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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许多为敌伪志在必得,除之而后快的忠贞份子,安全逃离上海,一直送到金华为止。每一个人的脱走,都有紧张惊险的遭遇,但是由于恒社护送人的机警,吃得开,到处有朋友,总算毫无所失,一人不缺的送上浙赣铁路火车。恒社同仁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安然达成任务,决不坍恒社和老夫子杜月笙的台。
此间所指的「恒社同仁」,多半是那批跟帮会有关,或者能调动得了帮会弟兄,经常冒险犯难,出生入死的抗战无名英雄,他们抱定决心,为国家民族出力,为恒社争光,为老夫子脸上贴金,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办得到,办得好,博得外间的好口采,付多大的代价或牺牲,一概在所不计。便在亟待救出上海的重要人物中,也有恒社同人在,如欲他们自家设法逃出来,那是谈也不要谈,例如杜月笙的学生子赵君豪,他从民国十八年参加申报工作,积多年的努力,抗战时期已经升到了总编辑,他把家眷送到后方,单身留在上海,利用申报宣传抗日,打击汪伪。日军进占租界,他还在申报馆照常上班,守住岗位,直到工友来告,东洋兵枪上揷了刺刀,已经在大门口守卫,大家都说他是敌伪搜杀的目标,还不赶快逃跑?赵君豪却说要走我也得从大门口出去,谁想一到大门口正碰上东洋兵恶作剧,两把刺刀交叉要出门的必须从刺刀底下钻过,时机紧急,迫于无奈,赵君豪只有噙着眼泪,忍气吞声的钻过刺刀,然后他便在大街上茫然不知所往。跑进一家西餐馆,叫了一客蛋炒饭,却是望着蛋炒饭流眼泪。最后被他想起了应该赶紧跟恒社弟兄联络,这才赶上逃亡大队,在同门弟兄的设计安排之下,走金华,回重庆。若不然,他便将被困黄浦滩,根本无法离开。
吴开先告诉杜月笙,紧要的人只送走了一部份,还有更多的人急着要走,何况留沪工作人员为了避免敌伪搜捕,必须另觅办事地点和住处,重作部署与安排,凡此俱非巨款莫可办。可是,当时国家银行已被敌伪刼收,重庆中央无法汇拨款项,这笔庞大的旅费,从何而来?迫不得已,他祇有请远在重庆的杜月笙,从速代为设法。
杜月笙捧着那张电报说:「虎口救人的事,性命交关!这件事必须十万火急的办。你们先代我打电报给徐采丞,叫他火速尽量设法。」
等一歇,他又蓦的想起,吴开先电报上说需要的数目很大唯恐上海租界沦陷初期,徐采丞一时措手不及。于是他再急电万墨林,把自己家里所存的房产道契,统统拿到上海四行储蓄会,抵押贷款,然后交给吴开先拿去应急。电报发出,他再打电话给钱新之,请他帮个忙,立刻致电四行储蓄会的负责人:万墨林来借钱,能借多少,就借多少给他。
吴开先的那一封告急电,当天直把杜月笙忙得团团转,怕徐采丞一时筹不了巨额款项再押掉自己的房产道契,接连的两项措施犹嫌不足,他又驱车往访刘航琛,说明缘故,问他能不能也帮一把忙?刘航琛说杜先生你的任何吩咐,我向来唯有欣然照办,何况这件事关系国家大局,还有那么些人的身家性命重大关系!没有问题,我马上叫我的川康银行,再加上聚兴诚银行等等,一道汇钱去。
事实上,上海那边,吴开先肆应四方,手忙脚乱,该花要用的钱太多了,徐采丞筹措了一部份,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万墨林向四行储蓄会押贷了一笔数目,还是不够,一直到刘航琛那边发动川帮银行,源源汇来巨款,方始将急需逃离上海,转赴重庆的人全部送走。上海方面的地下工作,重新作了安排和部署。
往后吴开先撰文纪念杜月笙,提起这一件事。他说:「凡此所需款项,均系杜先生自己垫拨。」
每天一封电报,催问吴开先何时动身离沪,杜月笙的殷切焦灼之情,溢于言表,使吴开先深感这一份友情之可贵。有一天,杜月笙接到吴开先的一封回电告诉他说:中央驻在上海的几位重要人物:中央常务委员蒋伯诚取道香港来沪,在旅途中突逢太平洋战事爆发,至今下落不明。中宣部代表冯有眞正在重庆请示机宜,一时也无法回去。青年团方面的负责人吴绍澍又不在上海,假使他自己一走,那么上海方面的工作同志,立将陷于群龙无首,领导乏人的状态,全盘工作可能解体。因此他坦白表示,他无法离开,唯有留在上海与各同志甘苦与共,同患乱而共生死!
