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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租界的第一位粪头脑,是大名鼎鼎的范开泰,他之当「权」得道,为时早在清朝,范开泰死后,粪头脑一脉相承,先是换了他的妻子,黄浦滩上天字第一号女白相人史金秀,史金秀藉了粪帮的势力,再加上她头脑灵活,敢作敢为,在白相人地界,人人都要尊称她一声:「范家大姆妈」。
史金秀和杜月笙是同时出道的人物,打天下的时候,彼此关照,成了通家交好,后来杜月笙当了法租界的家,史金秀上有杜月笙的照应,下有成千上百粪夫的效忠,她在法租界,也成了不可一世,睥睨一切的名英雌
却是她年纪比杜月笙大,当她拥资巨万,一病逝世,她那人人垂涎粪头脑一席,便世代相传,移交给她的儿子。小范出生,家道已很富有,他着绸吃油,凡事袖手,成了个纨袴子弟,花花大少,论本领和手腕,当然一代不如一代,那有他娘老子的头头是道,当行出色只是靠了杜家叔叔的威风,才捧住了他那只金饭碗,谁也没法抢得动。
二十六年冬天,杜月笙辞离虎口,逃难到了香港,法租界的事,他只好搁下不管,于是自他走后,群「雄」竞起,为所欲为,把法租界闹成一个没有王法,毫无秩序的混乱世界。这时候,早已垂涎范家独霸粪业三十余年的一般有志之士,看小范冰山移走,后台已拆,正好趁此机会收手。许世英劝他做个官
法租界自开埠以来,「粪界唯有力者居之」,大力人士,于是先向小范施以恫吓,「六十年风水轮流船」;「好饭不能一家子吃光」,他们逼迫小范,将粪头脑一席自动让出。
小范懦弱无能,又苦于杜月笙已走,无声求救,他被迫无奈,已经打算将金饭碗双手奉送,图个平安无事,照样过他的小开生涯。然而,事为众粪夫所知,由于「一朝天子一朝臣,唯恐新头脑来,自家的饭碗要敲破哉!利之所在,不容袖手旁观,于是他们扬言保护旧主,谁想插足,誓以武力对付。
那一边,大力人士欣逢良机,志在必得,当然要调兵遣将,与粪夫们决一死战,他们一死战,他们一面百计杯葛,阻止粪夫进入租界,一面派出打手,四出殴击粪夫,如此这般使得黄浦滩上中日大战方休,里晷i堂的粪战又起,一连多日,粪杓子扁担对小刀斧头,打得好不热闹。
粪夫被拦住了不能进租界,又忙于聚众械鬪,四下应敌,租界居民便手足失措,大叫「性命交关」,粪夫不上门,米田共无法清除,三五天一积,全租界都是臭味扑鼻,中日大战租界居民尽可以爬到屋顶上去看热闹,粪战时期他们根本无处可逃,这一下家家户户天下大乱,急得团团转,大街小巷,怨声戴道,到这时候人人都怀念起杜月笙来了:
「杜先生不走,阿会有格种事体吧?」
由这一件小事,见微知着,举一反三,可以觇知杜月笙在上海人生活上的重要
杜月笙住在九龙半岛酒店,急于撤退家属亲友,门人弟子,当时,日本第三舰队司令长谷川宣称封锁中国海岸,封锁线自上海直到汕头,此一举措,使杜月笙的枪救工作,更增危险与困难,然而,民国二十七年元月二十日,驻日大使许世英奉召下旗归国,他遶道香港,特地和杜月笙见了面,告诉他说:
「我卽日赴汉口,大战一起,赈济工作千头万绪,今后我想专任赈济委员会的工作,普救百劫余生的天下灾黎,杜先生,我很希望你能帮我的忙。」
杜月笙听罢,十分爽快的答道:
「静老,这有什么问题,还需要劳烦静老郑重其事的提出吗?」
「不然不然。」许世英笑着摇头说:「这话是该郑重其事讲的,我这一次所谓的帮忙,是要你到脤济委员会来,实际担任一个名义,担任一份工作」
杜月笙不由一愕,他急急的问:
「静老,你是要挑我做官?」
许世英晓得杜月笙有他「决不做官」的论调,他曾私下向他的亲密朋友,透露过他的心声:「你们不要看许多大好佬们,都跟我称兄道弟,要好得很,就此以为我想做官是很容易的了,殊不知,他们是在拿我当做夜壶,用过之后,就要火速点藏到床底下去。」因此,许世英便不得不向他解释:
「我之所以这样想,一则,因为这是全民抗战,人人有责,人人相关。二来呢,赈济工作多少带点慈善事业的性质,它不过是政府的一个机构,在赈济委员会办事,也未必就能算是做官。」
杜月笙因为原则问题,难免还在犹疑,却是许世英一再婉劝,敦促,使他碍于情面,推辞不得。许世英旋卽遄赴汉口,晋谒中枢首要,他轻而易举的为杜月笙谋到一个官职:赈济委员会常务委员,兼港澳救济区特派委员。
