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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它眼前一片漆黑,也晕了过去。狂风在钟楼尖顶旁呼啸着、怒吼着。狂风把雪花吹进了钟楼。雪花慢慢地、慢慢地把两只动物覆盖了起来。
就在离它们头顶不远的一根古老的黑色横梁上悬挂着一口口巨大的钟。这些巨钟投下—个个阴影,正在默默地等待着新年的到来。它们将用洪亮的钟声来欢迎新年的来临。
这时候,用冷火制成的玻璃酒坛中的潘趣酒好像在离心器中那样飞快地转动着。在愿望潘趣酒的正中,一条彗星的尾巴像一条疯狂的、巨大的金鱼拼命地旋转着、闪亮着,并发射出一点点的火花。
伊尔维策尔和蒂兰尼娅从四维世界中回来了。他们筋疲力尽地瘫倒在自己的椅子里。现在他们很想什么也不干,好好放松几分钟。可是,他们绝对不能停下来休息,因为这会给他们带来生命危险。
他们用玻璃般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酒坛。
尽管现在潘趣酒基本上已经酿好,他们俩不需要再干什么了。但是,在他们罪恶目的最后成功之前的这几分钟里,还有一个困难,也许是最大的困难,需要他们去克服。这便是,有某—件事情他们绝对不能做。
按照羊皮纸上最后一道指令的规定,现在他们只需要等待,等待酒坛里的液体最后完全平静下来,等待潘趣酒中一切混浊的东西自行消除。然而,在这一刻来临之前,他们绝对不能提出任何问题,甚至不准去想任何问题。
每一个问题(比如“会成功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或者是“结果会怎么样?”) 都包含着一种怀疑。在最后的这一刻是绝对不允许对任何事情产生怀疑的,甚至不允许在思维中想到为什么不准提问题。
因为在潘趣酒还没有彻底平静下来、还没有完全变得清晰透明之前,它处于一种高度敏感、极其不稳定的状态。它甚至会对人的情感和思想作出各种各样的反应。因此,任何一种对它的哪怕是极其微小的怀疑都会导致整个潘趣酒像原子弹一样的爆炸,从而会使魔法师和巫婆乃至整栋梦魇别墅、整个城市和整个这个地区飞上天。
众所周知,没有什么比不准去想别人对你说的某一件事情更难的了。—般来说,人们是绝对不会去想什么袋鼠之类的东西的,但是如果是有人对你说,现在在接下去的五分钟里你绝对不能去想袋鼠的话,那么你怎么才能做到不去想袋鼠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必须集中思想去想另外一件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
伊尔维策尔和蒂兰尼娅就这么坐在那儿,拼命地不去想任何问题。恐惧和紧张使他们的眼珠子都快要从脑袋上蹦出来了。
魔法师轻轻地、喃喃自语地念着他在儿童荒漠之地(被罪恶的魔法师称之为儿童荒漠之地的地方就是我们普通人所说的幼儿园)时期所学过的所有的诗歌。
他连气也不喘地、单调地喃喃自语道:
“我是一只恶魔般的小猪,
混身上下臭气熏天。
在我长成一只大猪之前,
将始终可憎又可恶。”
他又哼起了另一首:
“当一个小男孩咬下一只青蛙的脑袋,
他的心里别提有多欢快,
因为干坏事总比做傻乎乎的好事
能给人带来更多的愉快。”
接着他又念起另一首:
“刚刚孵出来的小鸟,不慌不忙地
扯下一只苍蝇的一只小脚,
因为若想让什么东西成为弯钩的话。
那就得让它的一端往上翘。”
他甚至还唱起了一首当他还是幼儿时他母亲总是为他唱的催眠曲:
“睡吧,孩子,快睡吧!
你的父亲是伯爵,
变成了一只蝙蝠,
飞来飞去吸人血,
睡吧,孩子,快睡吧!
喝吧,孩子,快喝吧!
快快长出那小尖牙。
然后学你爸爸的样,
这咬一口,那咬一口!
喝吧,孩子,快喝吧!”
他还唱起了许多其他类似的启蒙感化的诗句和歌谣。
在这期间,蒂兰尼娅·万姆佩尔正在她的脑子里计算着:假如在公元0年以6%的利息在一个银行的账号上存人一个塔勒的话,那么加上利息和利息的利息的话,到现在为止一共是多少钱?前提当然是,这个银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倒闭。
她计算时所用的是所有会变钱的魔法师和巫婆都熟悉的公式:
Kn=ko(1+i)n
她已经算出来的数字相当于像我们地球那么大的好几个金球,可她还没有算到现在。她算啊算的,她在算她的一生。
这最后几分钟的时间拖得越长——潘趣酒还是没有完全平静下来,还是没有完全变得清醇起来——伊尔维策尔便越觉得自己那长长的身体慢慢地都快变成了一个弯弯的问号,而蒂兰尼娅则觉得她眼前的那一排排的数字变成了无数个小得只有在显微镜下才能看得见的小问号。这些小问号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谁也不想回到原来的行列中去。
“以所有的克隆基因起誓!”伊尔维策尔终于呻吟道,“我马上就要撑不住了,我已经再也想不出什么诗歌来了……”
蒂兰尼娅惊慌失措地轻声说道:“我的结算都乱套了。马上……马上……马上我就会想……”
啪!
