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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火枪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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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有十天呀,到今天晚上止,将要过去两天了。”
这天早上,服务人员走进米拉迪的房间,给她送来了早餐;但她早就想过了,不久便
会有人来把早餐撤走的,那时候,她一定会再见到费尔顿。
米拉迪没有估计错。费尔顿真的又来了,他没有留意米拉迪是否用过饭,便摆下手,
让人将桌子,以及通常连同桌子拿来的饭一起撤到房间外面去。
费尔顿最后留下来,手里拿着一本书。
米拉迪躺在壁炉旁的一张扶手椅里,她仪态美貌,脸色苍白,宛若一个等待殉教的圣
女。
费尔顿走近她说:
“温特勋爵和您一样也是天主教徒,夫人,他考虑过剥夺您的宗教礼仪可能会给您造
成痛苦,所以他同意您每天诵读您的弥撒常规经,这是一本宗教礼仪书。”
看到费尔顿将那本书放到她旁边小桌上的那神情,听到费尔顿说“您的弥撒”这两个
词的那声调,瞥见费尔顿伴随说话的那轻蔑的微笑,米拉迪抬起头,较为留意地看着这位
军官。
就凭这副严肃的发型,就凭这身过分简朴的服装,就凭这副像大理石一样光洁又像大
理石一样坚硬而不可穿透的的前额,米拉迪认得出这是一个心情忧郁的清教徒,这类人无
论是在雅克①王还是在法兰西国王的王宫里,她都经常遇到过,而且在法国,那些清教徒
尽管记得圣巴泰勒米的那场大屠杀,但他们有时还到王宫寻求庇护所。

①雅克王:公元一五六七——一六二五所为苏格兰王,一六○三—一六二五年又为大
不列颠王。
米拉迪毕竟像所有天生英才一样,她是女中之杰,唯有这些人在重大危机中,在需要
测定其前途和命运的最后时刻,才能突发灵感。
就凭“您的弥撒”这两个词,加上向费尔顿投去的简单一瞥,果然启发她要作出回答
是何等的重要。
由于她具有这种特殊的迅速捕捉的智慧,所以这种胸有成竹的回答便脱口而出:
“我嘛!”她装着和从年轻军官语调中发现的相应的轻蔑口气说,“我嘛,先生,您
说我的弥撒!那位堕落的天主教徒温特勋爵很清楚,我信的不是他的教,那是他要给我设
一个陷阱罢了!”
“那您信仰哪一个宗教,夫人?”费尔顿虽然竭力自我克制,但依然露出无法全部掩
饰的惊诧问道。
“我会说的,”米拉迪假装慷慨激昂地大声说,“但要等到我为我的信仰受尽痛苦的
那一天。”
费尔顿望着米拉迪,他的眼神告诉她,她刚才仅用此一句话,就为自己打开了整个广
延的空间。
但是青年军官沉默无语,一动不动,唯有他的眼神在说话。
“我现在陷入了我仇敌的手掌,”米拉迪采用她熟悉清教徒惯用的激情语气继续说,
“唉,就让上帝拯救我吧,或者让我为上帝去死吧!这就是我要请您向温特勋爵转告我的
答复。至于这本书,”她用指尖指着宗教礼仪书接着说;但她没有碰到书,似乎碰一下就
会受玷污,“您可以将这本书带回去,可以留着您自己用,因为您无疑是温特勋爵的双料
同谋犯,即既是他实施迫害的同谋犯,又是他信仰邪说的同谋犯。”
费尔顿一言未答,带着他早先表现出的同样蔑视拿起书,若有所思地走出门。大约晚
上五点钟,温特勋爵又来了;整整一天里,米拉迪有时间制订她的行动计划;所以她以重
占全部优势的女人架势接了温特勋爵。
“似乎,”男爵在米拉迪对面的一张扶手椅上坐下来,双脚懒洋洋地伸在火炉上,
“似乎我们做了一件小小的违背宗教的事!”
“您想说什么,先生?”
“我想说自从我们上一次见面后,我们都改换宗教了;您是不是又心血来潮嫁给了信
仰耶稣教的第三个丈夫呢?”
“请您讲清楚,勋爵,”女囚神情庄重地说,“我要正告您,您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但是我听不懂。”
“那么说,您就是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人;我更喜欢您这样,”温特勋爵冷笑着说。
“这肯定更符合您的原则,”米拉迪也冷冷地说。
“噢!坦率地告诉您,这对我都完全一样。”
“噢!您不必承认您对宗教的这般冷漠,勋爵,您的放荡行为和您的罪恶会去证实
的。”
“嚯!您竟然谈起放荡行为,墨莎琳夫人①,您竟谈起罪恶行为,麦肯贝思夫人②!
