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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这时,却响起了敲门声,女佣人赵妈在门外怯怯地喊:
“太太!太太!起了么?”
他停止了动作,两眼死死盯着身下的女主人,看她作何反应。她没理会,她知道赵妈不敢闯进门来。
赵妈还在外面喊:
“太太!太太!家里来了两个长官,在客厅里候着呢,他们要见你!”
她一听这话,才有些慌了,忙应道:
“等一会儿,赵妈!让他们等一会儿,我马上来!”
她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穿起衣服,让他躲在卧房里不要出去。
他自然不会出去。尽管李士诚已经死了。尽管任何人也不会为这种事情来找他的麻烦,可他还是不出去为好。一来,他根本不愿意在这些官兵跟前露面;二来,他也不愿将这种事情声张开去,搞得人人都知道。
这种事毕竟不光彩。
第五部分第68节 四姨太春雪
他镇静自如地穿好衣服,坐在刚才四姨太春雪坐过的凳子前细心地对着镜子梳头。梳完头,他又无聊地摆弄起梳妆台上女人们用的那些小玩意儿。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客厅里传来了一阵争吵声,恍惚还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拍打桌面的声音。
他警觉地踅到卧房门后听了起来。
“没有!就是没有!我……我一个女人家哪知道他的钱放在什么地方?要军饷,你找公司去要……”
是四姨太春雪的声音。
又是什么东西在桌上很重地拍了一下,一个粗重的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找你找谁?日他妈的,李士诚跑了,姓陈的那小子也不露面了,老子们找谁去?”
“你们找赵德震么!他就在公事大楼里么!”
“老子们偏要找你!就冲着你要饷!你今日不给我们兄弟俩拿出钱来,老子毙了你!”
“啪!”又是一声重重的响声。
他突然明白了,那砸在桌上的东西是枪,很明显,这是两个借机敲诈勒索的兵痞!他知道,李士诚答应支付给张贵新的军饷,已在几天前就给过了,张贵新是决不会派他们到这里来要军饷的。
他扑到床前,从枕头底下抓起了手枪。这枝手枪是李士诚出逃的三天前送给他的,他还从来没用它派过什么用场。
他把手枪压上子弹,装到了西装内衣的口袋里。
他躲在卧房门后继续听,暗想,如果四姨太春雪能应付得了这场危机,他就不露面;如不行,他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混账的东西了!
客厅里的声音继续传来:
“谁派你们到这里来要军饷的?”
“张……张……张旅长!”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在回答。
四姨太春雪也很厉害:
“那就叫你们张旅长自己来好了!”
“他……他……他没空!”
“那,我也没钱!”
“没钱?好,老子们就搜搜看!”
又是那个粗重的声音。
“你们……你们简直是土匪!”春雪气愤愤地骂人了。
接下来,他听到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动;椅子倒在地上的“砰啪”声、女佣人赵妈的惊叫声、四姨太春雪的哭喊声、两个大兵的叫骂声以及翻箱倒柜的声音。
不好!
他攥住口袋里的手枪,拉开卧房的门,冲过了过道,来到了客厅门口:
“住手!都给我住手!”
两个正在翻箱倒柜的大兵愣住了,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大兵,将盒子枪的枪口对准了他,蛮横地道:
“你……你是什么人?”
他冷冷一笑道:
“我是陈向宇!”
那大胡子眼一瞪:
“胡说,老子不认识你!”
另一个瘦瘦的大兵道:
“是的!四哥,是陈……陈……陈向宇,我……我见……见过的!”
“老子没见过!老子不认识!”那大胡子一边用枪口对着他,用眼睛盯着他,一边对那瘦子说:
“二臭,你翻!你他妈的继续翻,值钱的全他妈的拿走!”
他这时还不想动用武力,他怕这会吓着四姨太春雪,便故作糊涂地道:
“你们不是要军饷么!走,跟我走吧,跟我到张旅长那里去,李公没给的饷,由我来给,我让公司财务股给你们!”
那大胡子眼皮一翻道:
“你他妈的闪开,少管闲事,否则,别说老子不仗义!”
他看清了,这是两个亡命之徒,他们大约看到大华公司气数已尽,想在这混乱之际捞一票子了。这是令人不能容忍的,不要说为了大华公司,为了李士诚,就是为了一个人的良心,为了一个男子汉的尊严,他也不能容许他们在这里胡作非为。
他厉声道:
“你们这样干,就不怕张旅长知道么?你们是军人还是土匪?”
