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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时,我始终期待着狮吼虎啸。那些兽中之王,那些天之骄子,那些虽被囚禁仍不肯在人类面前摇头摆尾演示吼叫技巧的斑斓大虫总是沉默地度过它们的夜晚……
听不到狮虎的吼声,同样也听不到狼的吼声。狮虎不吼,是不是因为它们感到自己没有吼叫的理由呢?在小小假山下面,在阴湿滑腻的水泥地上,它们是不是想:天空与森林都跑到哪里去了?而失去了森林的兽中之王有什么吼叫的理由呢?所以狼也有不吼的理由。它们孤独地在水泥上走着直线,铁围栏外奔跑着被人类宠爱倍至的狗,所以它们不声也不响。
而我在自己的囚笼里同样也懒得一吼。
在走向亚河之前,我似乎只对一件事有兴趣:去锅炉房打开水。
拎着两只八磅热水瓶到楼下锅炉房打开水的时候我会戴上若干年前在乌鲁木齐买的黑毡帽,披上某个冬天在王府井买的黑风衣,足蹬一双美军陆战队员的高腰皮鞋。打开水对我是一件极端重要的事。用开水泡康师傅牛肉面同样也是重要的。一天打四瓶开水,然后就可以足不出户就可以苦思冥想了。我的房门是铁铸的。如果有人用手敲它,我便不去开,若是有人用脚踹它,我便不得不开。通常我在铁门内走来走去犹如困兽,犹如一个百无聊赖的囚徒。虽然有一个墙壁大的书架,虽然有一张质地不错的写字台,可是我更喜欢站在七楼的阳台上鸟瞰行人车马。我似乎夜夜失眠,而更多的时间是坐在记忆里饮酒。我在独自饮酒时会想,唉,我这是在等待末日吗?是在期待某个奇迹的出现吗?
白色墙壁是不透明的,可是我有时竟会让目光穿透墙壁,到邻居家进行访问。左邻一位气功师喜欢吃各式各样的动物内脏,右舍一个摇滚歌手喜欢与各式各样的女人纠缠不休,总之,我渐渐发现,自己虽然有一个沉默的外表,却没有一个沉默的思想。我活着,但常常以为自己死了。可是我又会想,假若自己死了,怎么又日复一日地活着呢?
现在,我一想到那四面墙壁,一想到布满陷阱的那座城市,便坚定了向丹巴献殷勤的决心。可是我又想,我的窝棚或丹巴的马架子能抵挡冬天的寒冷吗?没有比冬天更令人难过的了。在城市,到了冬天,女人们穿着兽皮招摇过市,男人们则在餐馆里吃兽肉,饮兽血。他们的森林虽然是养在花盆里的,他们的鲜花虽然是塑料做的,他们的蓝天白云虽然是印在挂历上的,但他们有暖气,有热水,有舒适之居所……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在我为冬天的即将来临发愁的时候,夜幕落了下来。这天夜里,森林中响起异乎寻常的松涛声,这声音从四面八方汇拢来,然后挤压进我的小小窝棚,挤压进我的耳膜。那些飞禽走兽开始啼哭了。白毛松田鼠和胡兀鹫哭得尤其惨烈,它们仿佛在朝森林深处传达着某种讯号,其怪唳的嚎啕无孔不入。
再也无法入睡了。再也不敢入睡了。当时,我为自己壮一壮胆,口里唤着丹巴的名字,一头就冲进夜幕之中。
夜的森林弥漫着阳光的气味,这是它的蓄积。那些腐草业已发酵,在脚下,它们滑腻而柔软。从我的住处到丹巴的住处本来只有五十余米,可是我却迷路了。我绕着丹巴的大树足足转了一百圈,依然找不到北。于是我想,一定是那些“呛”让我昏了头,今后我再也不喝那些“呛”了。即便多么忧伤多么孤独也不喝那些“呛”了!后来,终于找到了丹巴的马架子,可里面连一丝灯火也没有。我扒在木板的缝隙间朝里面窥探,嘴里不停地喊着丹巴。
里面没有回应。松涛及鸟兽的喧嚣愈演愈烈,令人毛骨耸立。
我登堂入室,感觉里面空空如也。我学丹巴的样子钻木取火,点燃了墙上的松明子,看到在丹巴的铺上有一张纸,那上面写了如下的话:
喂,朋友,我想我该到森林的腹地去了。现在,这片林子由你来守护,请一定注意防火,防那些盗猎者和盗伐树木的坏人。门外地窖里有一些“呛”是留给你过冬驱寒的,望您好自为之,多多保重……
当时,我的双腿开始发软,双目开始模糊。我想,从今以后,我他妈的又成了孤家寡人了。在这个世界上,他妈的丹巴至少还有一个小妖精作伴,而我呢?
女人章艳
■ 金文琴
平时不怎么读小说的章艳,最近却痴迷一本德国老头写的小说,小说里写了许多令她感伤的话,让她在这秘密通道上有了一个支撑点。那老头写道:
由于矛盾,我成了我现在这个样子。
什么都可以改变我,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只因自己的能力有限度,一个人需要忍受多少事啊!