幸亏有许世英这一次的劝请「出山」,由北而南,救济了不知多少沦陷敌区的名公巨卿,达官闻人,连前清两广总督张鸣岐,息影津门,都由于获致杜月笙的济助,得已免除冻馁之苦,保全晚节,不曾夫足当了汉奸。张鸣岐对于杜月笙的雪中送炭之举,由衷感激,他特意集杜诗两句,亲笔写好一副楹联,托人带到香港来,送给杜月笙,使这产自高桥,君临歇浦的一代奇人杜月笙,得到了他平生罕见的最高恭维。张鸣岐送他的楹联用了杜工部这两句诗:老夫生平好奇古;使君意气凌青霄。
此外,不久以后刘航琛受王缵绪之迫,逃出四川,辗转抵达河内,被杜月笙派顾嘉棠迎往香港,一住三月,招待了一日两餐鱼翅席,历时三月之久。烽火连天,患难余生,老友把晤,份外亲切,第一次相见,杜月笙便问刘航琛:
「你看我这次离开上海,值不值得?」
刘航琛抗声答道:
「当然值得。过去你是上海的杜月笙,时至今日,你不是已经成为中国的杜月笙了吗?」
当下,杜月笙非常得意,他和刘航琛拊掌大笑,状至欢激。(待续)异域香港重打天下上海人谓之「孵豆芽」,说得文绉绉些,便是「韬光养晦,深自敛抑」,杜月笙在上海红透半丬天,跑到香港来总归是个「逃难的」,论交结官府,香港自道光二十一年(公元一八四一)即被相香港占领,那边是英国人的天下,杜月笙自总督以至差馆警察,一点关系也拉不上。谈帮会弟兄,广东、香港都是洪门的势力范围圈,清帮在香港,不但没有立根,连露脸些的人物,也找不出一个。要末祇有杜月笙旧伙计,老弟兄芮庆荣,他有个徒弟叫夏连良,在上海宁波路五百八十六号开设新光戏院,这夏连良的一名徒弟李裁发,十几岁在上海闯祸打架,逃到香港,香港跑马地的那些马夫,都是上海跑马厅转过来的,上海马夫奉李裁发为老大,因此这位清帮的小角色,总算还有几名群众。杜月笙初到异域,两手空空,无拳无勇,迫不得已时,连这支。渺小的力量也得重用,他示意芮庆荣,叫李裁发到芮庆荣和顾嘉棠那两边常来走走,使李裁发与香港杜「门」,也有了点关连。
日本人在上海布下了天罗地网,结果还是被杜月笙从容不迫,「不化装」而逃出,新憾加上了旧恨,他们便对杜门中人狠狠的报复,使得杜月笙局促香港干着急,心忧如焚,日处愁城,尽量设法让他要紧的人,多逃出来几个,家人之中是姚玉兰先来,和他在九龙半岛饭店辟室而居,长子杜维藩继亦赶到旋又回沪,沈月英离不了鸦片烟榻,三楼孙氏夫人远远的去了英国,二楼陈氏夫人则只在他旅港时期来探过一次夫,视同掌珠的大小姐杜美如跟她母亲姚玉兰往返港沪之间好几回,杜公馆里最能干的大媳妇,多一半时间留在华格臬路照料切。
要好朋友来的是张骥先,跟北洋中人交情很深的吴家元,小八股党的头脑来了顾嘉棠、芮庆荣和叶焯山,杜公馆秘书翁左青,后来加上徐采丞介绍的胡叙五,杜月笙分配工作,派翁左青管文电和账房,胡叙五则专任记室,学生子里面则召来了沈楚宝、林啸谷、朱学范、郭兰馨,还有一个要紧人物张子廉,杜月笙要叫他来从速建立洪门关系。
张子廉一到,旋卽展开活动,张子廉是洪门中很有名气的人物,虽然他香港码头不熟但却跟香港洪门早有关连,多年以前他便联络上另一位洪门大哥向松坡,河南的明德,香港当地的梅光培与朱卓文。梅光培是国父的外甥,民国初年,担任过粤军南路司令;朱卓文也曾是粤军将领,却又受过香港政府的贿买,意图颠覆革命政府,而在民国十四年八月二十日,轰动一时的军官学校党代表廖仲凯被刺案中,担任主凶。
由这五位洪门大哥联合,早年曾在香港共开一座五圣山五圣山的五位大爷里面,张子廉来自浙江,向松坡籍隶湖北,明德是河南旱道上的人物,在香港当地,起不了多大作用。不过梅光培,旅港多年,在警察、海员和渔民中,掌握住不少的弟兄,五位大爷拼一山后,共为山主,自以梅光培为五圣山的主峯。
洪门规矩,开山还得立堂,就五圣山来说,五位大爷都是立了堂的,他们的堂名,用「仁义礼智信」五个字,再加上各人名字中之一字而成,譬如说梅光培的堂名是「仁培堂」,朱卓文的则为「义文」,明德的叫「礼德」,向松坡的谓「智松」,张子廉的呢,便称为「信廉堂」了。
帮会人士有一句口诀:「但见金盆开花,不闻清洪分家一,辛亥革命成功,「鞑虏」业已如愿驱逐,清帮洪门中人,由于身份渐次公开,往来日见亲密,洪门中空前绝后开过双山号称「双山头大爷」的杨庆山,和清帮里「一步登天,领导群伦」的杜月笙,数十年来通诚合作,彼此呼应,便是最佳例证。杜月笙初到香港香港洪门中人仰他的盛名,争欲一睹风采洪门「检口令」中有道是:
「洪门访的是将才,古来英雄多亲爱!」
但是他们乏人援引,没人介绍,苦于不得其门而入,杜月笙那头,更是亟于结识香港的洪门人物,希望能够引为赞助,俗话道:「强龙不压地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