杜月笙却以为吴开先贵为中央党部组织部副部长,他在上海目标太大,危险更甚,他为吴开先担心得夜晚睡不着觉。于是,他便去看中央组织部长朱家骅,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请朱家骅设法把吴开先调回来。
由于杜月笙是上海统一工作委员会的负责人,朱家骅只好婉转向他说明,要吴开先冒险留在上海,正是中央的决策,因为上海方面的工作太重要了,短暂时间之内,竟是少他不得。
杜月笙听后,怏怏而返,心中忽忽若有所失,吴开先留沪工作旣然是中央的决定,他当然不便置喙。从此以后,他不再打电报催吴开先离沪,却是经常去电殷殷慰勉,吴开先说「其情感之重,使予振奋!」
孔祥熙的鼓舞勉励
民国四十四年五月,香港开源书局出版瑜亮先生所着的:「孔祥熙」一书,对于杜月笙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初,馈赠朋友川资的事,曾有如下之叙述:「记得民国三十一年秋,杜月笙以『考察西北实业』名义旅行陜西,大公报驻西安记者汪松年曾在报端着文替他捧场,说当时香港沦陷时,杜馈送朋友们的川资,就达港币二百万元之钜。杜虽然以慷慨任侠著称,
但他也不会那样的大事施舍。除了局内人以外,又有几个人知道,这是孔为了争取爱国志士转回内地来,而替国家安置下的一着棋子呢?」
在这本厚达三○七页的「孔祥熙」一书中,作者提到杜月笙的地方相当多,譬如在上列一段的后几章中瑜亮先生又说:「杜月笙生前,像银行、公司、纱厂、什么董事长、理事长、董事、经理之类,大大小小的头衔,最少要有四五十个,上海的财产,他可以占有一半!他每做一次寿,除去开销以外要净剩下现洋三四十万元,说他是金融巨子、实业巨子,都不为过,他的财产,简直是无法估计,按最低限度来说,也要有美金几亿元,然而杜月笙临终分配遗产,也不过是美金二十万元而已,说起来不但使人不相信,而且还使人觉得有点奇怪呢!」
这本书中提起孔杜之间的渊源,又说:「中国、交通这两家银行,过去一向和政府合作得不密切,当廿四年经政府增资改组时,孔(祥熙)把杜月笙、钱新之这些人拉进去,使中交两行和国家行局打成一片。这样一来,一方面,中交两行就成为国家有力的支柱了。一方
面,杜月笙、钱新之这些人也的确是长袖善舞,把事情做得成绩斐然。
「卽以杜钱这些人来说,不论当年的抗战,或者后来的戡乱,都能把自己的事业和财产拋开不要,一定要跟着国民政府当局的国策走,他们本身的民族意识和识大体固有以致之而孔能『知人善任』,处处藉重他们,使他们乐于为国家效力,也当然有着很大的原因。」
此外,还有一段,记的也是有关于杜月笙避乱香江这一段时期的事,文曰:「海上闻人杜月笙,离开上海之后,孔(祥熙)也发表他一个『赈济委员』的名义,至于杜在上海的潜势力,孔也竭力的予以协助,为了支持那里的地下工作人员(抗战前后这个阶段,主持敌后工作的戴笠,是后期财政部的缉私署署长),和资助抗日爱国份子安全返回内地,孔就由二十八年起,每月拨给他(杜月笙)一批数字很大的款项,叫他斟酌实际情形,灵活运用。在三十年终香港沦陷时,成千上万流落香港(还有上海,笔者注)的爱国志士,获得杜月笙的帮助回到内地来,从事抗战工作。这里面属于杜月笙私人帮助者当然不少,但是大多数都是孔的授意拿钱而由杜出面做下来的成绩。」
瑜亮先生文中略有一些传闻之误,譬如说花的究竟是谁的钱?孔祥熙的支助是全部?大部?抑或一小部份?读者看过拙文自可有所了解。笔者认为这一点无关闳旨,值得注意的是瑜亮先生指出孔祥熙对于杜月笙的「知人善任」,诸多鼓励与帮助,这一点杜月笙的后人亦不时流露其感激之忱,杜月笙的长子杜维藩就曾说过:「家父曾经一再告诫我们:『孔祥熙先生对于我的恩惠,你们永远不可忘记。』」
自民国二十七年十一月廿五日杜月笙离沪抵港,到三十年十二月二日由港飞渝,再延伸到三十一年春,沪港两地「成千上万流落香港的爱国志士」脱险抵渝,前后三年有余,在杜月笙来说是他的「抗战旅港时期」,这三年多里,他做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诚然有如刘航琛所说的:
「从上海杜月笙变成中国杜月笙了!」以他个人的力量,对如此庞杂重大的事情实在是很难达成,除了他的至亲好友,门人学生出钱出力,尽量协助,还有两股巨大的力量,不时在鼓舞、勉励着他,那是断忽不可抹煞的,此两大力量卽为戴笠与孔祥熙。
约翰根室信笔雌黄
「中国杜月笙」在香港三年多,他的所作所为,动辄与国家、民族以至抗战前途息息相关,尤其他的事迹颇富传奇意味,因而使他成为中外记者争相描写的人物,杜月笙本人对此并无兴趣,他总是尽量避免记者的访问,于是有许多外国记者便凭道涂传说,和想当然耳的揣测之词,发而为文,反而以讹传讹,腾传一时,对杜月笙而言则这些记者弄巧成拙,啼笑皆非,二次大战中最著名的内幕记者约翰根室JohnGunther,便曾写过一篇错误百出的内幕报导,后来收在他的「亚洲内幕」Insidesi一书中,这一般报导使杜月笙名噪国际,时今引录出来,相信每一位读者都能指出约翰根室的谬误所在─「杜月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