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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第三天,八月二十二日,阴历七月十五,便是杜月笙的五秩晋八华诞,顾嘉棠顶起劲,他头一天便说这是月笙哥胜利后第一次生日还乡在卽,心情正好,应该大事庆祝。杜月笙则双手直摇,再三推辞,抗战节约,胜利了还是应该继续保持,尤其正值客地,那来做生日的兴趣?但是顾嘉棠不依,当晚由他和金廷荪、叶绰山、庞京周联名请客,为杜月笙暖寿。二十二日正日子,则完全遵照寿星公的意思,不宴客,不收礼,西庙同人除了道一声贺,便是一人一碗寿面
二十三日,船雇好了,是一艘新下水的交通船,船名「健飞十七号」,拖船三艘,两大一小,小的一艘还是通济公司所有,经指定担任炊事。这日邵洵美自家先回上海,杜月笙一行则一直等到八月二十九日,先后获悉吴绍澍、陆京士均以分别安抵黄浦滩,方始从西庙后的河边启椗。杜月笙西庙居,一总是四十六天,时在胜利喜讯传来十九日后。同行者共三十人,除杜月笙一行,还有军统局人员八位和武装卫队。
杜月笙和顾嘉棠、叶焯山、庞京周、胡叙五、朱品三、王润生等七人,坐在健飞十七号上,新收录的学生范兴伯,随船送到茶园,然后折返。当时正值溽署,气候奇热,却是江上风清,谈笑晏晏,旅程倒也轻松愉快。二十九日宿茶园,三十日清晨四时开航,一天走了十五小时,一百十华里,万家灯火时分抵达建德,时在当地的丰文郁和马瑞芳,备办一桌上等酒席,送到船上。富春江中盛产鲥鱼,滋味鲜美,天下闻名,杜月笙那日只吃这一道菜,大快朵颐,建德的一位医师吴秀华,和某部谘议许长水,央丰、马二人引介,便在船上拜杜月笙为师,参加恒社一份子。三十一日抵桐庐,当地贺司令派一位陈参谋,高擎名片到船迎接,一行同赴贺司令的盛宴,席间,有袁文彰从杭州带了小火轮来接杜月笙,引到贺司令处相见,杜月笙不觉又是一喜,有这艘小火轮拖曳,九月一日就可以到达一别八九年的杭州了
一路风光体面,热闹非凡的到杭州,下午两点多钟方过钱塘江大桥,大队船只正待过桥入杭州,斜刺里钻出几个日本哨兵,叽哩瓜拉讲东洋话,拦住杜月笙等不许通过。此一意外使杜月笙大为不怿,抗战胜利,刚刚踏上新光复的国土,便大触霉头,撞上蛮不讲理的敌军,他脸色铁青,挥挥手示意派人办交涉,交涉办好,东洋军官亲来道歉,并且一路陪侍,护送杜月笙一行通过警戒线,直抵南星第一码头,方始作九十度的鞠躬而退,杜月笙一行舍舟登陆,西湖美景业已在望了。
原定杭州一宿,便赴上海,可是西子之滨,酬酢正多,尤有黄浦滩上远道来迎的人,诸如徐采丞、朱文德等均已先行抵达,还有许多要紧事体商谈。先则,报告的都是令人开心乐胃得好消息,五百万上海人听说杜先生凯旋归来了,欢欣鼓舞,兴高采烈,举市如痴如狂,盛大热烈的欢迎,早由各界友好商量筹备了好多天,上海人将万人空巷,齐集北站争覩一别八年的杜先生风采,还要在通衢大道,北站附近,搭起一座座的七彩牌楼,表示对杜先生的衷心爱戴和拥护,杜月笙一听就眉头皱紧,断然的说:
「那怎么可以!我杜月笙不过区区一名老百姓,杜月笙回上海,大家要搭牌楼,那将来中央大员陆续的来,又如何欢迎法?」
为了表示他的心意坚决,杜月笙临时决定在杭州多留一天,改在九月三日动身返沪,一日之夜,由老朋友、大汉奸,伪浙江省主席,先已接洽投効军统的丁默村为他接风、洗尘。一行人马,全部投宿西冷饭店。将到北站突生意外
自从抵达淳安以后,一直都是夏日艳阳大晴天,唯独九月一日在杭州,下了一场阵雨而九月三日搭乘沪杭甬铁路专车凯旋上海,偏偏又是个细雨纷纷的黄霉天,杜月笙临时宣布就在梵皇渡车站下车,当时杜月笙已获确息,吴绍澍当了上海副市长、三青团书记、连社会局局长一席亦已囊括而去,他心中难免起阵阵阴霾。吴绍澍自返上海,音讯全无,连极普通的问候函也不一见,他迭拜要职,杜月笙事先一概毫无所闻,上海来迎诸人之中,不曾见到一个和吴绍澍有关系的,在旁人可以解释为过忙或疏忽,但是出之于吴绍澍意味便绝不寻常。凡此都使杜月笙在鼓轮疾进时,心惴惴然,而且越来越紧,这使他在车中显得神色不宁,心事重重。
不祥之感,居然成为事实,正当同车诸人,兴冲冲,喜洋洋,准备跟牢杜先生,接受黄浦滩盛况空前的热烈欢迎场面,专车驶入上海市,抵达梅陇镇,忽然减速停车,先上来两位通信报讯的人,他们不及寒暄,向杜月笙附耳密语,一听之下,杜月笙不由脸色大变,他一语不发,唯有摇头苦笑。
有此一幕,使同车随行诸人犹如「分开八丬头顶骨,浇下一盆冷水来」,一个个惊诧错愕,面面相觑,杜月笙绝口不说,匆匆赶来报讯的人悄然落座,神情严肃,更令人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颅。
旋不久车抵梵皇渡,风雨凄凄,一片萧索,站上也有不少亲友迎接,但是强颜欢笑显然掩遮不了面容沉重,──这是怎么一回事?随行人员疑云更深在梵皇渡车站迎候的人,很可能与梅陇上车者同样事先晓得秘密,这么说在上海的至亲友好,早已决定请杜月笙不上北站了,否则的话,那能这么凑巧?
