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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份上,我吻燕还有什么话可以辩说呢?
如果我真有话说出来,我想在场的那么多人,肯定不会放我,也肯定会有办法来对付我的。
最后,我想了想,决定给我单位领导以面子,决定听组织上人的话。他们把话都说到根子上了,如果有万一,都可以不通过法院我们分手,我还怕什么呢!我同意了,咬咬牙再忍最后一次吧。
记得法官最后对吉龙光说,你既然不要求离婚,第一,你要真心诚意地悔过,向妻子火吻燕赔礼谢罪;第二,你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保证以后绝不动手打妻子和女儿;第三,你要保证在家中绝不首先挑起矛盾;第四,你要孝敬长辈;第五,遇事不称心,一定要好好与妻子商量,绝不准做出犯法的事来;第六,去火吻燕娘家领回妻子,家庭生活维持分居前的状况。
年轻的法官还没有把结案的话讲完,法庭里已是喜洋洋一片了。在座的人几乎个个都眉开眼笑。
我想他们都是为了我的事而来,当然也是为了我而笑的。
然而,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真的。笑不笑得出来倒无所谓,我只觉得我似乎又要回到那个人间地狱了!而且这是我自己答应回去的,我知道娘家的人,从此再也无法救助我了,我的心里一派悲凉……
这一场话说下来,整个气氛都变了,当事人纵有再大的火气也会给浇灭。调解确实是一门艺术,这话可一点儿也没错。
婆婆心妈妈嘴,能营造一种叫温情脉脉的情境,能构筑一种理想状态的时空。调解人的意愿无疑是好的,调解人的方式方法,无疑也是优秀而卓有成效的,调解的结果,在当时自然也是极其理想的。
由于当时双方受传统思想的影响,都竭力回避了问题的要害,使日后的事情内部埋藏了致命的祸害;另外由于调解者过度的理想化意愿,掩盖了某种可怕的苗子,同时也阻塞了当事者合法解决问题的通道,使一起原本可以缓冲的民事矛盾,最终激化成了一起严重的恶性刑事案。
素有〃东方一枝花〃之称的人民调解,确实是无以数计的中国百姓们的福音。但是凡事都讲究一个分寸,过了度,就走到事物的反面去了。
在父母姐妹弟弟亲戚们的惊诧、哀叹、栖洒惶惶、忐忐忑忑的感慨声中,我再一次被他接走了。
说实话,当时,我的心里总有一种人世不再的可怕的预感。
我当夜就重温了他〃吃茶〃的痛苦感受。
在往后的一些天里,我想双方的领导肯定都不会知道我的现状的。
不出几天,一切如旧。而且现在的他无论在手段上还是在气焰上,都比过去更甚。
我的乳头被他拧裂,鲜血直淌,疼得我眼前金星乱冒,伤口还未收血时,又遭他捏、拉、咬、烫;女人的暗处更是被他抓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他大概一定是有病了,竟发展到不让我穿衣休息。随见随剪、随撕。我含怨含恨,把被撕坏的胸带内裤,再一次带到我医院,藏进那只谁也不知道的更衣箱里。
我忍着,我只想等到女儿长大给她看一看,妈妈为了她受了吉龙光的多少苦。
(六)
他〃喝茶〃的意思,我一点也不夸张。就是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想喝就随手拿起来喝一口的意思……我想他不死,家里总要死人的!还不如先让他走了再说。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是1982年10月13日。法院调解后的两周。
体质本来就弱的女儿这天又发烧了。
至傍晚时,稍退了一点,我就叫她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一边把温度表放进她嘴中量体温,一边就给她讲故事。大家都高高兴兴的。
突然女儿拔出体温表小声对我说,妈妈,大灰狼回来了!
女儿在背地里一直唤他——大灰狼。也从来没人教过她。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她说我已听到他自行车的声音了。
说时迟,那时快,吉龙光真的回家来了。我们原先快乐的气氛立时荡然无存。他进门后,就朝着女儿大声说,你为啥不叫我?
女儿拔出体温表,与他错开目光小声说,我没有看见你。
只听〃哐〃一声响。
我回头,只见女儿连人带凳子,已被他一脚踢到了马路的对面。
我发疯一样冲过去,抱起女儿。这时,体温表已经碎了,水银流到了小人的嘴中……我真恨不能与他拼死算了,这日子叫我怎么过!?
无奈,我只得先抱女儿火速去医院灌肠抢救……
我回来冲他说,你为啥要对小人发这样大的火?小人在生病,高烧还没有退尽呀。
他火燥燥地说,我就要打在她的身上,痛在你的心里,啥人叫你昨天夜里介(不愿意)不情愿!
我说吉龙光,你在法庭上的保证,都是放屁是不是?!我要与你离婚!
他说,我老早对你讲过了,我从结婚开始,就没有想到过要离婚!你再到法院去,你当心,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他的这句话倒提醒了我,我立时——恶从胆边生!
