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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子里,毕竟也有失足落水,当了汉奸的,不过比例只有千分之一二而已;这是杜月笙平生最感痛心的事。
民国二十七年十二月十八日汪兆铭、曾仲鸣、陈公博、周佛海等从重庆潜往昆明转赴河内,决意卖国投敌,消息传出,举国唾骂。就在汪兆铭他们出走后不久,杜月笙有三个学生子,秘密谒见,向他辞行,是为往后的汪伪政权要角汪曼云、黄香谷和冯一先。
杜月笙早已晓得他们的去向和心意,苦苦相劝,不可一着错,全盘输,落了千秋万世的骂名。但是汪曼云他们其「志」已决,非走不可,于是太鼓如簧之舌,反过来想说服师门,让他们去探一探虎穴,做一名刀口舔血的汉奸这三个学生子都很会说话,当时曾与杜月笙舌辩滔滔,痛切陈词:
「先生向来路路皆通,到处都安排得有人,沦陷区这么一大块地方,汪精卫投向日方多少能起一点作用。先生让我们去,等于预先布好的一着棋子,将来我们照样可以为先生办事体。」
这得归咎于杜月笙太爱护他的恒社子弟了,不忍他们在向自己坦陈以后受阻,一个搞不好,便白白的送了性命三条。他只好装个胡涂,佯作不知而纵之使去,汪曼云等在向上海进发途中,他又不胜懊悔,密电知会万墨林,叫他做最后的努力,劝汪曼云、冯一先、黄香谷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但是万墨林那能说服得了这三位。汪、冯、的下水,使杜月笙悔恨交加,无以自解,胜利后他又基于私人感情因素,不惜对簿公庭,上法院作证,为汪曼云开脱,总算又救了汪曼云一命,不过当他私下谈起这位「爱徒」的时候,他辄常恨声不绝的说:
「大自鸣钟的台,都叫他们坍完了!」
上海有三大自鸣钟,杜月笙指的是法大马路那一座,法大马路大自鸣钟之后,便是法大马路巡捕房,黄金荣的发韧地,也是黄、杜、张三大亨打天下的起点,黄、杜、张三门子弟,都把这一座自鸣钟视为基础,根源。
天下之歌尽入斯杜
恒社子弟以杜月笙的趋向为趋向,立场为立场,荣辱为荣辱,依归为依归,步伐一致,义无反顾,同时他们也以师门的兴趣为兴趣,嗜好为嗜好,亦步亦趋,──敏行纳言俱嗣芳躅。杜月笙雅嗜皮簧,欢喜粉墨登场。姚玉兰、孟小冬两位京朝名伶,先后成为他的夫人,因之,形诸于恒社的另一特色,则为「天下之歌,尽入斯社」,除了姚孟二夫人外,杜张是名票,杜月笙的八儿三女,个个擅演能唱。家人亲眷而外,恒社中精研皮簧,独擅胜场的多如过江之鲫,诚所谓投鞭断流,不可胜计。名伶如谭富英、马连良、叶盛章、赵荣琛、高庆奎,名票如赵培鑫、杨畹农、王震欧、裘剑飞、郭翛翛、汪其俊、孙兰亭等等,恒社子弟真是随时都可以演出各宗各派的拿手好戏。
一二八之后,八一三之前,国家励精图治,埋头建设、又复出现四海升平的小康局面,堂会义务,赈灾恤贫,以杜门为号召,拿恒社为中心的平剧演出,络绎不绝,所在多有。民国二十四年长江黄河同告泛滥,灾歉频仍,遍地哀鸿,杜月笙又应赈济委员会之请,迭在杭沪二地,举行规模盛大的义演。这一次义演他别出心裁,将他的姚氏夫人姚玉兰请出来,和伶王梅兰芳搭配,姚氏夫人的家须生,加上梅大相公的青衣,珠联璧合,旗鼓相当,益显恒社的堂堂阵容,赫赫班底。他们在杭州连満一星期的座,再转回上海,假座金廷荪主持的黄金大戏院,又整整的「客满」一个月。头一天演出姚玉兰唱「托兆碰碑」,孔祥熙夫人特地邀她的令妹蒋夫人去看姚玉兰的戏,蒋夫人看见姚玉兰在台上藉由检场之手喝了几口茶,以为不免破坏了剧中的气氛,姚玉兰听说之后颇以为然,翌晚她唱全本「穆柯寨」,真的一口茶都没喝。
奉张(东北王张作霖)那边,和张啸林有点旧交情,但是随着民国十七年皇姑屯那类炸弹,轰到了九霄云外。二十二年初春,张啸林在上海诸事不遂,心情郁闷,经过陈效沂、翁左青、金少山等人一怂恿,他连杜月笙都没告诉,悄然的上北平、天津云游去了。大帅一走,杜月笙趁此机会,为免物议,莫再造孽,爽性把福煦路一八一号那丬豪华绝伦的赌场宣告关门大吉。从此,杜月笙才算是跟烟赌两挡,黑道上的关系,全部断绝。
九一八之役,东北沦亡,张学良备受国人苛责,朝野人士,对于他鲜少谅解。廿二年一月三日,山海关失陷,东北军和华北部队宋哲元等。还有三十余万之众,布防长城,扼守热河,张学良则以北平绥靖主任、北平政务委员会常务委员等名义,在北平坐镇指挥,当时将士抗敌情绪高张,又有全国怒潮澎湃般的同仇敌援,作为支持,照说,应该有些作为,然而二月二十七日,日军开始攻击热河,三月一日,尤其猛攻赤峯,大会战展开序幕,三日,热河省主席汤玉麟也来了个不战而退,热河省会承德陷敌。蒋委员长和军政部长何应钦,相继北上,亲自指挥抗日军事,因而才有冷口、古北口、喜峯口的大捷,其中喜峯口的那一仗,二十九路军大刀队,急行军六十华里,穿心攻击日军敌兵阵地,旅长赵登禹手刄日军六十余名,卤获大炮十八门,五千余名日军,授首于我军霍霍刀光之下。二十九路军英名不朽,和十九路军的死守淞沪相互辉映,基此,方使华北的局面有以稳定,日寇的凶焰又告遏阻。
三月七日,张学良电呈中央,引咎辞退。八日,国民政府明令通缉汤玉麟。
张学良电请辞退本兼各职后,便悄然南下,他的夫人于凤至,密友赵四小姐,副官长谭海少将同行,尤有大批的参谋、副官和卫队相随,这大队人马自天津乘船抵达上海,沿途行踪,非常秘密。因为张学良晓得他已无法见谅于国人,率土之滨,衔恨甚深,不知有多少热血沸腾的爱国人士,想得他而甘心!