盛大热烈一变而为冷冷清清,尤足骇异的,杜月笙到了上海竟不回家,他不去华格臬路,也不上十八层楼,更不到杜美路大厦,出人意外的,他要先到爱文义路顾嘉棠家中先住一歇。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一切都是这般诡秘,随行人员不敢多问,却是心中难免惴惴不安。杜月笙面色不好,推说疲倦,先进顾家客房休息。他方一离开客厅于是嗡嗡之声四起,众人惊问究竟出了什么事体,经过在上海的人详细一说,眞是无人不瞠目结舌,舌挢不下,然而接下来便怒目切齿,破口大骂。
原来是当今上海第一新贵,由杜月笙及杜门中人一手提拔,足足喊了十年「先生」、「夫子大人」、「师座」的吴绍澍捣鬼,他如今当了上海副市长,于是眼乌珠揷上额骨头,「叛」性大发,杜月笙八年抗战还不曾回到上海,他已将师门列为第一个要打倒的对象。
上海人被吴绍澍弄得莫名其妙,正当他们欢天喜地的搭牌楼,换衣裳,筹备大会,安排聚餐,打算齐赴上海北站欢迎期盼已久的杜先生,忽然在北站附近,贴出了匿名传单,大字标语。传单挟词诬陷,对杜月笙大肆攻讦,标语千篇一律为「三段论」,诸如「打倒恶势力!」「杜月笙是恶势力的代表!」因而再喊出「打倒杜月笙!」
满怀兴奋,一团欢喜,落成这般凄凉光景,打击之来,过于意外,杜月笙亟欲深思长考,把这突然的变化摸它一个来龙去脉。牌楼之拆、标语之贴,加上副市长学生子吴绍澍始终不曾来接,嫌疑箭头业已毕直指向那位惯于「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新贵。祇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杜月笙百思不得其解。
杜月笙很想借顾嘉棠的家里,清静一下,以便细细思量,求个结论,但是至亲好友,晓得他转移阵地的依然很多,八年离别,渴望一见,因此爱文义路顾公馆门前,依旧冠盖云集,户限为穿。杜月笙便不得不打点精神,强扮笑脸,一一接待肆应白天,有接收人员,各界友好登门拜访,夜晚犹有落过水的汉奸国贼,自知国法尊严,罪无可逭,在走投无路时,唯有或则亲来,或则派遣家小代表,夤夜求访,恳求杜先生为他们出出主意,定个主张。于是顾家门庭,如山阴道上,络绎不绝,杜月笙不但得不到思考的闲暇,尤且深感精神体力,应付不来,乃命几名得力的学生,代为迎宾送客。
访客电话,一天到晚走马灯似的来个不停,其实杜月笙最想见的,还是吴绍澍的名片最想听的,厥为吴绍澍的声音。想不出吴绍澍这么狠狠打击他的道理,便唯有巴望奇迹出现,由吴绍澍来亲自解释,略加说明。然而,自九月三日往后的国定胜利纪念日回到黄浦滩,四日,五日,那里等得到吴绍澍的声音笑貌,等到第三天九月六日杜月笙实在忍不住了,他不顾师道尊严,移樽就教,轻车简从的专程拜会吴绍澍吴副市长,讵料人到市府,司阍挡驾,推说吴副市长不在,杜月笙万般无奈,只好留下一张名片来。
戴笠南京坠机撞山
民国三十五年三月十七日,一项更沉重的打击,临到杜月笙的头上。
在此以前,戴笠仆仆风尘,往返奔走于新光复的各大都市,督饬指挥缉捕汉奸工作,──仅仅半年有余,戴笠主持的肃奸会,业已捕获的大汉奸,移送司法机关者达四千二百九十一名,军法机关三百三十名,航空委员会二十四名,总计达四千六百四十五名之钜。查封汉奸的逆产,共为一千四百五十六户,由于以上的数字,可知戴笠在这一段时间的紧张忙碌不过,他仍以在上海的时候居多,同时,他祇要在上海,每天必定要跟杜月笙见一次面。
三月初,军统局在北平设立特警班,是为北平班亦卽特警班第七期,招收学员七百五十三人,戴笠自兼主任,戴颂仪副之。北平班开训,戴笠亲赴北平主持典礼,同时,又由于奉到军委会的命令,为对抗中共勾结苏俄,到处破坏交通,阻挠接收,当局付与戴笠一项新任务,要他把军统局掌管的忠义救国军、别动军、中美训练班的教导营,以及交通巡察处所属的各交通巡察部队,合并编为十七个交通警察总队,一个直属大队,并且成立交通警察总局,名义上直隶交通部,实际则仍由军统局督导,派往全国各交通路线,负责阻挠共军侵袭,维护交通安全。
这是一件颇费周章,繁杂艰巨的大事,戴笠发出指示,派吉章简为交通警察总局局长,马志超、徐志道副之。几支部队的将士人数多达