……
章艳想起自己一生的失败和荒唐,愈发以为全让这德国老头说中了。她每天抱着这本书,想象着以后的路该怎样走。章艳已年近不惑,这个年龄的女人已没有什么优势了。但她仍随意地扎着马尾巴,一张脸上却是写满了沧桑,额头眼角的皱纹透露着生活得有几分凄楚。她的夺人眼球之处就是有一副姣好身材,总是喜欢穿那种泛着毛边的浅蓝色牛仔裤,把她的臀部裹得越发丰满,本来就修长的双腿更是惹人看了。
最近,章艳最大的苦恼就是自己不知自己该干什么,她每天都在想应怎么活着。本来章艳早年学的是工艺美术,这与她的个性倒很谐调,可现在干的却是秘书活。她的眼睛是她公司老板的眼睛,她的耳朵也是老板的,她的嘴一半是老板的,她的……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全是自己。章艳的好朋友管妖妖就经常劝她,说上帝造了你又保佑着你,你还异想天开,有什么好愁眉苦脸的。那天章艳在一份生活类杂志上看到一篇关于一位名女人的专访,记者问她最喜欢的职业是个么?章艳看到了精彩的四个字:无业游民。这四个字使她眼睛一亮,兴奋不已,一想起来便觉得是一道理想的光环。但理想毕竟是理想。胆小怯懦的她却经常是违背自己的良心讨好她的老板,从而保卫自己的饭碗。真不是个东西!章艳常这样咒骂自己。那么就在精神上做个无业游民吧。在心里她这样平衡了自己。
章艳还苦于自己的懒惰,是懒惰不是懒散。和“惰”字比起来她还是比较喜欢这个“散”字,散就是松散就是轻松,就是这个和那个之间有距离,有距离才有自己的世界啊。就“懒”字,她还是有点喜欢,比如睡懒觉,伸懒腰。当然她恨自己的“惰”,业余想做的一些事总是拖呀拖,比如想写点什么画点什么,比如答应为管妖妖画一幅肖像油画的,总拿不起笔来。不能如愿完成一件事给她心理增加了负担,一件件压得她十分惊慌与荒芜。
还有一条经常使章艳懒惰的理由,就是她以为实现一个理想就毁灭一个理想,这是她多年来的无端的感觉。要是什么都有了便什么都没了,应该有一个永远不能企及的美好目标,那样也许还能活得精彩点。
偏偏章艳还有另一个毛病,就是越是喜欢“无业游民”越是想干活,这使她苦不堪言。一天如果什么事都没干,只是应付了乔老板,她的心里便空落起来。有时她实在打不起精神干活,便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打发时光,洗洗手帕给花浇浇水再把桌子抹个锃亮,这样心里就算踏实一点了。
今年夏天闷热烦躁之极,整天在空调房里面对着乔老板,自己也搞不清是冷还是热。章艳觉得头昏脑胀要死了。
章艳曾经有过一次莫名其妙的婚姻,只有两年。她和丈夫是同班同学,俩人相好完全是出于对画画的共同爱好,是一对绝对天真浪漫的伙伴。可结婚不到三年,两人便时常因一些琐碎家务事隔阂起来,两人也不吵,沟通的主要方式就是留条,一个长一个短。男人不喜欢解释,而女人总是想知道为什么。男人总是不说,女人就哭了。男人一见女人哭就心烦,就走了。他去了新疆的一家广告公司。更有悲剧色彩的是男人离家出走不到一个月,在一次车祸里丧生了。
人死了总是占了很多理,章艳对男人的怨恨渐渐淡了,她只身一人,自食其力是首当其冲了。章艳做乔老板办公室的文秘整天围着他转,她想赚够一笔钱,能够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就走人。
时光的流逝让章艳经历了很多。她对“再嫁”仍有一份神圣的幻想。这么多年来她进进退退却又十分认真。稍年轻的时候,她还是比较积极,三天两头见一个。她的好朋友管妖妖常来电话,喂,进展怎样了?章艳便会结结巴巴说,手里有几个,再看看吧!十几年换来换去也有几个相好的,但章艳认为,不是情人。
什么是情人?不是上了床就是情人。章艳认为情人应是很神圣的,彼此要有较深度的认同或是有感应的,能在一起听点什么或能在一起说点什么。可是十几年风风雨雨,阴差阳错一个也没抓住,也有过好的感觉甚至有点喜欢,但他可能是个打工仔,有一次她看到一个电梯维修工,气质不凡,她就感到了人生的不如意与不公平。这么多年来,只要她有机会接触到的男人,包括上司,朋友,老同学以及司机,都在她自觉与不自觉的琢磨视线之内,可是,她发觉自己很累,她甚至发现自己在审视男人的过程中,她变得挑剔,她憎恨男人怎么总有这个弱点那个弱点的。就说章艳的顶头上司乔老板吧,有一次,她问管妖妖,乔老板怎样?管妖妖在电话那头咯咯地笑了起来,要说你们乔老板,趁早别理他,酸不拉叽的,没情没调的一个。
章艳默不出声。
乔老板在老板界算还是一个有良心的老实人,也没正经欺侮过章艳,闷了出去玩玩小姐还是会的,但对章艳是尊重的。他要的是章艳的眼神,偶而在她性感的臀部上停留几十秒。章艳对乔老板一向不卑不亢,既不想得罪他也不喜欢他。有一个周末乔老板请章艳吃饭,可还没有完成吃饭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