其实,这句话他平时一直是挂在嘴边的。按我以往的想法,总是我被他弄死。弄死了留下女儿怎么办?想到这些,我心中总是哀哀的,满眼绝望和无助。
我真的从来也没有想过——我去弄死他。
这一天的这一刻,我想我为什么不好先动手呢?
自从这一刻开始,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满脑子在想如何去谋杀他。
记者你问为啥不去办第十次离婚?因为我已经绝望了。
一方面是我恨自己,被人家几句好话一说,又没有离成;再方面是吉龙光这个人怪,出尔反尔。上次离婚把他弄火了,我知道如果我再提这事,早晚得让他弄死的。
记者你说不一定?那我就再讲个事你听听:
吉龙光这人不知是生着什么心眼。做事是很绝也很莫名其妙的,他真会说到做到,这点我真怕他。有次他在家里桌子上切西瓜。我说这只瓜不红,大约不会甜的。他板着脸说为啥不甜?
我说不甜就不甜,颜色不对么!
他将刀刃朝天放在桌上,并用一只手放在刀刃上。说你敢再讲一遍不甜,我就用右手将这只左手在刀刃上敲下去!
我不信他那一套,就说了句:不甜。
但见他真的就一拳头敲了下去,顿时鲜血四溅,惨不忍睹……害得我奔急诊寻医生,忙了好一阵。真是像有神经病似的。
还有一次在大白天。我正来例假,量很大,人极不舒服。他这人不抽烟不喝酒。坐在椅子上看书。一切都好好的。其实我真愿意他嗜烟又嗜酒,这样说不定他心有旁顾而稍有收敛。忽然,他搁起书本又要〃喝茶〃了。
他〃喝茶〃的意思,我一点也不夸张。就是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想喝就随手拿起来喝一口的意思。
我说我是人,不是富生,你能否行行好,把我当一个人看待,好吗?
他说你情愿不情愿?
我说我不情愿。
他说,好。你不情愿,我就给你看颜色。你每次总是不情愿!
我不睬他。忙着手里拆女儿的旧毛衣。
不一会,我就听得〃咣当〃一声脆响。刚想到灶间看,只见他正走来,并用手指指一侧裤腿缝说,喏,颜色在这里!
我低头一看,吓得我心惊肉跳!他穿在身上唯一的那条羊毛料子裤、及里面穿的尼龙裤、还有棉毛裤平脚裤,都已被整整齐齐烫开两道宽宽的呈三角型的大缝,连里面的大腿肉都已被烫焦,发出一股焦臭味来。原来他是用烧红的火钳烙在自己的毛裤外烫的。
我无话可说,我算是〃服〃了他了……
记者,光这两件事,就够我胆颤的了。早先我姐姐正怀双胞胎时,也是为了我受他虐待而帮我出气,他就扬言要杀我姐姐,说〃一命抵三命!〃我怕他万一到某一天就〃说到做到〃了呢!我想他不死,家里总要死人的!还不如先让他走了再说。
自那天后,我想先下手为强!我一个人想过许多许多办法,都不成。他人长大,又有力气。万一砸了,弄得不好我反而先死。
事情也凑巧了,有天我在灶间做饭。
隔壁阿婆对我说,她家小儿子扁桃体发得很厉害,怎么办?
我说那好办,吊点红霉素就没事了。
老人讲,没医生认得,怕没那么方便吧。
我讲,那我写个条子,你马上去我们的医院,叫医生打吊针滴液就是了。
(可怜的老人连做梦都不会想到,她的宝贝的小儿子,因此刻开始的交往,而将蒙受一场——生死的劫难。老人家万万没有料到祸首却恰恰是我。)
到了第二天上午,老人进门高兴地开口就谢,说那条子管用,现在儿子的烧退了。到了下午四点,老人二十五岁的小儿子再次进门来谢我。见他们这样客气,我倒不好意思了,就请他进来坐一会。
他坐下说,老是听到你家小人在哭,真可怜。你男人为啥要这样打人呢?
我无话可说。吉龙光这样的作为,天长日久,街舍四邻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又说,这样蛮不讲理,你怎么会嫁给这样的男人呢?换了我,离婚离不掉,打也要打死他!
我打不过他。
打不过他,就毒死他。
怎么毒?
用毒药,你没有,我给你。我们淬火车间有的是。
老人儿子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这一句〃戏言〃,竟重重地落在了我的心里了。
在可以中止罪恶的一瞬,我竟然鬼差神使地跟随了魔鬼……当时,可能我的脸上还挤出点笑容吧,我是带着一种毁灭感与被毁灭感,在完成着我这辈子做女人的最后一次义务。
我苦苦等了一周没有动静。又等了一周还是没有动静。
我去找了他。
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说,你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说你无论如何帮我去办到。
他苦苦一笑,朝我点点头,走了。我唤回了他,与他约了时间、地点。
他如约而来,交给了我一包用报纸包的火柴盒大小的东西。
我取回后,如法炮制,丢了一些在地上给鸡吃。半小时后,我发现鸡鲜活如常。
我又找到了他(我当时不知道,我这是在存心将他朝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