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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切斯特叫喊起来。猫儿哈里跳到架子上,再慢一点就烧着了他的尾巴。蟋蟀第一个意识到出了什么事,也第一个认识到如果不把火扑灭,还可能出现什么样的恶果。“把可口可乐拿来,”他说:“泼到火上去。”
“我都喝光了,”塔克大声说。
“你呀!”切斯特说:“还有冰吗?”
哈里和塔克把保温袋里剩下的冰全部倒在火焰上,可是冰不够。火焰劈劈啪啪地响了一阵,熄了一下,然后又烧起来,比原来更旺了。
“我们也许可以把火闷熄,”哈里说。
架子边上有一堆杂志,正在火上面。哈里使出全身力量,拚命把杂志往下面推,总算把杂志推下去了,正压在火上。他们都在边上探头探脑地看望,看看火熄灭了没有。
“啊,这可好啦!”塔克说:“火还在烧,你把出去的洞又堵死了!”
他们无路可逃。哈里和塔克跳下架子,使劲把杂志拖开,可是火舌越卷越近,他们不得不向后退。
“这可怎么办啊,”塔克说:“我该一直留在第十大街的。”
有一瞬间,切斯特惊慌失措。但是,他强迫自己的思想冷静下来,认真估计形势。突然,他灵机一动。他一下子跳到闹钟上,恰巧扑在警铃的按钮上面。这口旧钟闹声大作,疯狂地抖动不止。切斯特连连忙跳回到他的两位朋友那儿。
“报火警啦,”他说。
他们等待着,靠著木板墙缩成一团。火舌正在舐着对面的木墙,墙上的油漆开始起泡。
切斯特能够听到报摊外面的声音。即使是在这样的深夜,车站里总还是有几个人。有人说:“是怎么一回事?”
“我闻到了烟味,”另一个说。切斯特听出了是谁在说话,那是区间列车上的售票员保罗啊。一阵跑走的脚步声,又一阵跑回来的脚步声,然后是锤子开始敲打的声音。整个报摊摇晃起来了。
“哪一位快去扶住那一边,”保罗说。
报摊的盖子扭开了,烟雾滚滚上升。站在周围的人惊奇地看到,一只猫、一只老鼠和一只蟋蟀又跳又跑,冲出烟雾和火焰,逃向安全地带。
倒霉鬼
这几个动物从排水管里注视着保罗把火扑灭。保罗尽一切努力,把报纸拖出报摊,又去打了一桶水,泼在其余的报纸上。他把报摊的木板墙全部淋湿,以求确保不再重新起火。危险过去后,他打电话通知贝利尼。
“糟透啦,”老鼠塔克望着那些冒烟的、水淋淋的一堆堆报纸杂志说。
谁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切斯特,你打算怎么办?”猫儿哈里最后说。
“我要回报摊里去,”切斯特说:“如果贝利尼一家发现我走了,他们会以为我放了火,逃走啦。”
“你凭什么能断定他们不会认为你是放了火以后留下来的呢?”塔克说。
“我必须担这个风险,”切斯特说。猫儿和老鼠还没有来得及劝阻他,他已经跳回到报摊里去了。
保罗已经告诉火车司机,他得耽误几班车,要留在这儿等贝利尼一家人。既然报摊的盖子已经揭开,他不能让任何人摆弄那架现金出纳机。他以为刚才那场动物宴会中的杯子和袋子是马里奥或贝利尼留在这儿的。当他把这些东西绕统收拾到垃圾桶里的时候,切斯特跳上了架子。架子上的东西倒没有烧掉,不过每样东西都有一股烟味。蟋蟀闷闷不乐地跳进笼子里,横下一条心,准备对付任何可能发生的事。
贝利尼一家没有多久就赶到了报摊。他们叫了一辆出租汽车。贝利尼一家居然叫了一辆出租汽车,你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这确实是紧急事件。切斯特听见他们一家三口匆匆忙忙地从街上的楼梯下来。爸爸正在想方设法安慰妈妈。妈妈因为着急和哮喘病,呼哧呼哧直喘气。她一看到一堆堆烧焦了的报纸杂志,开始摇着头呜咽起来。爸爸扶她坐在凳子上,可是凳子上仍然尽是水。她又站起来,裙子也湿了一块。
“毁啦——我们全毁啦,”她啜泣着:“什么都烧掉啦。”
爸爸想尽一切办法安慰她,跟她说烧掉的不过是几堆《妇女家庭杂志》。可是,妈妈认为他们遇到的是彻底的毁灭,别的一概不信。
在这场悲哀的检阅里,马里奥走在最后面,他首先想到的是蟋蟀的安全。但是,他看到蟋蟀在笼子里,因此决定最好还是不作声,让妈妈这一阵悲伤的发作平息下来。
保罗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们:他怎样闻到了烟味,怎样听到了闹钟响。然后,他谈到老鼠、猫儿和蟋蟀从起火的报摊里逃出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贝利尼妈妈说,她的悲愁一变而为愤怒:“猫儿和老鼠又到报摊里来啦!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她举起食指,指着马里奥说:“我不是说过蟋蟀会把他的朋友都请进来呀?他可能放火,他是放火犯!”
