是个细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