要不是我听错了,要不,说真的,您就太厚颜无耻了。”

①墨沙琳,罗马皇帝克劳德的皇后,但她独断专横,生活极端放荡,甚至堕落到充当
妓女。
②麦肯贝思,北苏格兰莫里地区最早统治者;后成为莎士比亚悲剧中的女主人公。她
杀死北苏格兰王自称女王,成为残忍歹毒的女人的象征。
“您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您知道有人在听我们的谈话,先生,”米拉迪冷静地回敬
说,“您是想激起您的狱卒和您的刽子手的兴趣来对付我。”
“我的狱卒!我的刽子手!唷,夫人,您以诗人的口吻在说话,昨天的喜剧又变成今
晚的悲剧。不管怎么说,八天之后,您就要去您该去的地方,到那时我的任务也就完成
了。”
“不光彩的任务!亵渎宗教的任务!”米拉迪带着受害者的激愤向她的审判人挑衅说。
“我相信,我以名誉担保,”温特勋爵站起身说,“我相信坏女人变疯了。得啦,得
啦,请您冷静,清教徒女士,要不我就派人将您关进单人黑牢。天哪!是我的西班牙葡萄
酒让您晕头啦,是不是?不过请放心,这种醉意没有危险,不会有什么后果。”
温特勋爵叽叽咕咕地走了出去,在那个时代,这是一种骑士派头的习惯。
费尔顿确实躲在门后,他对这一场全部谈话听得一字不漏。
米拉迪事先估计很准确。
“好啦,走开!走开!”她对她小叔子嚷道,“正相反,后果就到了,不过,蠢东西,
不到你躲不开的时候你是看不到的。”
沉默重新降临,两小时又过去了;有人拿来了晚饭,来人发现米拉迪正忙于大声祈祷,
这祈祷是她从第二个丈夫的一位老佣人那里学来的,那个老佣人是清教徒中最最严肃的清
教徒。她似乎心醉神迷,对她周围发生的一切好像不屑一顾。费尔顿示意来人不要打扰她,
等一切就绪,他带着士兵无声无息地走出门去。
米拉迪知道她可能受人窥视,所以她将祈祷一直做到底,她似乎觉得门口站岗的哨兵
没有同步走开,好像在听她祈祷。
此时,她没有更多可求,站起身来,坐到桌边,少许吃了一点,又喝了点水。
一个小时后,来人撤走餐桌,但米拉迪发现,这一次费尔顿没有陪士兵一起来。
他害怕经常看到米拉迪。
米拉迪转向墙微笑了,这微笑中饱含一种取胜的喜悦,仅仅这——笑就披露了她内心
的活动。
她又让时间流走半小时。此时,这座古老的城堡一片寂静,只听见大海长浪永恒的低
吟,那是大西洋的博大呼吸;米拉迪用她那清亮的、和谐的、颤动的嗓音,开始吟唱当时
清教徒十分流行的这首圣诗的第一节:
上帝呀!如果你舍弃我们,
是为了看看我们是否坚强。
但随后又是你用天主的大手,
赐于我们的努力以荣光。
这几句诗不是很完美,甚至还谈不上美;不过人人都知道,耶稣教徒们不是以诗自鸣
得意的。
米拉迪一边唱一边听:她听出门口的卫兵站着不动了,似乎变成了石头人。于是她能
判断出,她的吟诵产生了效果。
她又以不可言状的虔诚和感情继续唱下去;她仿佛觉得那声音从拱廊下向远方飘去,
宛若一种神奇的魔力就要软化狱卒的心肠。其时,站岗的那士兵似乎虔诚于天主教,他被
这种魔力搅得心绪不宁了,于是隔着门喊起来:
“请住口,夫人,”他说,“您唱的诗听起来太悲惨,像是一首伤心曲,除了答应在
这儿站岗,又要在这儿听这种鬼东西,真叫人站不下去了。”
“别说话!”一个严肃的声音说;米拉迪听得出那是费尔顿,“你管什么闲事,混蛋!
有谁吩咐过你不让这个女子唱诗的?没有嘛,别人命令你看着她,如果她企图逃跑,你就
向她开枪。站你的岗吧!假若她要逃跑,你就开枪打死她;执行命令要一丝不苟。”
一种无法形容的得意使米拉迪满面春风,但这种得意犹如一束闪电稍纵即逝;她以似
乎没有听见她只字未漏的刚才的对话,用魔鬼投进去的全部魅力、全部音域和全部诱惑赋
于她的嗓音接着唱道:
对于诸多泪水和诸多痛苦,
对于我的流放和我的刑具,
我以我的青春和祈祷偿付,
上帝会算出我遭受的悲楚。
这个出奇的激越、饱含崇高热情的声音,使这类圣诗中生硬而无文彩的诗句平添了一
种魔力和一种表现力,这种魔力和这种表现力,就连最狂热的清教徒在自己教友的唱诗中
也罕有发现,他们必须施展其充满想象的全部才华才能使这种魔力和这种表现力变得同等
光彩华丽,所以,费尔顿以为听到正在安慰火炉中的三位希伯莱人的天使歌唱呢。
米拉迪继续唱道:
解放的日子不会太长,
公正而强大的上帝将会降临我的身旁;
倘若上帝落空了我们的希望,
留给我们的总还有殉教和死亡。
这位可怕的迷人精竭力注入其灵魂的这一节唱完了,终于搅乱了年轻军官的心绪,他
突然打开门;米拉迪看见他走进来,面色依旧苍白,但双目火热,并且几乎有点迷茫。
“您为什么要这样唱?”他问道,“而且还用这种声音唱?”
“对不起,先生,”米拉迪声音温和地说,“我忘记了我的唱诗在这间房里不合适。
我也许冒犯了您的信仰了;不过我向您发誓,这是无意的;所以我请您原谅我的错,虽然
这个错也许很严重,但确实是不由自主的。”
此时米拉迪美丽无比,她似乎全身心投入到这种醉心的虔诚之中,为她的面容增添了
绝妙的妩媚,致使费尔顿目醉心迷,真以为看见了他刚才只是听见的唱诗天使。
“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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