侄子极其绝望地猛地扇了他姨妈一巴掌。
“哦!”巫婆忍不住大声地叫了起来。“你等着瞧吧!”
她也扇了她侄子一个耳光,打得他的眼镜飞出去老远,在实验室里乱转。
于是,他们俩便开始打来打去,这样的殴斗场面甚至会给最最野蛮的摔跤增添光彩。
最后,他们终于住手停了下来。他们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互相对视着。侄子的一只眼睛被打青了,而姨妈的鼻子在流血。
“刚才并不是针对你的,蒂提,”伊尔维策尔说。然后他用手指着用冷火制成的玻璃酒坛。
“看!”
彗星尾巴这时候已经不再旋转,不再发出火花,一切混浊的东西都已经自行消失。撒旦混乱考古谎言绝妙好酒地狱愿望潘趣酒变得平静下来,清澈见底,像彩虹般地闪烁发光。
姨侄俩终于轻松地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你的耳光打得好,”蒂兰尼娅说,“这是一个救命的好办法。布比,你是—个好孩子。”
“你知道吗?姨妈,”伊尔维策尔说,“现在危险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可以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了。我们现在应该尽情地来想,你说呢?”
“同意!”巫婆答道。她高兴得直翻白眼。
伊尔维策尔偷偷地狞笑着。他提出这个建议当然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他要让他的姨妈大吃一惊。
当乌鸦和小雄猫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刚一开始它们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刺骨的寒风停止了,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晴朗的夜空里闪烁着星星。它们不再感到寒冷,巨大的钟架被笼罩在一束奇妙无比的金光里。一座巨大的、几百年来一直矗立在尖尖的拱形窗子外的石头塑像转过身走了进来。可是,这座雕像现在已经不再是石头的了。而是活生生的。
这是一个长得比较瘦小的老人。他穿着—件肩膀上有着高高的雪白垫肩的、绣着金线的长袍子。他的头上戴了一顶主教的帽子,左手持一根弯弯的牧杖。他用浓密的白眉毛下的那双水蓝色的眼睛和蔼地、但却有一点迷茫地望着地上的两只动物。
一眼看上去,人们也许会把他当成圣·尼古拉,可他并不是圣·尼古拉,因为他的下巴上没有胡子。有谁见过一个剃了胡须的圣诞老人?
老人举起他的右手。雅各布和莫里茨突然感觉到,自己既不能动弹,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它们俩都有那么一点儿感到害怕.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你们两个小淘气,”老人说,“你们在这儿上面干什么?”
他又走近了几步,朝两只动物弯下了身子,想从近处仔细地看看它们。他微微地眯起眼睛,显然他是一个近视眼。
乌鸦和小雄猫坐在那儿,仰视着老人。
“我知道你们俩想要干什么,”老人继续说,“当你们爬上来时,一路上吵吵嚷嚷地闹得够响的了。你们是想偷走我的新年钟声。老实说,我觉得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虽然我喜欢有人开好的玩笑,我毕竟是圣· 西尔维斯特。可是,你们想开的这个玩笑很不好。你们自己难道就不觉得吗?现在我来得正是时候。”
两只动物想提出抗议,可是它们仍然无法说话。
“你们也许不知道,”圣·西尔维斯特说,“在一年一次以我的名字命名的这个节日里,我总会到这儿来几分钟,看看一切是否就绪。因为你们要搞的这个恶作剧我也许应该把你们变成石头雕像,让你们在这些柱子之间站上这么几分钟。是的,我也许会这么做的,至少得让你们两个站到明天清晨。这样让你们有时间可以好好地反省反省自己。可是,我得先听听你们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可两只动物还是—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
“你们俩怎么突然都不会说话了?”圣·西尔维斯特十分惊异地问道。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是这样,对不起!是我忘了……”
他又做了一个手势。“现在,你们可以说话了。不过,我请你们俩一个一个地说,别找什么借口。”
两个被误会了的小英雄终于可以呱呱呱、咪咪咪地来为自己辩解了:它们为什么会爬到这儿来的,它们俩是谁以及魔法师和他的姨妈有什么恶毒的打算,等等。因为着急的缘故,它们两个经常是同时抢着说。这样圣·西尔维斯特老人自然是很难把一切都搞清楚。不过,他越是往下听,他眼睛里所发出的光便越是变得和蔼可亲。
这时候,贝尔策布勃·伊尔维策尔和蒂兰尼娅· 万姆佩尔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