行踪诡秘之外,到上海的住处,也煞费周章,大伤脑筋,居住条件得够理想,禁卫尤须十分严密。张学良要找的居停主,不但需要有其身价,而且,必须为大有力的人士。
杜月笙和张学良并无深交,对于他坐失大好河山,和其它国人一样的同声愤慨,但是,英雄末路,彷徨海上,使他激起了侠骨柔肠,为张学良的际遇,颇表同情。于是他力排众议,毅然宣布,张学良寓沪时期,他将为张氏一行全体的居停主,而把福煦路一八一号那幢水清华的巨厦,布置一新;请张学良下榻。
他决意这么做,使不少人为之感佩,同时也令若干人士,对他极为不谅,张学良到了上海,住进福煦路一八一号有感于杜月笙的慷慨侠义,隆情高谊,他曾挈同于凤至,亲诣华格臬路杜公馆拜访道谢。阳历二月,春寒料峭,杜公馆那天没开暖气,干凤至的貂皮大衣一脱,里面使祇有薄薄的绸衫,坐了许久,受寒忍冻,两条玉臂竟冻成了青紫,杜家的娘姨,悄悄的在后面说笑,当于凤至频频喊冷,她们便造了这么一则谚语:「若要俏,冻得叫!」
张学良险乎吃炸弹
杜月笙招待张学良,殷勤诚恳,无微不至,他有心在强大寒流里胁张学良一家门的时候,给他一些人情温暖,宽慰开怀他为张学良大开盛筵,甚至彩排演出精采的平剧堂会,张学良的家小,和杜月笙的内眷,迅速建立了亲密的友谊。
正在盛会连连,宾主欢洽,突然之间,出了大乱子。福煦路一八一号的大门口有人放下一枚取去引信不会爆发的炸弹,而且,在炸弹上附有警告信,信上略谓:「请张学良卽日离开上海,否则的话,第二颗炸弹送来,保证爆炸。」
炸弹和信,经杜月笙派在附近的便衣保镳,捡拾起来,原封不动的交给杜月笙。杜月笙一看,大惊失色,旋又赫然震怒,张学良在上海,由他负责招待,几已成为公开的秘密,如今有人敢捋虎须,公然的丢放炸弹,留书警告,这就等于是跟杜月笙过不去。他旣骇怕亡命之徒真的做出事来,又因为居然有人不买他的账,显颜色给他看,而感到怒不可抑。
他采取紧急行动,一方面吩咐他的手下。把这件事情瞒住,不使张学良他们晓得。另一方面,则派出大批人马,秘密访查。到底是那一路的那一位朋友硬要叫杜月笙坍这个台?
一连几天,福煦路戒备森严,如临大敌。杜公馆人进人出,神秘紧张,炸弹来源终于查了个明白。原来,又是上海赫赫有名的杀人王,职业凶手,刺宋案幕后主角王亚樵,激于义愤,干的好事。
王亚樵在上海时而是阔佬,时而当瘪三(衣瘪、肚瘪、住瘪、几同窭人子也),当他「床头黄金尽,壮士无颜色」,朋友倒跟了一大群。不得开交的时候。也曾托钵杜门,请杜月笙帮过钱忙。但是他旣不在清。又不在洪,今朝革命,明日反动,没有人摸得清他的底细,却彷佛他背后总有点政治关系,尤其此人心黑手辣,行动飘忽,胆大包身,天不怕来地不怕。杜月笙有广大的群众力量,王亚樵则有随时可以为他卖命,斧钺在所不避的死党,因此之故,
连杜月笙对这个亡命之徒,都要忌惮三分。
迫不得已,派人去跟他讲斤头,倒要问个明白:这么样穷凶极恶,究竟意下如何?王亚樵的回答非常漂亮:我这么做,不为什么,祇因为张学良是国家民族的罪人,我是中华民国的国民,我要对他加以制裁。
就在找到炸弹来路,往返交涉谈判的期间,张学良得到了消息,他问明白王亚樵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因之十分惊恐。他请来杜月笙,挽他出面调解,他并且提出,如果王亚樵的那个组织;需要活动经费,他愿意尽力帮忙,予以接济。
杜月笙笑了笑说:
「请少帅放心,我老早就在派人跟他们讲斤头了。卽使要花点钱化解,你是我的客人,一切就该归我,我断乎不会使你破费。」
然而,症桔在于再多的钱也解决不了问题,王亚樵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