“张旅长,张旅长算他妈的熊!他狗日的自然用不着来这一手!日他妈的,有人给他送,老子没有,老子就得捞一点儿,老子不能光替你们卖命!”那大胡子又叫。
他火了,怒喝道:
“你们太放肆了!走!都给我走!我数五下,我数到五,你们还不给我退出大门,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料,没等他数到五下,那大胡子便扣动扳机,冲他开了枪。他早就防着他这一手,在那大胡子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他闪身躲开了。闪过身子的时候,他从口袋一把掏出手枪,出其不意地对着大胡子开了一枪。这一枪,正中大胡子的脑门,大胡子惨叫一声,倒毙在地上。
那个瘦子马上将长枪抓到手上,可还没容他拉开扳机,陈向宇抬手又飞起一枪,将他也打翻在地。
“混账东西!大华公司还没有倒闭!”
望着地上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陈向宇愤愤地骂着。这时,他突然觉着,他今天的举动是代表了大华公司,代表了李士诚的。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面临绝境的煤矿公司竟是那么一往情深,好像他生命的一部分已溶入了这家公司绝望的叹息之中。
四姨太春雪简直吓昏了,她不顾赵妈在跟前,便一头扑到他的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他让她伏在自己怀里哭了一会儿,然后,镇静地道:
“起来,快起来!把这两个死狗扔到后花园的井里去!放在这儿要惹麻烦的!”
他和赵妈一起,将两个大兵的尸体扔到了井里,又用一块大石板将井口遮严了。最后,他向赵妈郑重交代道:此事,决不能张扬出去。
老实的赵妈一个劲地点头。
“好吧,现在,咱们该来吃点什么了吧?”
他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派头,在客厅里的方桌前坐下了,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第五部分第69节 他几乎完全绝望了
小兔子觉着自己快要死了。他感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不太对劲。小便失禁了,两条赤裸的大腿内侧总是湿漉漉、黏糊糊的;脖子也变得软绵绵的,好像已无力支撑他那沉重的脑袋。他眼前时常冒出一片片旋转的金星,耳旁时常响起一种单调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长鸣声。他的步履不再像以前那么灵活了,居然变得踉踉跄跄起来,每向前挣扎一步,都要付出许多精力。虚弱的汗水从他身上的汗毛孔里渗了出来,头上、脖子上、胸脯上,一直到腰上、腿上、脚面上全都是汗津津的。他发着烧,喘息得很厉害,每向前走一小段,就要扶着棚腿“呼哧”、“呼哧”地喘上一阵,好像吸进肺腑的空气总是不够用似的。
他认定自己快要死了,他觉着,他生命的浆汁正随着他脚步的每一次迈动,随着他身体的每一次摇晃,在悄无声息地、一点一滴地渗入脚下这条黑暗的道路里。他觉着,他不是在一条实实在在的道路上行走,而是在一张巨大的、没有边际的蜘蛛网上挣扎。他的脚很沉、很重,好像总是牢牢粘在蜘蛛网的黏液里,他似乎再也无力从这张网里挣脱开去。
在前面等待他的,是命运的毒蜘蛛,它正悄悄地潜伏在一片黑暗中,等待吃掉他!只要他倒下去,它一定会吃掉他的!
他不能倒下去。
他似乎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忘记了饥饿的肚皮、忘记了已经经历过的一切痛苦的磨难,机械地向前走着;只要双腿还能支撑住他的身躯,他就要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然而,他摇摇晃晃的身躯在黑暗中却一次次撞在棚腿上、煤帮上,他一次次倒在潮湿的地下;每到这时候,他便趴一会儿,喘息一下,爬起来再走。
他希望在这充满险恶的生命旅途上能够出现一点奇迹:他渴望能碰到一个比他更弱小的濒临死亡的人,甚至渴望能碰到一具人的尸体。他无数次地想象着,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奇迹,那么,他就要像狼一样地扑上前去,撕它的皮、扒它的肉,或者干脆咬断它的喉管、吮它的血……他敢么?也许……也许他是敢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他就把他当作一匹死马、一匹死骡子……
从那条没顶的水巷子里钻出来的时候,他把用布条扎在腰上的最后两条马肉给弄丢了。他不知道把它丢在了哪里,他想再回水巷去找,可试着往回摸了几步,他就停住了脚。他知道,重新找回他的马肉几乎是不可能的,水巷很长,中间有一小段地方黑水没了顶。他也许就是在那段黑水没顶的地方弄丢他的马肉的。他记得,那一瞬间,他又看到了他的窑神爷,窑神爷向他招了招手,他就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从水里勉强探出头时,马肉好像已经丢了,不过,那时候他没有注意,他在急切地寻找那个蓝面孔——他的窑神爷,他找了好久也没找到,等到想起拴在身上的马肉时,马肉已经不存在了。
这真是件意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