马里奥完全插不上嘴。他想为切斯特辩护,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他的话就全部淹没在妈妈滔滔不绝的责骂里。妈妈找到了一个应该对自己的不幸负责的谴责对象,没完没了地唠叨着。
妈妈停下来歇口气的时候,马里奥怯生生地说:“我的蟋蟀决不会干这种放火烧报摊的事。”
“事实明摆着嘛,”妈妈说:“我们遭了火灾!”
“可是蟋蟀代表好运气呀——”马里奥开始说。
“好运气!”妈妈气冲冲地说:“他吃钱——他放火!他是个不吉利的倒霉鬼,事实就是这样。他带来的是倒霉运,他必须离开这儿。”妈妈两手交叉,迭在胸口上。妈妈这个姿态,马里奥明白,完全意味着一切都绝对完了。
“我可以把他放在别的地方,”马里奥提出这个要求。
“不行,”妈妈一边说,一边摇头,态度坚决得像一扇关死了的门:“他是个倒霉鬼,非滚蛋不可。”
爸爸把指头按在嘴唇上,示意马里奥不要再说下去,父子俩动手清扫起来。他们用手推车运走烧得一蹋糊涂的杂志,再设法修整只稍微烤焦一点的杂志。马里奥拖干净报摊里的地面,妈妈把报纸摊开来晾干。等他们做完的时候,上下班乘客的第一次高潮又要到来了。
切斯特躺在蟋蟀笼的底板上。他感到有罪,因为火哪怕不是他放的,但火灾在某种方式下总是他的过错。如果他不邀请别人到报摊里来,火灾就不会发生。再说,正是由于他演奏伦巴舞曲,才使得塔克忍不住要跳舞,才把火柴撞出来。那张两美元的钞票,也确实是他吃了的。他开始相信自己真是倒霉鬼。
在这天清晨的高峰时刻里,马里奥特别卖劲地高声叫喊着:“买报吧,先生!”“买《时代周刊》吧,买《生活杂志》吧,先生!”爸爸也比平常更起劲。但是,妈妈却郁郁不乐地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神情坚毅。尽管报摊那天早晨的生意很好,妈妈还是不肯改变原来的主意。高峰时刻过去后,爸爸出去买一把新锁。
切斯特听到纱纸盒后面沙沙作响,一张熟悉的脸从那儿向外窥探。“情况怎样啦?”老鼠塔克低声耳语着。
“你疯了吗?”切斯特压低嗓子说:“他们正要抓你呢。”
“我必须搞清楚你现在怎么办,”塔克说。
“他们打算把我丢出去,”切斯特叹气说。
“唉,唉,唉,”塔克唉声叹气:“把事情弄成这步田地的就是我呀。要是我把上次剩下的我一生的积蓄都给你,我们也许能买通他们不丢掉你吧。”
切斯特把小小的黑脑袋靠在蟋蟀笼的栅条上。“这次行不通啦,”他说:“贝利尼妈妈已经下了狠心。我也不怪她,但愿我根本没有来纽约就好了。”
“唉,切斯特,”老鼠塔克悲叹着说:“别这样说了!你使我觉得自己像只大老鼠,我突际上不过是只小老鼠啊。”
“这不是你的过错,塔克,”切斯特说:“自从我来到这儿,我对他们一家来说,只不过是坏运气。”
因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蟋蟀开始发出叫声,藉此安定自己的情绪。他觉得,如果把忧愁唱出来,多少会好一些。他显然没有仔细考虑,只不过碰巧奏出了头天晚上听到的一支意大利民歌的头几个音符。这支民歌是这样忧郁伤感,然而又是这样甜蜜动听,恰恰适合他现在的心情。
贝利尼妈妈正在解开一捆《先驱论坛》周刊,忽然听到蟋蟀的演奏。开头,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用意大利语说:“Che cos’e questa?”(这是什么?)
切斯特停止演奏。
“Chi cantava?”妈妈又说:“谁在唱呀?”
马里奥望着妈妈。平常,碰上妈妈说意大利语的时候,那就意味着她的心情愉快。可是,今天的情况不可能是这样啊。
老鼠塔克非常善于判断别人的性格——不管是动物还是人类。他觉得他在贝利尼妈妈刚才说话的声音里听出了温柔的感情。“再演奏一段吧,”他悄悄地对切斯特耳语。
“她恨我,”切斯特说:“再演奏下去,只去惹得她更加怒气冲冲。”
“只管照我说的做吧!”老鼠焦急地命令蟋蟀说。
因此,蟋蟀又开始演奏。不管怎么说,反正他丢脸已经丢够了,再出一次丑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他正在演奏一支叫《回到梭伦托》的乐曲。这一次,运气特别好,这恰巧是贝利尼妈妈最心爱的歌。爸爸妈妈来美国之前,在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爸爸向妈妈求爱,常常在月夜来到她的窗下,弹着一把旧吉他,唱着这支民歌。当蟋蟀演奏的时候,妈妈又陶醉在当年的情景之中:夜静悄悄、暖洋洋的,一轮明月照耀着天鹅一样的那不勒斯海港,爸爸向她歌唱。她想起那些消逝了的岁月,热泪盈眶,情不自禁,柔声地哼起了歌词。
蟋蟀切斯特从来没有像这次演奏得如此美妙。当他听到贝利尼妈妈唱起来了,连忙降低演奏的速度,让她不费力也能跟上。她唱得响的时候,蟋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